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交談
篝火的光芒在黑夜里閃爍著，像是茫茫大海上孤獨的燈塔。周圍，無數雙幽綠色的眼睛忽明忽暗。
李察放下了手中的鹿肉，摸出手帕擦了擦，然后指尖燃起點點火焰將手帕燒盡。
紅白灰混色的灰燼在夜風里打著旋，灰燼前方，狼群無息的分成兩列。一個足有三米多高的巨狼在黑暗中緩緩現(xiàn)身，月光一樣的亮色在它的毛發(fā)上涌動。
它的雙眼也不是普通狼群的幽綠色，而是像星辰一樣璀璨的深空色，月華般純白的光點在眼中閃爍。
三米多高的體型，足有一層樓那么高。在這樣強烈的壓迫感下，李察也不禁站了起來。他挺直上半身，一圈瑩藍色的電弧狀能量環(huán)繞在他身上。在風衣看不見的死角，一道道細小的瑩藍色絲線從袖口探出，纏繞在身后斷夢的刀柄上。
李察目光在半空中的殘月上短暫停留，數據是不會出錯的。在月色下，狼王的速度能突破恐怖的200大關！
這已經超出了【厄】階的范疇了，以這種碾壓般的速度，李察若是有絲毫怠慢，他的身軀隨時可能在0.001秒內被扯碎。
“人類，你是在找我嗎？”莊嚴的聲音在李察腦中炸響。
面具下，李察的表情愈發(fā)嚴肅，這狼還有靈魂類能力？顯然，這個能力屬于這頭狼獨自開發(fā)的，但還不夠上面板。
“你的狼頻頻出現(xiàn)在郊區(qū)附近，給市區(qū)的居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你們狼群安居黑森林已經有數千年之久了，我想知道為什么？”
巨狼和李察的雙眼對視，像是在確認著什么。過了一會，莊嚴的聲音再度在李察腦海中響起：“是你們人類先踏足了黑森林，還盜取了我族圣物。”
“人類？是超凡者嗎？”
“對，很多和你一樣的超凡，但是沒你強。”
“他們偷走的圣物長什么樣，我可以動用我在人族內部的人脈幫你找回來?！?p> 巨狼的目光在瑩藍色的電弧狀能量上停留，良久，開口：“月狼族世代都是監(jiān)守者的盟友，你會將這份友誼持續(xù)下去嗎？”
“我不是什么監(jiān)守者，但我不介意收獲月狼族的友誼。我來這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緩和黑森林和維吉爾特的關系?！?p> 狼王眼中白光一閃，一個圖像在李察的腦海中浮現(xiàn)。
“這是我族圣物的樣子，你若是見過，請務必幫我族尋回?！?p> 李察看著腦海中的圖像，那是一顆巨大的狼牙，看起來不像是生物的牙齒，倒是更像一塊美玉。
“我可以確定，最近一段時間的拍賣行上沒有出現(xiàn)這個東西。偷東西的人有什么特征嗎？”
“特征……我看不出來，你們人族都長一個樣?！?p> 李察：……
以前都是人類吐槽狼長的都一個樣，沒想到今天被一只狼吐槽了。
“那他們的能力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他們的能力很多，很亂，有可以控制植物的，有使用陰影的，有放火的，有控風和水的?！?p> 李察在腦海中一一對照著維吉爾特的超凡勢力?？刂浦参锏模蟾怕适悄翗湔?。
操控陰影的，顯然是幽鬼社。
風水火這三系有些不好判斷，畢竟會的人太多了。但感覺上來說，火神教，風騎團這兩家可能性大一點。
這么看來，維吉爾特本土超凡勢力有一小半都參與了其中，這可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理性而言，這件事最好延后處理，尤其是在布倫希爾德傷還沒好的這段時間更不能輕易和這些地頭蛇發(fā)生沖突。
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李察有自己的想法。聯(lián)盟官方超凡勢力在維吉爾特的發(fā)展必然會和這些本土勢力發(fā)生利益沖突，如果可以的話，借助黑森林的力量壓制這些超凡勢力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眼下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畢竟他們已經露出了把柄。
單憑率先挑起人類和黑森林的紛爭這一點就足夠大做文章了。
