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渾水摸魚
六月初六,晴。
陳虎快步走進(jìn)陳家大門,遠(yuǎn)遠(yuǎn)的就從一院兒陳家少年郎之中,看到了陳守,他端著一個比他臉還大的面碗,蹲在廳堂前的臺階上,嗦一口面、就一口蒜,吃得滿臉冒油。
“喲,二哥,吃了么?”
陳守遠(yuǎn)遠(yuǎn)的見了陳虎,美滋滋的揮舞筷子與他打招呼,“鍋里還有,讓清娘挑一碗??!”
陳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一邊兒待著去,咱有要事要找大郎商議!”
陳守:???
他看著陳虎步履匆匆的從他身邊走過。
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飄滿紅油的面碗。
突然就覺得這面條……它不香了!
陳虎跨進(jìn)廳堂,便見陳勝果真在堂上。
瞧瞧,同樣是吃面,他那大傻子爹跟個盲流一樣蹲在外邊,摟著個大海碗,一口面一口蒜吃得是呼哧呼哧的!
而這崽子坐在堂上,巴掌大的面碗前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挠质切〔藘河质浅措u子又是蘿卜干,一口面一口小菜這叫一個慢條斯理!
到底誰是爹誰是兒子??!
“二伯來了,快來坐!”
陳勝見了陳虎亦是笑容滿面:“還沒吃呢吧,侄兒讓清娘給您也挑一碗?!?p> 陳虎走上堂前:“挑個半斤就成,別挑多,吃不了……咦?”
他忽然發(fā)現(xiàn)陳勝周身的氣血波動有異,細(xì)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大郎,你鍛骨三重了?”
“嗯。”
陳勝淡定的微微點頭道:“卯時晉升的?!?p> 陳虎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陳勝的武藝,是他眼瞅著一步一步練上來的,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少年,到如今的鍛骨三重,他才用了多久?
三個月!
這份兒天資,縱是他自詡見多識廣,也著實是找不到第二個了!
“你武道晉升了,為何不高興?”
他奇異的看著陳勝。
陳勝詫異的反過來看了他一眼:“高興啊,侄兒為何不高興?”
“那你……”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陳勝,心道就你這副模樣,可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陳勝淡淡的笑了笑,“早晚的事,自然不會失態(tài)?!?p> 他有一個習(xí)慣。
每逢攻堅決勝之時,他都會排開一切雜務(wù),只專注于眼前這一件事!
因為他篤信一個道理:高手過招,拼的就是心態(tài)!
而他所經(jīng)歷的無數(shù)次商業(yè)對決,也向他證明了,大多數(shù)笑得快的人,哭得也快!
不到塵埃落定之時,何人能斷定,誰能笑到最后?
就比如眼下,行商陳家與那伙賊道的對決。
表面上看起來,陳家抓著一手好牌,三兩下便將那伙賊道踢入絕對下風(fēng),占據(jù)大勢。
但事實上,陳勝非常清楚,行商陳家現(xiàn)在就如同走鋼絲,一子落錯,立時滿盤皆輸!
陳勝的淡定,反倒令陳虎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么好。
陳勝見他糾結(jié)的模樣,起身請他坐下:“先不說我了,您這么早過來,肯定是有事吧?”
陳虎說道:“老十三剛才命人來尋咱了,說那伙賊道的老巢,找到了!”
自打陳勝開始對那伙賊道動手之后,他便斬斷了猛虎堂與行商陳家的一切聯(lián)系,連吳廣,都再沒回過陳家大院。
一切消息傳遞,均以間諜手法,單方面?zhèn)鬟f給猛虎堂。
而猛虎堂若有事要尋求陳勝的指示,只能通過陳虎。
可以說,能考慮到的細(xì)節(jié),陳勝都已經(jīng)考慮到了。
即便是猛虎堂那邊翻車,只要陳丘能夠及時撤離,便決計牽扯不到行商陳家頭上。
陳勝一挑唇角,笑道:“這倒是個好消息,不過確認(rèn)過么,那些妖獸都在里邊么?”
陳虎點頭:“據(jù)老十三查到的蹤跡,那伙人每日分批從各肉市上購得的邊角下水,均送入了那一間宅院之內(nèi),那些妖獸,應(yīng)當(dāng)都在里邊才是!”
陳勝思忖了好幾息后,才輕輕的“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p> 陳虎耐心的等待下文兒,然而等了十幾息,卻等來了陳勝吃面的吐露聲,納悶的道:“沒了?”
陳勝:“什么沒了?”
陳虎郁悶的從座椅上竄起來:“你要先點火,火也點著了,你要尋他們的老巢,老巢也找著了,如今不該與他們算總賬了么?咱家的弟兄都準(zhǔn)備好了,老十三那邊也已經(jīng)安排好了,只等你一聲令下,咱們今晚就能將那些雜碎砍成百八十段,保證他老娘來了認(rèn)不得!”
陳勝聞言微微笑道:“您說這個???還不到時候!”
“還不到時候?”
陳虎都震驚了:“你到底是要什么時候?”
陳勝終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不緊不慢的說:“二伯,我記得,我對您說過,咱們得等,等他們肆無忌憚,等他們落入下風(fēng),等到陳縣眾人群起而攻之,將他們分而食之對吧?”
