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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

第七十八集 六國拜相

華夏真相集 背砍刀詩人 9874 2022-08-07 12:01:27

  馬陵山腳,日照松林,樹樁遍布。

  黑衣人如風而至,對孫臏說道:師兄,小弟再送你一份大禮!

  說畢,將手中包裹微抖,一顆人頭滾落地上,呲牙裂嘴,形狀可怖。眾軍齊聲驚呼,依晰認出人頭面目,正是龐涓。

  孫臏大叫:秋月!

  抬頭看時,見那黑衣人扭身縱上樹梢,快如猿猴,穿林度澗而去,瞬息不見蹤影。

  隨從揀起人頭,呈遞元帥,田忌復(fù)又遞給軍師。

  孫臏不禁淚如雨下,捧頭大哭:師兄,龐涓!惜哉,痛哉!

  田忌:龐涓害你如此,軍師又何必為其如此,大放悲聲?

  孫臏:我并非悲其今日之死,是悲恩師昔日之言也。

  田忌:未知鬼谷仙師昔日何說?

  孫臏:當年龐師兄下山之時,祖師便曾對其言道:汝必以欺人之事,還被人欺。則其前用偽使假書,欺哄孫臏而受刖刑;今亦受孫臏之欺,墮我減灶之計。祖師又曾言道,師兄遇羊而榮,遇馬而瘁。前遇惠王蒸羊得志,未思今日死于馬陵,果應(yīng)其讖!祖師又云,我兄弟倘若同時下山,皆能無敵于天下。龐涓歧路分別,指天立誓,說他日違誓,必死于亂箭之下。某之刖足,正應(yīng)龐涓彈草而折;又自龐涓仕魏至死,剛好十二年,正應(yīng)馬兜鈴花開十二朵之兆也。今思恩師之言,無一不驗,豈非天數(shù)無定,皆是人為而何!

  魏太子申率引一萬軍馬在后,正行之間,忽然聞報:前軍有失,上將軍全軍覆沒!

  太子申大驚,屯扎不行。田嬰率軍殺到,魏兵無人敢戰(zhàn),各自四散逃生。太子申被田嬰生擒,因恐受辱,拔劍自刎而死。田嬰遂執(zhí)太子侍從,來見元帥、軍師。

  孫臏聞報,嘆息不已,對太子侍從說道:你回報魏王,速上降表,朝貢齊王。

  侍從喏喏連聲,退出帳外,率引殘兵而去。

  田忌班師回國,齊王親迎出城,設(shè)宴相勞。遂正式拜田忌為相國,以田嬰為將軍;孫臏尊為軍師如故,加封大邑,使為大夫。

  孫臏還至封邑,乃抄錄先祖孫武《兵書》十三篇,獻于齊王。

  居歲余,孫臏一夕單車出門,再未還家?;蜓砸讶朐茐羯街?,隨鬼谷先生出世成仙。

  秦孝公二十二年、魏惠王三十年,是為公元前340年。

  秦相商鞅聞?wù)f魏國兵敗馬陵,三軍統(tǒng)師龐涓戰(zhàn)死,以為時機已至,遂進言于孝公:秦、魏比鄰,猶腹心之患,其勢不可兩存。魏今大敗,可乘此伐之,東向以制諸侯!

  秦孝公深以為然,遂使商鞅為將,公子少官副之,帥兵五萬伐魏。

  梁惠王聞而大驚,即拜公子卬為將,亦率兵五萬迎戰(zhàn),進屯吳城。

  商鞅自詡與公子卬有舊,遂遣使寄書:鞅與公子相得甚歡,今各事其主,何忍自相魚肉?欲去兵車,釋甲胄,以衣冠之會,相見于玉泉山,樂飲而罷。

  公子卬覽書大喜,答書允以盟會。

  商鞅得其回書,喜道:中我計矣。傳我軍令,前營先撤,以惑魏軍;來日午末未初,眾軍齊到玉泉山下,只聽山上鼓角為號,擒拿魏公子卬。

  公子卬乘車赴會,商鞅相迎,置酒盛席,各敘昔日交情。酒過三巡,山上鼓角齊鳴,秦軍前營殺入,擒執(zhí)公子卬于席。

  商鞅卻將所獲公子卬隨從,并其車仗賺開吳城,由此占領(lǐng)河西。復(fù)又長驅(qū)而入,直逼魏國故都安邑。梁惠王大懼,使大夫龍賈前往秦軍行成,商鞅許之,盡割河西之地以歸。

