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茉·雪諾
來時，他親率五百銀甲武士，氣勢洶洶，鋒芒正盛。
走時，他牽著一堆落寞近衛(wèi)，宛若土狗，倉皇滾蛋。
以上是馮恩本人的想法。
溫薩城中市民的看法，卻又有不同：
“五百萊頓近衛(wèi)入城了，到底發(fā)生何等大事？”
“為首的那銀發(fā)少年，據(jù)說是我們的領(lǐng)主，好英武不凡的人?！?p> “據(jù)說有人貪污陣亡士兵的撫恤金，領(lǐng)主大人聽聞后，親自帶兵，懲處腐敗的官吏，為那些可憐的孤寡人家做主?！?p> “……領(lǐng)主大人太好了……”
“……”
一路上，馮恩騎著馬，聽到了許多類似的街頭談話，沉默不語。
身后隨行的武士們，也低著頭。整個隊伍出奇地壓抑，只響起馬蹄聲，和馬的嘶叫聲。
圍觀的市民，卻沒有感受到這些，只是不斷的興高采烈地探討。
以至于后來，討論聲慢慢演化成，對著馮恩的隊伍大喊溢美的口號：
“領(lǐng)主大人仁愛正直！”
“萊頓近衛(wèi)威武強大！”
“萊頓家族光輝榮耀！”
正午炙熱的陽光照耀在他身上，如沐浴寒冷冰霜。
街頭贊美的言辭傳遞在他耳旁，如聽聞邪惡咒怨。
馬上的馮恩，握緊了手中的韁繩。
他下定決心，從冷迪蘭歸來時，必要在家族內(nèi)部，來一場干干凈凈的大清洗，欠二十萬家庭的錢，遲早要還上。
如今，他沒有實力。
理性而悲觀地想，那筆金額龐大的撫恤金，會是多少人的蛋糕。
怕是他這位家主，此刻都動不得，也動不了。
不然，他可能會死，又或者，變成下一個幽禁地宮的人。
復(fù)蘇穿越者記憶的這段時間，他不止一次感受到，在某種強大的勢面前，個人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和卑微。
這讓他愈發(fā)渴望掌握力量。
冷迪蘭，便是他心目中，力量發(fā)展的源頭。
……
不知不覺，馮恩的隊伍穿過了城市繁華的富人區(qū)，走到了環(huán)境相對糟糕的平民區(qū)。
在某處，又遭遇一群人。
他們是一群小孩，從六七歲還流著鼻涕的小娃娃，到十一二歲個頭稍高的大孩子。
他們看到遠遠看見馮恩的隊伍，馬上往回跑。
邊跑還邊喊著：“爺爺，阿媽，我們看到領(lǐng)主大人了?！?p> 他們回到簡陋的木棚或茅草房屋，說了許多細微的話，都被精神力強大的馮恩感知。
“……聽外面的人說，他們是大好人，懲治了那些可惡的，不給錢的人……”
“……以后我們就有錢了，可以吃到足夠的面包和菜湯了……”
“……弟弟妹妹不用送人了……”
“……爺爺白天再也不用出去挖野菜了……”
“……阿媽晚上再也不用出去做零工，可以陪我睡覺了……”
“……爺爺，你為什么打我，我又沒有說錯話，嗚嗚嗚……”
聽到這些，馮恩愕然。
他心一橫，下令：“全隊快速通過?！?p> 他用力抽打馬鞭，疾馳而去，快速出城。
在城門口，再次碰到了一群人。
那是清晨時，攔住西行車隊的一千多人。
此刻，他們正巧回城。
他們手中挎著為馮恩車隊送去干果和干菜后，空蕩蕩的竹筐與竹籃，正有說有笑，內(nèi)容多與領(lǐng)主大人仁慈，幫助他們解決生活困難有關(guān)。
看到馮恩的隊伍，他們急忙讓出一條道路來。
那一千人中，有少女代表。她鼓起勇氣，卻也只是細聲細氣地喊：“感謝家主大人的仁慈與博愛?！?p> 其他人受到號召，自發(fā)地跟著附和：“感謝家主大人的仁慈與博愛?！?p> 在馮恩聽來，很刺耳的聲音。
他終于受不了，大喝一聲：“你們都聽好了，在此世界，統(tǒng)治者從不仁慈，只與罪惡與陰暗為伍?！?p> “這其中，自然包括我馮恩·萊頓，同樣偽善的一個人?！?p> 那一千多人都愣住了。
“好了，真相大白，你們都給我滾?！?p> 馮恩冷笑一聲，正欲揚鞭，催馬快快離去。
