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大包小包的搬進了金家院子，還把幾包東西擱在了金明微處，說自己房間暫時放不下，等收拾好了，騰出地兒來了，再把東西搬過去。
“你還看書？”金明微應了，看著秀秀把幾籮筐書卷搬進來，驚訝不已。
“我在柳山坳也是上過學塾的，我父親說女兒家也得會念書，懂道理?！毙阈惴朔燮?，“這些書卷都是我父親的，留著是個念想，你也可以看，如果你對醫(yī)術感興趣的話。”
秀秀對占了小半個房間的書卷不好意思，殷勤的請金明微看書，當感謝了。
金明微點點頭，看到一本《三七行醫(yī)札記》，隨手拿起來翻閱，裝作無意道：“秀秀，你父親精通醫(yī)術，那你可從他那里，聽說過毒藥之類？”
秀秀搖搖頭：“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我沒想過女承父業(yè)?！?p>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金明微繼續(xù)試探，“……嫁給霍郎君？”
秀秀一愣，旋即微紅了臉：“小時候，我家和如淵哥哥家是鄰居，父親嚴厲，我念書不用功，父親抽了藤條來打我，我就翻墻逃到如淵哥哥家，藏在我們的秘密基地里，待父親火消了，如淵哥哥學兩聲鴣鴣叫，我再出去，就能逃一頓打了……”
這話驢唇不對馬嘴，但已經(jīng)是回答了。
金明微無聲嘆了口氣，再問：“小時候的霍如淵，是怎樣的人？”
“猢猻?！毙阈阆肓讼?，在金明微疑惑的眼神中，主動解釋，“就是那種石頭里蹦出來的猢猻，沒父親也沒母親的?；舨副拘諚?，在老家，人們都喊她霍楊氏。楊家家貧，把她半賣半嫁給了霍伯父，過門的時候，霍伯父都六十多歲了，都能當霍伯母的父親了……不過霍伯父老來得子，生下了如淵哥哥……”
“六十多歲了？確定是霍家的種？”金明微揶揄了句。
秀秀拼命點頭：“當然是！霍伯父是續(xù)弦，年輕的時候娶過一房，這個病死的先夫人為他生了個女兒，叫霍如沁，和如淵哥哥忒像！所以如淵哥哥的身世，容不得半點懷疑！”
金明微目光一凜，霍如沁，她比霍如淵大將近十歲，上輩子金明微嫁進霍家，霍如沁可是幫了好大忙。
但她過門后，霍如淵就露出真實嘴臉，霍如沁也就成了霍如淵麾下的一條好狗，她至今都忘不了上輩子，家里捎帶給她的東西，不論值不值錢，都流入了霍如沁的荷包。
她曾經(jīng)苦苦哀求霍如沁，把家里過年給她做的香腸還她，家里的味道是她唯一的念想了，是金鳴和戴氏親手做的，千里迢迢捎帶來給她。
可霍如沁當著她面，把香腸撕碎了來喂狗，笑得嘻嘻哈哈的，說味道不錯，來福喜歡。
只是這輩子，霍如淵還沒有發(fā)達，霍如沁還沒有舔上來，還很嫌棄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嫁去了外地，對霍如淵不管不問。
……
“霍伯父到底年紀大了，很快就身體不好，臥床不起，霍伯母衣不解帶的照顧他。那時村里人都說，霍伯父這續(xù)弦娶得值，又管生兒子，又管端屎端尿?；舨复蜻^門后，本來就沒露過笑，打那以后，臉就更冷了。我曾經(jīng)有一次躲到秘密基地，看到霍伯母蹲在地上，面前是一攤霍伯父的嘔吐物，她就蹲著哭，哭著哭著就搧自己耳光，跟瘋了一樣。”
秀秀抿了抿唇，通紅著眼睛道：“所以說，如淵哥哥就像猢猻，父親屎尿都不能自己動手，母親成天板著臉咒如淵哥哥，罵他是老廢物的種，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仇人……后來霍伯父沒了，霍伯母就帶著如淵哥哥搬來汴都了?！?p> 金明微接話道：“……他搬來汴都后，就屬意我了，他也并未向我提起過你。上次霍寡婦還來金家議親，我拒了，街坊鄰居都知的?！?p> 金明微覺得，有必要開門見山，趁早說清楚，對秀秀好，對自己也好。
秀秀渾身一顫，漆黑的睫毛垂下，語調帶了涼意：“金大姑娘是明確的拒了么？”
“無比，十分，明確。”金明微斬釘截鐵，“你隨便問竹寮里的人，當時吵得還挺大，看熱鬧的也多，想來都聽到的。我對霍郎君無意，以前沒有，今后更沒有?！?p> 頓了頓，金明微帶了幾分赧色，續(xù)道：“你或許會聽到什么霍郎君不行的流言，其實是我……當初為了迅速拒絕霍郎君而胡謅的……抱歉，霍郎君身體沒問題，至于人有沒有問題，你自己慢慢接觸吧……”
“身體沒問題？”秀秀挑眉，銳利的看過來。
金明微意識到什么，慌忙改口：“發(fā)乎情，止乎禮！我和霍郎君并沒有逾矩的接觸，我所說的身體不行，是沒見過他患疾，沒見過他吃藥罷了?！?p> 金明微很耐心的解釋。她和霍如淵的孽是兩人間的，對于其他人，或許霍如淵不是魔，還是菩薩呢，見仁見智，她總不能代替別的“妹妹”做決定。
她最多提個醒，其他的就是秀秀自己的造化了，人都是這樣的，她越說得多，或許秀秀反而越不信，尤其是這種幾個“妹妹”的修羅場。
“金大姑娘坦蕩，多謝相告，既然你明確的拒了如淵哥哥，此事就暫時與你無關了?！毙阈憧粗鹈魑⒁荒樥嬲\，語調復雜：“但是以后，我也會在你旁邊瞧著！若你說一套做一套，我不會輕饒你！”
“這是自然！”金明微松了口氣，處理“妹妹”間的關系也是門學問。
當天晚些，秀秀繼續(xù)忙活著搬家，打掃房間，二房的園子熱熱鬧鬧的，秦氏動作快得很，已經(jīng)把出賃金明律房間的告示，拿到牙人行去了，金聽則在金家院子柴扉前釘了塊木牌，畫了條線：賃屋，參觀，這邊走。
阿團回來的時候，見得煥然一新的二房院子，好笑：“這是準備開客棧了？”
“若再有多的房間，他們真能開起來。”金明微努努嘴，拉阿團進屋，臉色一肅，“查到什么了？”
“兇案發(fā)生前后，秀秀都忙著清理廚房和下水道?！卑F掩好門窗，壓低語調，“……她這么愛收拾的？”
“一定不是。”金明微看了眼滿地秀秀暫時放這兒的箱篋，亂成了小山，沉聲道，“一定，有其它意圖。”
枕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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