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你這幾天是怎么了?總是沒精打采的”,精壯少年趴在床上,在趙石頭耳邊嘟囔道。
廢話,日落而作,日出不息,換你也得這樣,趙石頭腹誹道,可隨即又想到劉文,不由暗暗咋舌。
這劉主管怕不是沙蟲變的,能抓到那么多沙魚不說,也沒怎么見他休息過,趙石頭這樣想著,不自覺搖了搖頭。
精壯少年以為是在反駁他,便說道:“你還不承認啊,你說說你今天都睡了多少覺了,這個睡法你也不怕醒不過來了?!?p> 趙石頭隨手拍了一下少年的腦袋,說道:“哪都有你呢,快去睡覺,明天你還得出船呢,別到時候打瞌睡掉沙海里去?!?p> 少年揉了揉腦袋,小聲嘟囔著什么,沒有再跟趙石頭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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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船咯——”
隨著一聲吶喊,沙船開始了日常作業(yè),兩名觀察員不停的來回跑動,在沙海上尋找著沙蟲的痕跡。
船員們奮力的拽動手中粗繩,帶動著船尾的巨大沙輪轉(zhuǎn)動起來,大圓輪上的一片片擋板陷入沙中,再破沙而出,推動著沙船不斷前行。
暫時沒有任務(wù)的部分船員們和測距員聚集在了一起,正在玩著一種叫做打沙蟲的多人紙牌游戲。
啪,一張破爛不堪的紙牌被砸在桌子上,伴隨著一聲輕喝。
“一對下一星船員?!?p> 時間在重復(fù)的場景中一點點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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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快過半了,要不要下網(wǎng)?”,一位船員問道。
按照規(guī)定,出船半天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沙蟲,就要開始返程,同時打開船身下的網(wǎng)口,放出石頭鐵犁與粗繩組成的船網(wǎng),掃蕩一些雜七雜八的食物,比如沙壁虎。
新任船長劉大膽點了點頭,正欲開口,突然一名觀察員發(fā)出了聲音。
“前方三百米內(nèi)有沙蟲,身長三米以內(nèi),是個一級的。”
一些船員和測距員急忙跑了過去,向著那邊看去,只見前方沙海上正有一處沙面凹陷,形成了地下沙卷風(fēng),這是沙蟲不斷吞食小型生物造成的痕跡。
劉大膽有些糾結(jié),照理說這時候就算遇到了沙蟲,也應(yīng)該立刻返航。
可是他沒能立刻下達返航指令,自從他當上船長以來,整整六天只抓到兩條沙蟲,雖然沒人埋怨他什么,但心里總不是滋味。
古人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劉大膽也不例外,他現(xiàn)在只想著怎么作出最好的成績。
“所有船員就位,測距員開始測距”,他開始下達指令。
人群頓時嘈雜起來,可腳下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滯,兩人一組快速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剛剛發(fā)現(xiàn)沙蟲的觀察員湊近劉大膽,小聲說道:“船長,過半了,按規(guī)定應(yīng)該返程?!?p> 劉大膽瞇著眼睛說道:“城里的沙蟲已經(jīng)撐不了幾天了,我們快點動手,回去的時候加快點速度就行了?!?p> 觀察員聞言不再勸阻,可一個聲音卻從已經(jīng)就位的船員口中飄出。
“趙船長從來沒下過這樣的命令”,說話的正是那個精壯少年。
劉大膽怒目圓睜,大聲說道:“王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給我聽好了,他趙石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船長了,我才是!”