陳虎略一回想,點頭道:“你是說過。”
陳勝點頭:“古人云,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這伙人,先前處于上風(fēng)的時候,夠瘋也夠狂,所以他們落到了現(xiàn)在這般境地,但僅僅是這樣,還不夠,我們還得讓他們在下風(fēng)之時,再瘋一把、再狂一把!”
“我不信這伙人行事如此張狂狠辣,在陳縣內(nèi)就咱行商陳家這一個敵人!”
“我也不信這么大個陳縣,就只有我行商陳家一家想要這伙人死!”
“如今咱都已經(jīng)把事做這個地步了,也該是時候,讓其他人跳出來出出力!”
“陳縣這灘死水,也該是時候流動一下子了!”
“不攪渾這一池子死水,咱行商陳家如何起勢?”
他輕輕巧巧的說道。
然而陳虎瞅著他,心頭卻像是有無數(shù)豬頭在對這他叫喚,若是用陳勝前世那個時空的語言來描述,大抵應(yīng)該就是這樣:臥槽,無情!我們還在想著報仇呢,你竟然已經(jīng)在想著怎樣用報仇這件事來牟利了?大家都長著十來斤的腦子,憑什么你的腦子這么好使,而我們的腦袋卻像是豬腦子?
這種使他感覺到自己生而為人的尊嚴(yán)受到了侮辱的智商碾壓,令他忍不住想要給自己挽尊:“你又不是那伙賊道的首領(lǐng),你如何能保證,那伙賊道一定會按照你說的那般行事呢?”
陳勝夾起一筷蘿卜干喂進(jìn)嘴里,問道:“二伯,換做是您,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結(jié)了一地的仇人,然后被人給偷偷捅了一刀,滿手都是血,卻又死活查不出是誰下得手……您會作何反應(yīng)?”
陳虎想也不想的道:“那還不簡單,查不到是誰干的,就把所有仇人全部砍死,總不會再有遺漏!”
陳勝一笑:“那伙賊道現(xiàn)在的處境,不就是這般?”
陳虎愣了愣,恍然大悟,旋即又問道:“那你如何保證,那伙賊道不會先對咱家下手?”
“侄兒自是無法保證!”
陳勝搖頭道。
陳虎自以為成功挽尊,正要開口勸陳勝先下手為強(qiáng),卻又聽到陳勝道:“不過,侄兒卻能保證,假若那伙賊道真如侄兒所想的那般大開殺戒,咱家一定排在他們報復(fù)名單的最后之列!”
陳虎:“這你如何保證?”
陳勝沒說話,只是抬起手指了指門口處偷偷摸摸往里張望的老父親。
陳虎愣了愣的回頭,與扒著門沿的陳守大眼瞪小眼。
……
“啪。”
精美的云紋漆案翻倒在地,一道道以名貴鼎器盛放的美味佳肴散落一地。
“廢物!”
立在堂上的消瘦道人面容扭曲的來回踱步,怒喝道:“一群廢物!整整四日,還任何蛛絲馬跡都抓不到!大賢良師要爾等有何用?”
堂下眾多黃頭巾壯漢捏著手掌、高高的撅著屁股,任由鼎器在自己腳邊滾動,不敢動彈分毫。
“回,回稟大帥,陳縣人幾家之姓爾,吾等異鄉(xiāng)人,實難融入其中打探消息?!?p> 堂下眾人中的為首之人,硬著頭皮說道。
“鏗!”
消瘦道人聞言盛怒難抑,一把拔出身旁懸掛的佩劍,一步跨入堂中一劍砍翻為首之人,“無能之輩,還敢狺狺!”
為首之人只得慘嚎一聲,便沒了聲息。
濃郁的血腥氣,霎時間便彌漫了整座富麗堂皇的廳堂。
堂下眾人渾身顫栗著齊齊后退了一步,卻無一人敢逃出廳堂。
“報……”
就在消瘦道人揮劍狂劈之時,一名黃頭巾快步入內(nèi),跪地叩首道:“稟報大帥,熊完回絕了大帥的拜帖!”
“混賬!區(qū)區(qū)郡守,也敢回絕本座帥帖!”
消瘦道人聞言更怒,一劍將地上尸首首級斬下。
血污,飛濺到他的臉上、手上、百衲衣,映襯著他扭曲的面容,形如惡鬼!
一連劈砍了數(shù)十劍,直將尸首砍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之后,消瘦道人才勉強(qiáng)抑住怒氣,狠狠的將佩劍擲于地面,怒聲道:“既然找不到,那便不找了,陳縣之內(nèi),與吾太平道有怨之族,有那幾家?”
“回,回稟渠帥,陳縣內(nèi)與吾太平道有怨者,李氏金門堂、熊氏保安堂、陳氏槐安堂、王家莊王家、糧商張家、行商陳家、鹽商劉家……”
“好了!”
清瘦道人不耐的打斷了屬下的匯報,“李氏、熊氏、王家,不能碰,行商陳家容后再處,其余一并滅其滿門,殺雞儆猴!”
他揮動大袖,轉(zhuǎn)身走向堂上,“螻蟻之屬,也敢與浩浩大勢爭鋒……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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