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名利蝕命
華爾丹于日落時分返回山寨對袞戈說道：“寺廟主持堪布邀請大伙于明日午時上山一敘。我建議少爺明天一早啟程出發(fā)別理會那個煩人的堪布。”
“師傅覺得怎樣？”袞戈問。
“少爺與這寺廟主持素昧平生有啥好談的，依老夫之意還是一走了之好吧?！卑帜岈斦f。
“本少爺豈是怕事之人，我倒要看看那老禿驢葫蘆里賣的什么藥?！?p> 第二日吃過早飯袞戈便帶上幾名死侍和阿爸尼瑪長老以及華爾丹一行騎著馬沿著崎嶇的山路朝寺廟出發(fā)。
寺廟大門口早有人候著，見大伙到來便上前幫忙牽馬。等來人都下了馬后將韁繩依次栓在一旁的幾根柱子上。
袞戈一行魚貫而入走進大門一眼便看見金光燦燦的大殿前臺階上站著十幾個身著絳紅色袈裟的和尚，居中擺放著一把黃色的椅子，上面端坐著一位五十出頭高大壯實的和尚。袞戈看他裝束就知道那位居高臨下打量自己的人就是寺廟主持堪布。
堪布等眾人走近了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來開口問華爾丹：“大人，來的可是洞波寨的客人？”
“正是他們。”華爾丹感覺今天這氛圍很反常，警覺地朝四下里看了看。
袞戈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本人正是洞波寨袞戈尼瑪?！?p> “哦，真沒有看出小小年紀居然如此狠毒?！笨安颊f。
“堪布，何出此言？”
“兩天前我們寺廟的信眾被少爺你砍殺了不少，可有此事？”
“有。若我不殺幾個攔路搶劫的匪徒，本少爺?shù)呢斘锟删捅２蛔×恕！?p> “這兩三個夜晚本人總被這些冤魂纏身睡不好覺。今天得為這些托夢的冤魂做主討個說法?！笨安碱D了頓接著說道：“華爾丹大人不知道怎樣就被你們迷了心竅，大人這樣膽小怕事可壞了我們薩欽的名聲?！?p> “本人、本人絕非怕事之輩。堪布，您可不能信口開河。本人和少爺可是公平?jīng)Q斗，分出勝負后得按照約定的來做，這可是江湖……江湖規(guī)矩。再說了有我華爾丹在，雪竹寨什么時候輪到您來做主？”
“寺廟之外或許看起來是你華爾丹說了算，可進了這寺廟就由不得你了。”
堪布的話音剛落，從兩側(cè)僧房里鉆出幾十個手持戒刀或槍棍的僧人，從大門涌進來幾十個盤著頭發(fā)的刀客，一言不發(fā)遠遠將大伙圍在中央。為防止有人逃跑，幾名僧人迅速將大門關(guān)上。
華爾丹氣急敗壞地抽出彎刀吼道：“反了他娘的。這群禿驢整天不用心念佛竟然惦記著篡權(quán)奪位。”側(cè)身回頭對袞戈滿懷歉意地說：“我真他媽眼瞎了，害得少爺跟我一起受罪?！?p> 袞戈不怒反笑說道：“無妨，該來的總會來。這堪布惦記的不僅是你的權(quán)力還有我的財物。”
華爾丹四下里看了看擔心地說道：“真不知道我?guī)煾翟趺礃恿??！?p> 堪布脫掉袈裟露出一個十分精致巴掌大小銀色的嘎烏和黃色坎肩里黝黑的肌肉，抄起一把明晃晃的九環(huán)大刀惡狠狠地說道：“今天貧僧要斬妖除魔，當著大家的面親手殺了這個丟人現(xiàn)眼的頭人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爺。貧僧給了各位關(guān)門打狗的機會，待會兒千萬別放掉一個?！北娙她R聲回應(yīng)了一聲“啦索”。
