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美人蛇
離開陳家小院之后，兩人馬不停蹄，一路向城外小龍山趕去。
據(jù)陳猛所說，蛇女阿青晚上會住在小龍山上那間荒廢的山神廟，而他常和蛇女阿青在此處私會，小小的山神廟里，到處都是他們愛過的證據(jù)。
蜿蜒的山路小道上，一老一少兩道身影并肩而行。
在他們的計劃里，余崖會扮做入京趕考的書生，因為太色太晚不得不在山神廟落腳，乘機引誘蛇女阿青上勾。
正經(jīng)道人埋伏在廟外，一旦余崖發(fā)出尖叫，老道人立刻從天而降，帥殺美人蛇阿青。
余崖總感覺這個略顯聊齋的橋段有點不大對勁，忍不住出聲問道：“老不正經(jīng)，你這個計劃是不是太過草率，畢竟我們對美人蛇一無所知，貿然行事會不會丟了性命？”
正經(jīng)道人放緩腳步，偏過頭來問道：“你有何高見？要是沒有，就好好賣弄你的色相。”
“高見不敢當，低見還是有的，”余崖面色閃爍，猶疑問道，“蛇女阿青對我下手的那一剎那，你準備怎么辦？”
“我必以雷霆之勢從天而降，對她來一次正義執(zhí)行，管教她知道人間的險惡，”他頓了頓，想到自己其實沒有必然把握。又道，“要是你不幸遇害，我盡量為你報仇！”
“我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嗎？”
余崖瞪大了眼鏡反問他。
“那你的意思是？”
正經(jīng)道人大為詫異，有點琢磨不透那小腦瓜子里想的啥。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見機行事。要是那美人蛇膚白貌美，你就晚點出現(xiàn)，讓我也誤入一次歧途?！?p> 余崖淡淡道。
“不愧是你?！?p> 正經(jīng)道人恍然大悟，沒好氣笑道，“倘若美人蛇真有過人之姿，又何必還要使用媚術誘騙陳猛？”
“那沒事了，像美人蛇這種包藏歹心的貨色，我修道中人定是除之而后快，你到時候不用管我，只管下手！”
余崖非常難過。
正經(jīng)道人一陣低語，隨后再三囑托道：“這幾句密語能清心靜氣，保你不受美人蛇媚術的蠱惑，你一定要記牢了。”
……
……
當夕陽斂去最后一縷余暉的時候，牧童的歌聲隨之戛然而止。
山神廟內一片寂靜。
皎潔的月光，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
幾只夏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
一派極美好的光景，不難看出蛇女阿青在此處費了一番心思。
余崖無所事事的坐在山神廟門檻上，嘴里打著口哨，微咪著眼睛，嘴臉勾起一個笑容，表情怡然自得，本就美好的場景更加美好了。
“不會被放鴿子了吧？”
“會不會是被小爺?shù)拿烂搀@艷到，覺得自己配不上我，不敢出來？”
“讓我睜開眼睛康康。”
心中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戰(zhàn)之后，余崖決定睜開眼。
剛一睜眼，就看見滿是爬山虎的矮墻上露出一張五官大氣的圓臉。
余崖心中暗贊一句漂亮，甚至有些舍不得念了幾句密語。
“公子，你看奴家美不美？”
聲調悠揚，酥到了骨子里，余崖頓時有了種置身云端的感覺。
一個“美”字被他恰行留在了喉嚨。
正經(jīng)道人之前特別提醒過，任何回答“美”的人都會成為美人蛇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獵物，回答“不美”的人都會在深夜被吃掉，拒絕回答的人則會當場斃命。
“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p> 余崖心里默念清心咒，但不知是蛇女阿青媚術太強，又或者是余崖道行尚淺，作用不太明顯。
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硬是沒法平靜下來，火氣正往身體的某個部位聚集。
“公子，你看奴家美不美？”
“公子，奴家到底美不美嘛？”
“公子。”
蛇女阿青走進院內，腰肢扭動得像是隨風舞蹈的柳條。
余崖看到了一個很曼妙的場景。
蛇女阿青每跨出一步，就有一件衣服滑落。
直到她跨出第三步，余崖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終于再也沒有衣物可以滑落。
“難道是個聾啞人？”
阿青久經(jīng)人世，見識頗豐，找了個過得去的解釋，她彎下腰，留給余崖一片雪白。
隨手拾起一根木枝，在地上留下一串娟秀的字跡：公子，你看奴家美不美？
余崖把清心咒念到第七遍，身體里突然竄起一股涼氣，涼氣流過的地方無不感到一陣舒暢，如同進入了賢者模式。
旋即，余崖眼里的光景變了。
眼前不再是美艷的阿青，而是一個人首蛇身的怪物。
那張端莊大氣的圓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滿是蛇紋的臉。
猙獰，丑陋，可怕，匯集了人世間一切恐怖。
余崖突然笑了。
阿青沒笑，因為笑不出來，她發(fā)現(xiàn)余崖的瞳孔里比剛才少了一種被人類稱之為“欲望”的情緒。
事情正在起變化，尤其是她聽到余崖說她挺丑的之后，她變得很憤怒。
阿青可以保證，這是她蛇生之年最為憤怒的一次。
“該死?！?p> 她惡狠狠地罵道。
這個男人為什么破了她的媚術？
為什么他還能若無其事的說一些鬼話？
眼前這個男人帥則帥已，卻比陳猛還可惡。
阿青突然想起了媽媽說話的話：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等等，我為什么要在意男人，做個頂天立地的女蛇人難道不好嗎？
一連串的心理活動之后，阿青決定給余崖一個帥氣的死法——看在他是個靚仔的份上。
院內無風，阿青的長發(fā)卻突然飛舞，如同一根根堅硬的鋼針斜插在空氣里。
月光下的蛇女阿青仿佛魔神再世，隨時要擇人而噬。
她齜牙咧嘴的叫喊著，一個個粗鄙之語從口中連珠炮似的吐出。
余崖的眼前霎時一黑，應該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月光。
清冷的上弦月月光里，一道清瘦的人影沖天而起，手里的長劍攜帶著一股逼人的寒意。
是正經(jīng)道人。
他舉起長劍，斬月而下！
嗤。
長劍劃破空氣，帶起一連串的火花。
清脆的聲音久久不絕，仿佛凝固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