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怒
杜司業(yè)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回司業(yè)大人,”季言安摁下要開口的楊泓,自己躬身回道:“學生日前不慎腿骨斷裂。”
“鄉(xiāng)試一視同仁,你這包扎的繃帶要拆下來檢驗。”
“勞煩司業(yè)大人,勞煩幾位大人,學生自當配合?!?p> 李堇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大人,不敢勞煩大人動手,我替我家相公拆繃帶,請大人驗看可否?”
見杜司業(yè)點頭,李堇示意季言安坐在書箱上,擼起他的褲腳,把繃帶和夾板小心翼翼拆下,一直到現(xiàn)在還血肉模糊的腿。
拿著棉布,李堇輕輕擦去上面的藥物,用酒精將腿消毒好,重新涂上藥,拿出一卷干凈的繃帶,細細把傷口纏裹起來,又仔細綁上夾板固定好斷骨。
杜司業(yè)和負責驗明正身的官吏點頭表示沒有問題,官吏又搜查了季言安衣衫里外,書箱,戶籍。
“沒有問題?!惫倮舻?。
“進去吧?!倍潘緲I(yè)示意季言安可以進考場了,“考場里面無關(guān)人等不能進入,這位小友可能自己進去?”
“可以?!奔狙园颤c頭,背起書箱,接過李堇手中的木拐,杵著一步一步挪進府院。
書箱冗重,左腿不受力,季言安單腳蹦著上了臺階,艱難地在官吏幫助下邁過府院高高的門檻。
沒有他平日的翩翩瀟灑,只余渾身狼狽。
“嘖嘖?!?p> “都傷成這樣還非要考,就不怕倒在考場里被抬出來?”
“我剛都看見了,那腿還血肉模糊呢,明顯才剛傷不久,沒這個運道就再等三年,何必非爭朝夕?!?p> “好好一個秀才,那般狼狽,真是丟人現(xiàn)眼?!?p> “可不是,連個門檻都邁不過,還要人幫忙,真是會給人添麻煩?!?p> “檢驗他一個用時那么長,都夠我們進三個了?!?p> “我這人啊就是善心,想想那秀才,腿傷成那樣該多疼啊,疼起來哪有心思寫文章?這家人真是吃人血饅頭,傷成這樣還逼著去考。”
一個婦人的話引得旁邊人紛紛附和起來,議論聲越來越大。
出言的大多是家眷和無關(guān)人等,秀才們倒是悶聲排隊不敢多言,杜司業(yè)在呢,引得他印象不佳就不好了。
話糙理更糙,杜司業(yè)和一些官吏都皺起了眉頭,一個搜身的官吏,低低哼了聲,“愚民,不知所謂?!?p> 楊泓剛才背著季言安過來就被氣了一輪了,這會更是雙拳緊握,額上青筋直跳。
可是有什么辦法,他也不能去打人,楊泓氣的內(nèi)傷。
起初,聽到這些話,李堇眉頭緊緊皺著,安慰自己,不聽就算了。
可是,此時,聽這話越來越過分了,李堇俏臉含怒。
本來柔和的眉眼,此時覆上冰霜,鳳目冰冷至極,冷冷地盯著周圍多嘴多舌的人。
漸漸地,議論嘈雜聲仿佛被調(diào)小的音量,一點點的弱下去,一直到,偌大的府院廣場,鴉雀無聲。
就連排隊的秀才和檢驗的官吏都察覺到不對,抬起頭看過來。
只見少女兩只眼睛黑沉沉的,她看到哪個人那個人就仿佛被捏住嗓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恐懼還是威懾?
明明是個棉布素服的少女,此時站在府院門口,卻仿佛站在高高的神壇上一般,令人心悸。
無人再出言不遜,李堇再次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凡觸及她的視線,都驚恐地低下頭去。
“哼?!?p> 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李堇在無數(shù)意味難明的視線跟隨下,緩緩踱步離去。
楊泓微不可查地向著杜司業(yè)點頭告辭,疾步跟上李堇的步伐。
等待的三個日夜,李堇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挨到第三天下午,李堇早早和楊泓到了府院門口等待。
考生出了考場,個個都像蔫了的黃瓜似的。
李堇伸長脖子焦急地往府院門口看,始終看不到季言安的身影。
過了兩刻鐘,府院都沒幾個考生出來了,還是沒有季言安。
“楊大哥,沒有言安,言安……”李堇兩片唇瓣不可控制地抽動著,犯著哆嗦。
兩人趕到府院門口,往里面張望,并沒有人。
從荷包里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李堇塞到了看門的官吏手中。
“大人,煩勞您幫我進去看看,我相公季言安還未出來。”
“就是腿傷了的那個?”
官吏沒有收銀子,將銀子塞回李堇手中,“不是我不幫你,號房那邊我們是不能進去的?!?p> “大人,這幾日可有聽說他不好的消息,昏厥過去什么的?”
“應該沒有你相公,有的話,我們早就通知你們來接人了。”
李堇急得上火,卻一點法子沒有。
她有睿王令牌,可是她不能胡來,這是府院,是鄉(xiāng)試重地,她不是無知少女,要是無腦亂闖,會害得言安一輩子都不能科考的。
急著團團轉(zhuǎn),卻沒有法子可想。
楊泓走到李堇面前,壓低聲音道:“我認識杜司業(yè),要不要我讓人找找他?”
李堇眼睛一亮,連忙又把銀子塞到官吏手中,“大人,可能幫忙給杜司業(yè)捎句話,就說……”
“就說習文在外等他?!睏钽舆^話頭。
官吏一聽還跟他頂頭上司杜司業(yè)認識的,哪敢收銀子,又把銀子塞回李堇手中,進去傳話去了。
很快,杜司業(yè)就出來了。
“人還沒出來?”杜司業(yè)轉(zhuǎn)身回了府院,“我讓人去找找?!?p> 又過了兩刻鐘,一個士兵背著季言安出來了,另一個將書箱和木拐遞給李堇。
“司業(yè)大人讓我將他送出來,他暈在號房出來的通道了,因為是最后一個,沒人發(fā)現(xiàn),要不是去找了,還真的不知道?!?p>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李堇在心底念了聲佛,接過書箱和木拐。
楊泓背起季言安,將他送回馬車。
“堇娘子,季兄弟看樣子是累過頭了暈厥過去了,腿傷應該是有反復。你先幫季兄弟收拾一下,我去請個大夫過來給他診診脈。”
“好,謝謝楊大哥?!崩钶勒嫘恼嬉獾氐乐x,楊泓真的幫了他們許多許多。
跑去大廚房打了桶熱水,李堇給季言安擦了身,換了腿上的傷藥。
很快,楊泓請來了大夫。
“大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