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陽光明媚,微風和煦。天道會的門口,一支車隊整齊排列,準備出發(fā),護衛(wèi)們身著鎧甲,嚴陣以待,準備護送慕婉鳳返回涼州。
慕婉鳳慢悠悠地走到門口,盡管她本應清晨就出發(fā),但她卻故意拖延了時間,先去了琴瑟苑看望了她的前婆婆文茵,文茵總是喜歡清晨時分獨自沉思。之后,她向楚連業(yè)請安,并用過早餐后,才緩緩表示準備啟程。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盡管她曾日夜期盼著離開天道會,回歸涼州,但當真正要離開時,她心中卻涌起了一股不舍的情緒。
“慕千金,車隊已經(jīng)準備妥當,我們是否可以出發(fā)了?”雷頌方恭敬地詢問正凝視著門口的慕婉鳳,盡管他的語氣依舊恭敬,但稱呼已經(jīng)從“楚夫人”改為了“慕千金”,提醒著她已經(jīng)不再是天道會的一員,而是萬獸山莊的千金大小姐。
慕婉鳳回過神來,輕輕點頭,“出發(fā)吧。”
她上了馬車,隨著馬夫的一聲令下,車隊緩緩啟動,浩浩蕩蕩地駛下了山道。
“慕姐姐,等等!”突然,一個清脆的童聲打破了寧靜,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氣喘吁吁地追趕著馬車,他正是天道會的雜役小宇。小宇自幼被天道會收留,他聰明伶俐,經(jīng)常幫助慕婉鳳,兩人早已熟稔,小宇便親昵地稱呼她為“慕姐姐”。
車隊停下,小宇跑到馬車前,他喘息著將一只千紙鶴遞給了慕婉鳳,“慕姐姐,你要回涼州了,以后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這是我為你疊的千紙鶴,希望它能帶給你好運?!?p> 慕婉鳳接過千紙鶴,連聲道謝,并囑咐小宇日后要好好工作。隨后,她再次招呼馬車啟程。在馬車緩緩前行中,她仔細端詳著手中的千紙鶴,思緒萬千。
突然,她發(fā)現(xiàn)千紙鶴里似乎藏著什么秘密,她小心翼翼地拆開,里面竟然露出了一張字條,字跡熟悉而清晰,是楚軒志留下的:“月零城櫻花酒館,不見不散?!?p> 蒔花館。
楚軒億坐在伊霓的房間里,專心聆聽伊霓彈奏的《勿忘情》。他躺在柔軟的席上,思緒飄遠,只想沉浸在這美妙的琴音中,甚至不愿與伊霓交談。伊霓看在眼里,默默彈奏,希望這琴聲能稍微緩解他心中的痛苦。
“也許她離開了,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對你亦是?!币聊藿K究還是忍不住說道。
“對他而言也是解脫嗎?”楚軒億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玉佩上雕刻著“志”字,這是弟弟楚軒志的玉佩。他今早意外地在書桌上發(fā)現(xiàn)了這塊玉佩。
此時,門外護衛(wèi)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幫主,唐副主管求見?!?p> 雷頌方主管去護送慕婉鳳回涼州了,副主管唐澤華暫時負責主持工作,但是才剛接替主持工作,就親自來蒔花館求見自己了。
他來蒔花館前已經(jīng)明確說過,有事情就找父親和弟弟楚軒志去處理,不要打擾到他,唐副主管親自過來,難道天道會還有他親自出馬處理的事情嗎?