四名死侍手持長矛分開站立在袞戈、長老、頭人四周嚴陣以待。
堪布一直在耐心地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待一個可以一舉拿下華爾丹而且令山寨里的人都沒話可說的機會。這次華爾丹帶人外出打劫出師不利，非但沒有搶到任何戰(zhàn)利品，而且被反殺了好些人。當堪布聽說華爾丹那個混蛋居然將仇人迎回山寨奉為上賓時，便覺得時機到來了。
堪布這兩日坐在佛堂里在裊裊的藏香中靜心思考怎樣挑起死難者親屬們復仇的欲望，如何干凈利落地拿下洞波寨少爺和華爾丹一行借此樹立自己的權(quán)威，如何扶起自己的得意弟子接過雪竹寨頭人之位并讓他還俗，如何分配從洞波寨帶來的那些戰(zhàn)利品，如何將自己成功升級成為活佛并瞞天過海轉(zhuǎn)世到自己家族·····堪布了解到袞戈和華爾丹打斗的情況以及對他來說遙遠的洞波寨情況。他十分清楚華爾丹的實力，在自己手下絕對走不過十招。雖然堪布沒有和華爾丹交過手，可每次和寺廟里與華爾丹一起習武不分伯仲的的兩名弟子過招，他倆從來沒有在自己手下走過十招以上。他也據(jù)此推測袞戈的功底，多方打聽后確認他們纏斗了十幾個回合才分出勝負，因此十分自信能輕易收拾掉這兩人。為了以防萬一，他找了個理由支開了華爾丹年邁的師傅。
華爾丹上前幾步說道：“想動袞戈少爺?shù)脧奈沂w上踏過去?！?p> 袞戈上前拍拍華爾丹肩膀說道：“這匹不知死活披著袈裟的禿驢就交給本少爺調(diào)教調(diào)教?！?p> “廢話少說。薩欽的雪竹寨丟不起人，貧僧今天也給少爺一個公平?jīng)Q斗的機會如何？”堪布漲紅了臉說。
袞戈冷笑一聲，拔出長劍說道：“正合我意。本少爺今天就以劍代刀用薩欽的刀法會會你這薩欽的禿驢。若我輸了財物悉數(shù)奉上，人員全憑你發(fā)落。如若本少爺不小心贏了你呢？”華爾丹一聽袞戈所說驚呼了一聲“啊”。如果袞戈少爺用蒼狼刀法贏了堪布就并不存在讓誰丟臉的事情?？蛇@蒼狼刀法即便在薩欽也不過十幾人會呀。
堪布哈哈一笑說道：“少爺真是爽快，如此甚好，咱們先說斷后不亂。刀劍無眼，生死由命。若貧僧輸了，這里的所有人任你處置，寺廟也由你管理?！彼靡獾乜戳丝慈A爾丹等人對眾人說道：“大伙可都記住了?！眹谝慌缘陌偈畞硖柸硕夹ξ佚R聲回應(yīng)道“啦索”。
堪布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詞地用刀舞的姿勢圍著場地走了一圈，手中大刀上的鐵環(huán)與刀身碰撞發(fā)出一陣陣鏗鏘悅耳的聲音，引來一片喝彩。
袞戈持劍而立靜觀其變，心里不斷調(diào)整著對付堪布的攻略。只見堪布舞動了一圈之后大喝一聲手中的大刀突然卷向袞戈。大刀夾帶的風聲加上九個鐵環(huán)碰撞的聲音真是先聲奪人氣勢非凡。
袞戈并不急于迎擊，腳步輕移躲過刀鋒。堪布刀勢一變一招威猛無比的“橫掃千軍”攔腰砍向袞戈。袞戈迅疾如豹繼續(xù)躲閃，并不出手還擊。
堪布再次一擊落空后，嘴里罵罵咧咧地說道：“混蛋小子怕是屬兔的吧？”一縱身使出一招力劈華山奮力朝袞戈砍來。
袞戈蓄力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只見他不退反進一招“破刀式”卷向九環(huán)大刀。一紅一青兩個身影交錯在一起的剎那間響起一聲刀劍碰撞的聲響、緊跟著便聽見刀劍砍在軟甲上和砍碎骨頭的聲音，以及隨后大刀掉落地上的聲響，兩個人影隨后分開一左一右相隔兩丈距離。