“他們死了大概多少人？”
“潛入的時候，被我當場擊斃十四人，后續(xù)追擊中殺了應該也有三四十個。還有部分人在逃跑過程中闖進了其他獸王的領地，我不方便追擊，就只能放棄。”
“那些超凡中有【厄】階存在嗎？”
“有！”狼王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一共三人，一個老頭被我扯斷了一條手，另外兩個受了點傷，但是都跑掉了?！?p> “不介意的話，我想去現(xiàn)場看看，在搜尋線索這塊我比較擅長?！?p> 狼王毫不猶豫的蹲了下來：“爬上來?！?p> 李察眼皮一跳，狼王態(tài)度熱情的讓他有點害怕，他遲疑了一下，沒有拒絕。狼王的背部極其順滑，若是普通人隨時都可能被顛下去，但李察還是穩(wěn)穩(wěn)的側坐在背上。
隨著狼王步伐加快，李察感覺兩邊的景色在快速倒流，身后，是一片狂奔在荒野上的狼群。
“你們黑森林有多少獸王？”李察有些好奇也有些試探的問道。
狼王倒也沒有隱瞞：“和我一個層次的有四頭，但應該都沒我強。森林底下似乎還有一頭，額，用你們人類的分級應該是【審批】階，但我有點不確定是不是還活著?！?p> 聽到這，李察也懂了，一般來說，這種不知道死沒死的超凡種大概率是沒死的。
對于黑森林有一尊審批階超凡種李察并不意外。坎達維爾大雪山下都能冰封著一只兩千多米長的審判階羽蛇，以黑森林的面積有這種存在不是理所當然？
隨著頭頂的樹冠掩去月光，李察正式踏足黑森林內部。在他的感知中，無數的聲音向著他的腦中傳來。如果說城市內生物密度是3，荒野是1，那么黑森林內部就是10。
感受到狼王的氣息，無數的生物四散著向著周圍逃竄。狼群浩浩蕩蕩的沖進森林，驅趕著一切沿途的生物。在森林的這片區(qū)域，它們就是絕對的霸主。
李察下意識的抓緊了狼王的毛，狼王沖的太快又太莽了，一根根枝條鋪天蓋地的打在它的身上。坐在它身上的李察也不可避免的被樹木用枝條友好的抽著大嘴巴子，若不是及時抓緊狼王的毛發(fā)，李察感覺自己已經被抽下去了。
隨著狼王穿過最后一層碩大的古樹，眼前豁然開朗。
李察瞳孔微微一縮，誰能想到，在譽為人類禁地之一的黑森林深處，居然有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人類部落！
有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看見狼王，高興的叫了起來。
李察的目光落在小孩身上，對方衣服樣式極其復古。不，與其說是復古更像是活在古代。
“某支從黃金時代遺存至今的部族嗎？”李察的目光落向村落各處。
古老的服飾，農村式的生活方式，村中心的祭壇上還鐫刻著大量古老的符文。金色的光暈在符文的表面流轉，即使跨越了漫長的歲月，這些符文依舊發(fā)揮著它們應有的作用。
李察眼睛瞇起，這種符文式樣，是已經湮滅在歷史中的文明古國【月氏國】一系的符文式樣。
維吉爾特生活的人類絕大多數都是月氏國的遺民。但月氏國的皇室血脈早已斷絕，祭祀所用符文等80%以上的煉金技術也一并失傳。
其他七大已經消逝的古國也基本都是這個情況，文明傳承斷絕，技術斷絕，文字斷絕，頂尖血脈斷絕。剩下的子民雖然又重建了文明，但屬于古國的輝煌再也難以尋回了。
李察從狼王身上跳下：“真是意外，沒想到黑森林內居然有人類生活?！?p> “超凡種能在你們城市內生活，為什么人類不能在黑森林內生活？”
“事實上人類社會并不歡迎超凡種，對于普通人而言你們太危險了?！?p> “你們超凡者就不危險？你們和我們有本質上的不同嗎？”
“這倒也是?！?p> 李察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他指了指祭壇：“這是干什么的？”
狼王甩了甩尾巴：“祭祖?！?p> “祭的誰的祖先？你們大月氏族的還是月氏國先王？”
聞言，狼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神情：“你們人類傳承斷絕的有點嚴重啊，大月氏和月氏國本就是一體的。”
李察聳聳肩：“首先，我不是月氏國遺民，對于維吉爾特先民的歷史不是很了解。其次，月氏國已經是五千多年前的事情了，當初和諸神的戰(zhàn)爭毀滅的太徹底了，幾乎沒留下多少東西?！?p> 狼王湊到李察身上聞了聞：“啊，這炙熱的氣息，你是炎煌后人。炎煌，我想想，李承道還活著嗎？”