“讓他進來吧?!背巸|略感不耐煩。
唐澤華走了進來,目光在伊霓身上稍作停留,顯得有些為難。
楚軒億見狀,開口道:“伊霓小姐不是外人,有話但說無妨?!?p> 唐澤華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啟稟幫主,弘熙王求見您,說有重要事情要與您商議。”
“讓楚堂主去商議便是?!背巸|淡淡地說道。
“幫主,在下在天道會四處尋找,都未能找到楚堂主的身影,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碧茲扇A面露難色。
“楚堂主不見了?”楚軒億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恢復了平靜,“那楚老幫主呢?請他前去商議?!?p> “楚老幫主今日與老夫人進城了,他們剛剛離開?!碧茲扇A回答。
“你回去告訴弘熙王,我隨后就到?!背巸|無奈,只得站起身準備離開。其實,他今晨便感到胸口不適,擔心會引發(fā)劇烈疼痛而被人發(fā)現(xiàn),這才找借口來到蒔花館靜養(yǎng)。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弘熙王偏偏在今天找上門商議重要事情,而父親和弟弟又不在身邊。
楚軒億心中涌起一絲無助之感。
唐澤華迅速安排楚軒億上了馬車,準備返回天道會。楚軒億強忍著胸口持續(xù)的劇痛,堅持登上了馬車。他不希望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對于伊霓送別的關(guān)心也視而不見,他渴望的只是黑暗的安靜,以期那劇烈的疼痛能夠自行緩解。
疼痛如同鋒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刺入他柔弱的身體,楚軒億痛苦地蜷縮在馬車內(nèi),雙手死命地捂住胸口,汗水浸濕了衣衫。他口中不斷念叨著“藥……”
這“藥”指的是忘憂散,一種能暫時緩解他心口疼痛的特效藥,卻是他父親為他尋得的一種毒品。這種藥雖然能緩解他的痛苦,卻治標不治本,長期依賴會嚴重損害身體,但他在痛楚之下已顧不得這許多。
馬車中并未攜帶忘憂散,楚軒億終于無法忍受,痛苦地呻吟出聲,但隨即又強行止住。隨后,一種更為劇烈的疼痛襲來,他幾乎失去了意識,身體仿佛陷入了舒適的幻覺之中。死亡的陰影在腦海中浮現(xiàn),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死去,還有許多未竟之事等待他去完成。
馬車終于返回了天道會,楚軒億艱難地從馬車上爬下,狼狽不堪。他特意讓馬車停在后門,這里偏僻無人,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他扶著樹木,走走停停,雙手始終緊按胸口,試圖緩解那致命的疼痛。盡管路程不遠,但對他來說卻仿佛走了整整一個世紀。
他想自己要死了,無法克制的死亡,他拼命地大口呼吸,可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他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死去了,爹、娘親、弟弟如果得知他死了會是什么反應,震驚?傷心?還是嘆息?解脫?名震江湖、所向披靡的楚幫主就這么死去了,不是戰(zhàn)死,也不是謀殺,只是因為突發(fā)急病死了。
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他心中最難忘的,是他的妻子。
他又想起了她,那個他日夜思念的女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見到她,是否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她已經(jīng)重新開始了平靜的生活,遠離了江湖的紛擾。又或者,她還在某個角落等待著自己的營救。他想再見她一面,這種渴望強烈而絕望。
那種溫暖的無力感再次襲來,已經(jīng)取代了劇烈的疼痛,他就要死了。
他的內(nèi)心里一直牽掛著她,失去了她以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深愛他的妻子,愛意自從第一次看到她開始就已經(jīng)蔓延,他至今記得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妻子,覺得她美極了,她的頭發(fā)、眼睛、嘴唇。。。。。。都好美,吸引他只想快點娶她廝守終身。父親曾經(jīng)反對他娶她為妻,認為她配不上楚夫人的位置,會阻礙他似錦的前途,可是他絲毫不理會父親的反對,也從未覺得她配不上他,她低頭撫琴的時候,就是神圣不可方物的女神,觸發(fā)了他塵封已久的愛慕,在此之前,他從未體驗過愛的感覺,也不知道愛是什么感覺,他那么拼命、那么努力,讓自己變強、變得無敵,不就是為了她嗎?
他愿意為了她做一切事,包括獻上自己的性命,只因為他愛她,所有的愛只留給她,他的萬般寵愛也只愿意給她,他除了征戰(zhàn)和稱霸,唯一的興趣只是陪伴她,即使所有人苦苦勸阻他娶她,也改變不了他和她成親的決定,他討厭懶惰的人,弟弟起床遲一點都被他狠狠訓斥,她喜歡睡懶覺,總是睡到自然醒才起來,他卻一點也不生氣,完成公務(wù)后便回到房間躺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睡,緊緊地抱著她不愿意松開。
他倒下了,眼角流出了淚。
他眼睛閉上前的一瞬間,他看見一個女子向他奔了過來。
他確定那個女子不是她。
那個女子是慕婉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