堪布手里舉著的大刀已然被砍掉了一大半，九環(huán)有七環(huán)隨著刀身掉落地上。他左手使勁捂住腹部，鮮血從指縫間不斷冒出染紅了黃色的坎肩，融進了下身絳紅色的衣裙里。斜背在身上的嘎烏此時也哐當一聲滑落到地上。他絕望地扔掉右手中的斷刀，雙手顫抖著捂住腹部，臉色變得一片慘白。堪布眼睛一刻不離地死死盯住袞戈，眼光里流露出太多的不甘和些許的疑惑。
幾個身影從一旁的人群里鉆出來快速上前扶住堪布。來的正是堪布的幾名弟子，一個個怒容滿面著急地探詢著堪布的情況。堪布絕望地看了看沾滿鮮血的雙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三寶護佑！這怎么可能？”
他不清楚的是華爾丹從來沒有以實戰(zhàn)狀態(tài)全力以赴與一起習武的兩名武僧打過，兩名武僧也并沒有玩命似的跟自己的上師拼過。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何況這樣拉胯的對練跟以命搏命的真實殺戮有質(zhì)的區(qū)別。
袞戈看了看胸口被斷刀砍開的長袍，胸口隱隱作痛忍不住左手伸進長袍里隔著披掛在里面的精鋼軟甲使勁揉了揉。這東西可是阿爸托納染寨頭人和兒子花費了半年的時間打造的兩件軟甲之一，關(guān)鍵時刻救了自己一命，難怪阿爸如此看重此物。
“本少爺讓你死個明白，這第一招是蒼狼刀法中的‘破刀式’，是專門為了破解進攻用的；緊跟著一招叫‘亂刀式’，毫無章法可循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招式。”袞戈說完回頭看了看華爾丹。
華爾丹連忙點頭說道：“少爺說的句句屬實，當真是那兩招式，只是招式行云流水出手太快，著實令人佩服?！?p> “你太輕敵了，采用的全是進攻的招式，根本沒有防守的心思，所以當我突然以快制快迎頭反擊時，你來不及作出正確的反應(yīng)；尤其是當大刀被意外削斷后出現(xiàn)了片刻的驚愕停頓，也正是這些原因給了我機會?！毙柛暧昧σ荒_踩扁銀質(zhì)的嘎烏繼續(xù)說道“戰(zhàn)場上保護勇士的從來都是堅硬的甲胄、過硬的技術(shù)、必勝的決心，而不是那些華而不實自欺欺人的護身符?！?p> 堪布臉部因為劇痛變得扭曲，雙眼充滿血絲惡狠狠地用右手一指說道：“殺、殺了他們······”便跌跌撞撞朝袞戈走了兩步栽倒在幾名弟子懷里沒了動靜。
袞戈環(huán)視了一圈后說道：“堪布又如何？活佛又怎樣？這天底下哪里有刀槍不入的人？還有誰想領(lǐng)教本少爺手中的蒼狼刀法？”
那幾名弟子放下堪布的尸體回轉(zhuǎn)頭齊聲說道：“我們來領(lǐng)教一下少爺?shù)膭πg(shù)?！?p> 此時一人費力翻上院墻，大聲說道：“都別動手，都別動手?！?p> 來人竟是鐵猊，只見他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咱們這次死去的幾人是因為大伙一起去搶東西被殺的，這怨不得袞戈少爺。我們幾人當晚還偷襲了袞戈少爺，被他抓住之后竟然毫發(fā)無損的讓我們離開了呀！咱們怎么就這么糊涂，偏要聽堪布的忽悠?？安迹安?，佛門以慈悲為懷，您可不能這樣呀，如果把洞波寨得罪了，大家都可不會好過的?！敝車牡犊投荚谛÷曌h論著什么，有些聽鐵猊這么一說也在點頭稱是。
