第九章 黃金棺材
今夜無月,雪花紛紛,朔風凌冽。
城內一片寂靜,呼嘯而過的北方宛如厲鬼的凄厲哀嚎,在留下縣竄街過巷。
夜幕遮掩下,一道黑衣身影翩然而動,動作之迅速猶如鬼魅。
他動作矯健,幾個起落就越過寬闊的街道,來到了昔日名噪一時的李家屋頂。
這不是什么飛檐走壁的大盜,而是余崖。
今夜是李運濤之妻周氏要舉辦宴席,作為李運濤的父親,李老頭當然會赴宴,李家無疑空無一人。
李老頭是個比李運濤還酒鬼的酒鬼,雖然他已經不常喝酒,但每次喝酒都得醉上三天,今晚想必也不會例外,他多半是回不來了。
這肯定是個查探的好機會,余崖沒理由錯過。
他單手拉住屋檐一角,身形往里一蕩,一個貓腰,穩(wěn)穩(wěn)落在走廊上,沒在雪地里留下半個腳印。
李家酒樓此前是家兩層的客棧,占地頗為寬廣,進得樓來才發(fā)現設計十分精巧,整體呈橢圓結構,半邊家用,半邊商用,中間用圓形天井隔開。
余崖現在就處在圓形天井的走廊上。
常理來講,妖魔屬于縛地鬼,活動范圍有限,除非是有外力幫助,否則絕不可能離開。
若是李家酒樓真有妖魔存在,多半也還在李家酒樓內,妖魔出現其實是早晚的事,只不過是李家父子倒霉,正好在他們住的時候爆發(fā)。
至于李老頭為什么沒遇害,其實也不是不能解釋,妖魔不是伽椰子,不會見人就殺。妖魔害人,多半都得觸發(fā)他的殺人規(guī)則。
妖魔說起來像是鬼,但本質上像是程序代碼,依照一套獨特的算法運行,只要你能找到它的BUG,就能完好無損的活下來。
比如之前遇到的倀鬼,其實就是一類弱小的妖魔,他們自身沒有任何能力,只能以尋寶的名義將目標引到虎巢。只要能抵擋住寶藏的誘惑,就等同于卡住了妖魔的bug。
只不過天下熙熙,皆為利趨,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能擋住寶藏誘惑的人只是少數。大多數人都被寶藏蒙住心智,被猛虎取了性命。
或許是余崖運氣太好,又或許是李家酒樓怪事太多,還或許這是命中的注定,反正他隨手推開了后院的一間屋子,就碰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這是一間六平見方的屋子,除了正中擺放著一口黃金打造的棺材之外,其他地方空無一物。
棺材外表干凈,一塵不染,顯然是時常打掃。
晉朝的金礦不少,冶金技術相當高明,產量不小,價格不高,但還沒奢侈到用黃金來打造棺材的地步。
別說是李家這樣的普通酒家,即便是王公貴族,都沒聽說過誰打造黃金棺材。
一是整體價格太過高昂。
二是犯不著,若是為了保證尸體不腐爛,自有別的手段,比如請飛升者施法,比如用靈玉,都是性價比高得多的手段,用黃金棺材屬實是殺雞用牛刀。
最關鍵的一點是,黃金對壓制妖魔有奇效,監(jiān)察司秘制的兵器幾乎都粹了黃金。也正是這個原因,朝廷對黃金的管控十分嚴厲,嚴禁私人開采。
“讓我來康康里面關的什么妖魔?”
余崖鎮(zhèn)定心神,奮力推動棺槨。
金屬摩擦的聲音漸響,一股濃郁的酒香頓時彌漫開來。
誰也不能想到,黃金棺材里裝的是酒。
先不說奢侈不奢侈,但裝在棺材里的酒真有人敢喝嗎?
余崖點燃火石,明亮的火光立刻照亮了這間逼仄的屋子。
館中酒水清澈見底,忽地在余崖奇怪的眼光中浮現一層白濁。
白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蕩開,下一刻又凝結,蕩開,然后再次凝結。
余崖絞盡腦汁,硬是想不到液體形態(tài)的妖魔。
直到白濁凝結成一張臉。
余崖決定不想了,因為沒什么意義,他是罪惡克星,不是科普專家。
那張臉有棱有角,五官分明,眼窩很淺。
黃金棺材,詭異酒水。
一張白濁組成的臉,正在生硬的模仿著各種表情。
這不就是我的臉么?
余崖心里如此想著,他眉頭一皺,驚聲道:“這究竟是什么玩意?”
“這究竟是什么玩意?”
“這究竟是什么玩意?”
……
余崖很確定這不是回聲,而是來自黃金棺材里那張臉。
剛開始的時候,聲音還很干癟,有些含糊不清。
但隨著他的一遍遍重復,吐字也越來越清晰,只是沒帶任何情緒。
單就音色而言,已和余崖本人有八分相似。
酒珠迸濺,那張人臉沖棺材猛地里沖了出來,帶著酒水組成的身體。
水人先是趴在地上,而后手忙腳亂在空中亂舞,顯然是不知道怎么使用手腳。
不一會,他終于站了起來。
并不是水人天賦過人,也不是他突然打通了某個竅門。
純粹是因為余崖做了一個從地上爬起來的動作,給水人來了一次實戰(zhàn)演練。
模仿能力令人發(fā)指!
余崖能清晰的感覺到,眼前和他身形無二的水人身體不再透明,臉上甚至有了肉色。
要是再給他一些時間,說不定真能凝成肉體。
余崖忍不住硬了!
當然,是拳頭硬了!
他不想看見第二個自己,兩個樣貌一模一樣的人本就過于驚詫,更何況還要親眼見證這個人的誕生。
余崖迅速拔劍,馬踏流星般大步躍出,秘制的長劍攜著一帶沖天的璀璨劍芒,斜地里劈向水人。
水人神色從容,眼窩出凝出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珠,眼里光芒一放,屋內霎時亮如白晝。
余崖這充滿威視的一劍已經逼近水人的肩頭,仿佛下一刻就能劈開他的身體。但似乎有一把無形的鉗子鉗住長劍,這近在咫尺的一刀,竟是不能再躍雷池半步。
余崖手腕往外一翻,變斜劈為橫砍,目標直指水人的脖子。
兩只結實的水手從他腰間刺出,一左一右靈動如蛇,絞住劍鋒隨劍而上。
余崖手里的長劍一時進退不能。
水人似乎就會這一招。
但這一招確實很好用。
至少余崖拿他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