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位卑未敢忘憂國
要說這紅蓮館啊，當(dāng)年在山陽府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山陽府乃是北地第一大城，在山陽府出了名，那放眼整個北地都是家喻戶曉，甚至就算去了京城，也是會有很多人慕名前來拜訪的。
然而世事無常。
憶往昔，那位自詡真龍的皇帝六合諸侯，一匡天下，最后定鼎乾坤，建立了如今已成禁忌的大乾皇朝。
當(dāng)時正值大乾十一年。
沒有任何征兆。
沒有任何準(zhǔn)備。
原本還是煌煌盛世的大乾，一夜間遍地狼煙，無數(shù)妖魔從山林中走出，殺進(jìn)城池，吞吃活人，而往日行走天下的修道人們，根本攔不住那些妖魔。理所當(dāng)然的，大量的妖魔就這樣沖進(jìn)了北地。
山陽府作為北地第一大城。
首當(dāng)其沖。
當(dāng)晚血流漂杵，橫尸遍地，妖魔們在胡同里，在街巷中，面對死亡的恐懼，選擇投降妖魔的人不計其數(shù)。
當(dāng)然，那并非全部。
偌大的山陽府，有士子慨然赴死，浩然正氣散于夜幕。有武夫力戰(zhàn)而亡，滿腔血?dú)鉂⒂诮址弧Ｓ行薜廊藱M劍于天，在夜空中燃盡最后一點(diǎn)法力。紅塵百態(tài)，盡顯其中，死去的妖魔也絕非少數(shù)。
但它們終究還是贏了。
大量的尸體散落在紅蓮館所在的街坊，有妖魔的，但更多是人類的，勝利者張牙舞爪地走進(jìn)了紅蓮館。
妖魔的名字是“極樂天”。
而帶它來的，則是那些投降了妖魔的人。
“放心吧，我不會殺你們的?！?p> “我和‘怪’類的那些莽夫不同，我是‘神’類妖魔，不需要人類的血肉，所以你們不用擔(dān)驚受怕。還等什么？都上臺！給我好好地歌一曲，若是唱得好，我便賜你們妖血，給你們一場造化！”
妖魔話音落下。
不等它動作，那些投降了妖魔的人們就迫不及待地?fù)砹松先?，又打又罵，催促著眾人上臺唱戲唱曲。
是夜，紅蓮館外是腥風(fēng)血雨。
當(dāng)晚，紅蓮館內(nèi)是燈紅酒綠。
臺上是如花美眷，唱一曲似水流年。臺下是牛鬼蛇神，好一群魑魅魍魎。而就在妖魔沉溺享樂的時候，位于天花板處的紅蓮花燈卻突然墜落，里面的各種引火之物灑落開來，化作了滔天大火。
從上往下看，紅蓮館內(nèi)仿佛開出了一朵真正的紅蓮。
美不勝收。
而不知何時，紅蓮館內(nèi)外都已經(jīng)被封鎖，濃煙滾滾，業(yè)火熊熊，當(dāng)場就燒盡了所有投降妖魔的凡人。
然而凡火雖然能燒死凡人，卻不可能傷到妖魔。在大火中，那妖魔猖狂大笑，似乎是在嘲諷一群凡人毫無意義的反抗。但或許是上蒼垂憐，亦可能是天道存心，在那場大火里，誕生出了奇跡。
紅蓮館周圍的妖魔尸體成為了燃料。
紅蓮館眾女子的決意則點(diǎn)燃了引線。
于是乎，“紅蓮館”誕生了。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紅蓮館就這樣帶著那妖魔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p> 【天地神靈扶廟社，京華父老望和鑾?！?p> 書頁至此便盡了，然而和此前的諸多妖魔不同，這一次神詭志異的記錄，在最末尾竟是多了兩行評語。
現(xiàn)實世界，陳鴻漸睜開了眼。
“原來如此。”
看著手里的蓮花燈，還有周圍那些焦黑的女尸，怪不得她們會是這般模樣。念及此處，陳鴻漸不禁微微一笑，旋即松開了手，又回到了走廊上，而在走廊那邊，紅娘的身影自濃煙中再度浮現(xiàn)。
“如何？”
陳鴻漸雙手?jǐn)傞_，他雖然一度掌握了紅蓮館的核心，但卻自己放棄了：“這樣能顯示我的誠意了么？”
“怪不得只有這幾位姑娘追殺我?！?p> “原來爾等半數(shù)以上的力量，都在鎮(zhèn)壓那頭妖魔。”
“極樂天？”
陳鴻漸的言語讓紅娘的表情愈發(fā)肅然，但也沒有再讓人動手，而是對著陳鴻漸萬福一禮，柔聲道：“公子明鑒，紅娘雖不知公子是如何知道那妖魔名諱的，但既然知道，還請公子不要再深究了。”
“為何？”
陳鴻漸反問道：“諸位姑娘，雖然鎮(zhèn)壓了那頭妖魔，但每過一段時間，那頭妖魔應(yīng)該都會沖擊封印吧。”
“.......”
紅娘沒有答話。因為這是事實。那頭妖魔，極樂天每個月都會對封印發(fā)起沖擊，而每逢那時，紅蓮館就會對外開放，然后再設(shè)法吸引一些凡人進(jìn)來，倒不是為了采陽補(bǔ)陰，而是為了抒發(fā)欲望。
“這是那極樂天的術(shù)法?！?p> “它是欲望之神，誕生自人心中對男女之事的欲望。而它的術(shù)法，就是在我們的心中點(diǎn)起一團(tuán)欲望之火?！?p> “火種不滅。”
“他就不死?！?p> “我們沒有辦法拔除火種，而一旦超過某個界限，就會灼燒我們自身。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發(fā)泄。”
但是------
“這樣沒用吧。”
陳鴻漸看過神詭志異，所以他知道真相：“發(fā)泄本身，未嘗不是一種欲望。與其說是你們困住了那極樂天，不如說是那極樂天主動被你們困住，他若真想逃出來，付出些代價，未必不能成功。”
“他是在拿你們修煉?！?p>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你們困了那極樂天也有二十多年了，與最初相比，那家伙有變?nèi)跄呐乱稽c(diǎn)么？”
“......”紅娘聞言不禁低下了頭。
而陳鴻漸則是話鋒一轉(zhuǎn)：“但無論如何，幾位姑娘終究是困住了那頭妖魔，令其二十年內(nèi)不得作惡?！?p> “我代山陽府，謝過幾位姑娘?！?p> “你們的行為?！?p> “絕非毫無意義。”
說完陳鴻漸便對著紅娘等人拱了拱手，然而紅娘卻是面色慘然地笑了笑：“我等受不起公子大禮。極樂天過去二十年不曾作惡，脫困后只會變本加厲，公子說的對，我等二十年無非竹籃打水....”
“此言差矣?！?p> 只見陳鴻漸打斷了紅娘的話，輕抖衣袖，慨然出言道：“至少若無這二十年，幾位姑娘就等不到我來了。”
“?。。 奔t娘聞言沉默了許久。
只見其朱唇數(shù)度張而又合，似是期冀，似是擔(dān)憂，但最后她還是鼓足勇氣，開口道：“公子意欲何為？”
陳鴻漸的回答字字鏗鏘：
“秉公持正?！?p> “斬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