鐵猊在人群里搜尋了一會兒沒看見堪布，便詢問一旁的華爾丹：“大人，堪布在哪里？”
華爾丹哈哈一笑用手指了指地上說道：“三寶見證，堪布已經(jīng)被少爺超度往生極樂了?！辫F猊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好半天說不出話。
“這禿驢臨死還想殺人定然去不了極樂世界。”袞戈說。
那幾名穿著袈裟的弟子中為首的一個大喝一聲：“休得放肆，拿命來?！睅兹吮銚]舞著手中的戒刀撲向袞戈。
不等袞戈回擊，幾名死侍揮舞著長矛迎了上去。聶布精神抖擻大吼一聲掄起長矛左挑右刺十分勇猛。四名死侍配合十分默契，陣法靈活多變，分分合合，虛虛實實，進攻、換防、助攻一氣呵成，十幾個回合之后，那五名武僧便一個個都受了傷落了下風，逐漸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不一會兒便被困在長矛陣里動彈不得。此時，華爾丹大聲說道：“幾位好漢請手下留情。在座的各位都有目共睹，今天這場決斗是十分公平的，還不趕快兌現(xiàn)之前的諾言？”
那些刀客和僧侶們眼見挑頭起事的堪布已被斬殺，不可一世的幾名弟子被打得十分狼狽敗下陣來，全都沒了斗志，聽頭人這么一說，便陸陸續(xù)續(xù)丟下手中的武器低下頭站到一旁。
華爾丹抓住一名和尚問道：“我?guī)煾?、師傅現(xiàn)在何處？”
“您師傅昨天被派去薩欽采購一些東西?！蹦呛蜕姓f。華爾丹聞此便松了口氣笑呵呵地拍了拍那人肩膀連聲道謝。
袞戈收劍回鞘，心想自己得順手為七米兄弟打點基礎(chǔ)，為他日后回歸薩欽找點人手，于是背著手走到臺階上轉(zhuǎn)身對著眾人說道：“堪布與我有言在先，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本少爺在這佛堂之上不想再造殺孽，借此機會有幾句話需要給各位做個交代?！?p> “第一，真是老天有眼，堪布想在寺廟清凈之地挑動大伙行謀財害命之事，結(jié)果自食其果一命嗚呼。他想奪頭人的權(quán)，那么從今往后雪竹寺廟主持、堪布等人選任免全權(quán)由華爾丹頭人來定?！?p> “第二，薩欽人可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從今往后，雪竹寨不許再有人行匪徒之事，不許巧取豪奪成為禍害一方的惡人。”
“第三，雪竹寨永遠都附屬于薩欽，但雪竹寨也是洞波寨的盟友?！?p> 華爾丹淚流滿面跪下給袞戈磕了幾個響頭，站起身說道：“感謝三寶護佑！若不是遇到貴人袞戈少爺，今日在這寺廟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咱們雪竹寨內(nèi)斗事端一起之后絕無寧日。從今往后，決不允許有人在山寨里挑起如此事端。”
華爾丹環(huán)視了一圈，用衣袖抹掉不斷滾落的淚水繼續(xù)說道：“大恩不敢言謝，從今往后雪竹寨上下唯袞戈少爺馬首是瞻。大家都給我記住袞戈少爺?shù)脑?，日后再犯絕不輕饒?！贝蠡稞R聲回應(yīng)“啦索”。
“現(xiàn)在咱們一起來拜見我們的主人?！比A爾丹順暢地說完便率先跪下對袞戈行禮。臺階下所有的僧侶和刀客也都匍匐在地，給袞戈行跪拜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