“你說的是初代煌帝，當今煌帝已經是第十五代了?！?p> “十五代了嗎？真快?。 ?p> 李察反復打量著狼王：“你見過初代煌帝？”
“當然見過，月氏國王都淪陷后，我們幸存的部分主力撤到了當時的人族聯(lián)軍大本營。駐扎在我們隔壁的就是李承道，他確實是個令狼印象深刻的蓋世人杰?！?p> 李察這下有些不淡定了：“你還參加過終末之戰(zhàn)？”
狼王搖了搖尾巴：“當時我也還是只小狼，那個時候參戰(zhàn)的主力是從虛空前來支援的月狼族先祖?！?p> “等等，等等……你是說虛空？”
“對啊，我們月狼本就來自群星深處。虛空是月狼的最終歸處，和你們監(jiān)守者一樣?！?p> 李察微微嘆了口氣：“我真不是那個什么監(jiān)守者?！?p> 狼王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一股熱氣撲到李察面具上：“我也和你說不清楚，反正以后你自然會懂的，你是被選中之人?！?p> 李察愈發(fā)覺得，這頭狼有問題，它知道的太多了！
狼王帶著李察走近祭壇。祭壇邊上站著一圈守衛(wèi)，見到狼王靠近，對著它微微鞠躬，然后讓出一條路。
李察走進祭壇，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祭壇中央本該放著圣物的地方現(xiàn)在空蕩蕩的，周邊符文有很明顯的被破壞的痕跡。
有幾抹數據從李察右眼劃過，那是未被完全清除的血跡。
“這里先前是不是只有三個守衛(wèi)？”
狼臉頓時揚了起來，用驚奇的眼神看著李察：“你怎么知道?！?p> 李察聳了聳肩，沒有回答。話說回來這頭狼表情豐富的有點過頭了。和它呆在一起，有時候會有種和煌城那群活了千年的老陰逼呆在一起的錯覺。
“這個村落的村長在哪？”
祭壇邊上，一位看起來十分穩(wěn)重的中年男子接話：“村長他受了重傷，不方便見外人。”
李察看向狼王，狼王對男子點頭示意。
中年男子有些遲疑，但還是咬咬牙，領著李察向一處木樓走去。
隔著幾米遠，李察便聞到了濃郁的草藥味。
男子敲敲房門，過了一會，一位有些滄桑的老婦人打開了木門：“阿祖，你來了?！?p> 接著，她的目光在李察的身上停留，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警惕：“外來人，你來這里有何貴干？”
李察沒有在意她言語中淡淡的厭惡感，平淡的回復道：“來幫你們找回被偷走的圣物?！?p> “我憑什么相信你？畢竟偷走圣物的不就是你們這群外來人嗎？”
“你可以選擇相信，也可以選擇不信，這是你的權力。但有一點，我和偷走你們圣物的人剛好有著利益沖突，幫你們等于幫我自己?！?p> “讓他進來吧?！币坏烙行┨撊醯穆曇魪拈T內響起。
老婦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從門口讓開了。
屋內不大，但是很干凈，架子上擺滿了羊皮紙制作的卷軸。一個面色有些灰敗的老人躺在床上，身上纏繞了很多紗布，隱隱能看到暗紅色從紗布底下露出來。
“我是這個村子的村長，你可以稱呼我曪珈?！?p> “我叫李察?！?p> “抱歉，這副模樣，讓你見笑了?！?p> “傷成這樣居然還活著，真是個奇跡?！奔词故抢畈煲膊唤麨槔先祟B強的生命力驚嘆。
在李察的真實之視中，老人體內有足足四種異種能量在肆虐，其余亂七八糟能量留下的痕跡足足有近十種。
傷到老人這個程度已經不是用草藥能解決的問題了，草藥的用處更大程度上是恢復老人的生命力然后憑借他本身的自愈力硬撐。
李察挽了挽袖口：“你體內的異種能量不清除的話，最多也就多撐幾個月。我可以試試幫你把體內的異種能量處理掉，不過，過程可能會有一點點小痛，而且多少會留下點后遺癥?！?p> “阿白似乎對你很信任，所以我也相信你。”
老人口中的阿白，自然指的是是狼王。
得到了老人的同意，李察指尖冒出一絲瑩藍色的電弧狀能量：“希望你不會痛的叫出來。”
老人哈哈一笑：“沒想到被一個后生看低了，可不要小看我的意志啊?！?p> 李察微微嘆了口氣，這可憐的老爺子還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