少女代表忽然跑上去，攔住他，說道：“領(lǐng)主大人，您是領(lǐng)民的恩人，您是領(lǐng)民的君主，您不能在領(lǐng)民面前，如此貶低自己?！?p> 她金色的瞳孔中，滿是認真。
馮恩卻不想看到她，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從她身邊繞過。
那少女在他身后喊道：“領(lǐng)主大人為什么不開心？”
“大家獲得了撫恤金，明明應(yīng)該很開心才對。”
“是呀，是呀。”其他人都跟著說，“在回來的路上，碰見一群銀袍的近衛(wèi)大人，他們將撫恤金發(fā)放給我們。”
“我認真數(shù)過了，一分不少?！?p> “家主大人又不是虛偽的人，跟那些真正的小人完全不同?！?p> 聽到身后雜七雜八的聲音，馮恩再度握緊韁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撫恤金已經(jīng)發(fā)放？
他猛地回頭，看見那金色瞳孔的少女在微笑。
她說：“您是一位好領(lǐng)主大人，不應(yīng)該為了他人的過錯，過于自責(zé)，貶低自身。”
言語似有所指。
語調(diào)和氣質(zhì)都發(fā)生變化，從一個農(nóng)家少女的膽小忐忑，變成了大家閨秀的侃侃而談。
一旁的金辮子大騎士，在稍稍皺眉后，猛然醒悟。
剎那間，他開啟時光間隙狀態(tài)，抽出閃耀銀輝的彎刀。
清風(fēng)凝固，草木不動，周圍的大多數(shù)人，變成了靜止的生動蠟像。
但不包括那位，衣著破舊的灰布衣衫，金色瞳孔的少女。
她在時光間隙中漫步走來，步履優(yōu)雅而柔美，就像最寧靜的淑女，行走在古樸無人而又幽深的博物館。
她至少是上位職業(yè)者。
可金辮子大騎士對馮恩說：“家主大人小心，她應(yīng)當(dāng)是一位大魔法師，而且實力可能比我強很多。”
大騎士眉頭緊皺著：“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在她身上感覺到，一股莫名特殊的氣息，但又不肯定?！?p> “現(xiàn)在看來，是因為她的境界，比我強太多?！?p> 馮恩看向少女：“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他說的是你們。
因為在少女身后，那一千多人家眷中，又緩緩走出了三十多人。
居然隱藏了三十多位，上位以上職業(yè)者。
這些人原本的形象，是蒼老者。
可在下一瞬間，他們灰頭土臉，且布滿褶皺的臉，變得潔白無暇，沒有了絲毫歲月的痕跡，只?？∶赖睦饨牵蛘呷岷偷膱A弧。
花白稀疏的頭發(fā)，重新生長，變得茂密濃郁，在陽光下散發(fā)光澤。
佝僂枯瘦的身軀，挺直起來，變得強壯有力，或者修長美型。
身上破舊的粗布衣衫，化作了一塵不染的銀白色長袍。
銀白色的長袍，竟然和萊頓近衛(wèi)中，那些銀袍法師的長袍極其相似，甚至有部分相同的紋理。
但兩類銀袍并非完全一致。
他們也絕對不是萊頓家族的人。
那位少女依然是金色的瞳孔，但目光更加璀璨。
金色的辮子，鋪散開來，化作一頭熠熠生輝的銀色長發(fā)，披在雪白的后頸。
原本只是清秀的面容，在散去灰塵后，變得更加精致，竟然無限趨近于完美。如果世間存在女神，那便是女神的容顏。
她同樣是一身銀色長袍，但一顰一笑間，有其他銀袍者，所不曾有過的某種和諧神韻，更加吸引人矚目。
在燦爛陽光下，她溫婉和煦地輕笑，如銀色雪山上最美麗的一株白蓮盛開。
她張開嬌嫩的嘴唇，露出明亮的皓齒，輕語：“我們是您最好的鄰居，雪諾家族?！?p> “我叫白茉·雪諾，雪諾家族的新任家主?！?p> “很高興此時此刻，正式同我可愛的未婚夫，馮恩·萊頓先生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