王虎剛想反駁兩句,卻被測距員打斷。
“二百米,進入準備狀態(tài)?!?p> 一聲令下,眾船員紛紛抓起身邊的繩索系在腰上,同時將腳邊腦袋大的石頭抬起,放在名為鐵刺的大鐵架子上。
“一百米,進入射擊狀態(tài)”
每個鐵刺旁,正對鐵刺的船員緊緊握住末端突出的把手,眼睛盯著架子上的圓形鐵圈,把沙蟲牢牢裝進圈里。
側(cè)對著鐵刺的船員則是深蹲下去,手里拽著鐵刺上甩出的一根繩子,把它崩得直直的。
“都給我小心點!瞄著頭打,我可都盯著呢,別讓我管你叫半條工!”劉大膽大喊道。
半條工這個叫法的起源已經(jīng)說不清了,但是流傳甚廣,專門用來嘲諷那些朝著沙蟲身子打,最后只能拖回去半條沙蟲的船員。
“五十米,開始撒餌?!?p> 一名觀察員舉起手中石錘,狠狠的敲擊著面前的鐵鐘。
咚!咚!咚!
沙海突然顫動起來,一條兩米多長的沙蟲從沙面下鉆出,腦袋朝著船的方向輕輕擺動。
它十幾雙腳在腹部快速摩擦著,一張扁嘴張得老大,露出里面數(shù)以百計的尖銳牙齒,這是沙蟲準備發(fā)起攻擊的信號。
“三十米,開始攻擊!”
嗖!
隨著一名船員狠狠拽動手中繩索,鐵刺上的石頭如同一把尖刺般,直直的刺向沙蟲頭部。
噗。
石頭擦過沙蟲頭部,消失在它身后的沙海之中,沙蟲左邊觸須微微擺動,仿佛是在判斷聲音的來源。
嗖!嗖!嗖!
石頭的破空聲不斷響起,一顆顆化身為刺刀的石頭砸向尚還迷茫的沙蟲。
隨著第一輪齊射,沙蟲所在之處一片狼藉,一些斷裂的觸手在被沙海吞噬時不斷掙扎,然后又被一顆顆失了速的石頭徹底蓋住。
一片片黃沙被掀起,只能隱隱看到一個長長的影子正在那里不斷扭動。
“繞行,準備第二輪攻擊。”
船開始繞著沙蟲轉(zhuǎn)圈,船員們則是將鐵刺的擊發(fā)桿扳回原位,重新繞好擊發(fā)繩,然后放上新的石頭。
不多時,黃沙消退,沙蟲的身影再次清晰的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這條沙蟲已經(jīng)是遍體鱗傷,十幾雙腳只剩下了數(shù)只,臉上的一張大口也被石頭砸爛一半。
“攻擊!”
一聲令下,又是一輪齊射,面對著不斷掙扎的沙蟲,不少石頭都錯過了目標。
噗!
一顆石頭精準無比的砸在了沙蟲的腦袋上,那沙蟲頓時像斷了的繩索,搖搖晃晃倒了下去,掀起一片沙塵。
“靠近十米,準備第三輪攻擊?!?p> 測距員再次下達命令,劉大膽卻突然打斷了他。
“不要第三輪了,直接去回收?!?p> 測距員不解道:“可是萬一它沒死透怎么辦?”
劉大膽說道:“它腦袋都碎了,早就死透透的了,讓你們再打第三輪,萬一打歪了怎么辦?”
他沖測距員說著,眼睛卻看向了王虎。
那是三天前的一次出船,最后收尾的時候,王虎一顆石頭砸歪,硬生生打爛了小半條沙蟲。
王虎紅著臉吼道:“那是鐵刺出了問題,我說了你又不信!”
劉大膽沒有理他,催促著船員加快前進的速度。
不一會,沙船在沙蟲近處停下,船身上一個四五米寬的大門被推開,重重砸在了沙海上。
幾名船員穿著沙鞋,綁好牽引繩,拿著鐵叉子走向沙蟲尸體。
劉大膽坐在船上回味著自己下決定時的樣子,他想著自己回去時,人們看到這樣一條完整的沙蟲,然后把他當作英雄的畫面,笑容止不住的浮現(xiàn)在那張黑臉上。
“怎么了?”他突然皺眉,仔細聽著下面響起的微弱聲音。
正疑惑著,一名船員推開甲板的門,從下面跌跌撞撞爬了出來,眾人這才看到他那張驚恐的臉,和身上的大片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