  秦孝公嘉獎商鞅之功,封為列侯,封邑十五城,號為商君。

  五月之后,秦孝公得疾而薨,群臣奉太子駟即位,是為惠文公。

  秦惠文公即位,又換一班心腹,準備重整秦國乾坤。商鞅自負先朝舊臣,又有大功于國,免不得恃功傲慢?;菸墓慵床凰?,有如芒刺在背。

  公子虔因懷劓鼻積恨,便與公孫賈同謀,向惠文公進諂:商鞅立法治秦,目中無君。秦邦雖治,然婦孺皆言商君之法,未知更有秦君。今又封邑十五,位尊權(quán)重,后必謀叛。

  惠文公信以為然,乃收商鞅相印,使其退歸商於封地。

  商鞅辭朝,具駕出城,百官餞送,朝署為之一空。公子虔、公孫賈聞此,復(fù)又勾結(jié)甘龍、杜摯,一同羅織商鞅罪狀,密告惠文公。

  公子虔:商君罷相,然猶不知悔咎。今返其國,僭擬王制,如歸商於,必然謀叛。

  惠文公再次信以為實,即令公孫賈:速引武士三千,追趕商鞅,擒回治罪!

  公孫賈領(lǐng)命出朝,國人攘臂相從,不下數(shù)千人。商鞅車駕出城已百余里,忽聞朝廷發(fā)兵追趕,恐不免禍,急卸衣冠下車,扮作卒隸逃亡。

  走至函谷關(guān)內(nèi),徑往旅店投宿,店主依照商君新法,索討身份證照。商鞅前任國相,今之諸侯,哪有證照隨身?且既便帶有,亦恐泄露身份,不敢拿出,便推辭無有。

  店主道:我秦國皆奉商君之法,不許收留無有證帖之人。犯者并斬,吾不敢留。

  商鞅嘆道:未料吾設(shè)此法,自害己身!

  乃冒夜前行,混出關(guān)門,徑奔魏國。魏惠王聞?wù)f商鞅入境,恨其誘虜公子卬,騙取河西之地,于是下達通緝檄令:沿途關(guān)隘必擒商鞅,以獻秦王。若有縱放,依謀反問罪!

  商鞅懼甚,喬妝改扮,晝伏夜出,千辛萬苦逃回商於,起兵反秦,攻打鄭縣(今渭南華州)。商於人不愿同叛,一戰(zhàn)而敗。公孫賈追至,擊殺商鞅,輿尸而歸。

  惠文公詔令懸榜,歷數(shù)商鞅之罪,吩咐于市曹五牛分尸,又命誅滅商鞅全家。百姓爭啖其肉,須臾而盡??蓱z!商鞅變立新法強秦,今受車裂之禍,豈非其法過刻之報?

  商鞅死后,秦惠文公令甘龍、杜摯復(fù)官,拜公孫衍為相,然后稱王。

  便在秦侯稱王之時,楚宣王熊良夫薨逝,子熊商即位,是為楚威王。

  越王姬無彊聞?wù)f楚宣王死,以為天賜良機,遂興師出征。因兵出兩路,一路向北伐齊,一路向西伐楚,將欲爭霸中原,復(fù)其祖勾踐霸業(yè)。

  齊威王聞?wù)f越王來伐,派兵迎擊之前,先遣使南下,游說越王。

  姬無彊:齊王不敢以兵相拒,魏卿來使,卻為何故?

  齊使:臣今前來,是為王陳說利害,惟王思之。越國地處江南,今不伐楚而攻齊,大不能王,小不稱伯。臣以為越之所以不伐楚者,為不得晉也。今楚三大夫大張九軍,北圍曲沃、於中,至無假關(guān)三千七百里,大為分散。大王不攻楚而伐齊,是欲蹈夫差覆轍乎?

  越王深以為然,遂釋齊而伐楚。

  楚威王此時正欲復(fù)其祖宗霸業(yè),斗志正盛,聞?wù)f越兵來伐,立即舉兵相迎。

  于是未經(jīng)三合,楚威王便大敗越軍,并乘勝反攻,師入越國,擒殺越王姬無彊,盡取故吳之地,直至浙江。可嘆越王無事生非,最終滅國亡身,成為千古笑話。

  楚王既得故吳之地,威勢大盛,成為江南獨霸。有人說石頭山(今清涼山)有王氣,楚威王遂于此處構(gòu)建金陵(今南京城),并吩咐在龍灣(今獅子山北)埋金。

  越國自此敗散,其后姬無彊諸子爭立為王,濱於江南海上,皆為楚國附庸。

  畫外音:越王姬無彊七世之后,傳至閩君姬搖,曾隨山東六國諸侯滅秦。漢高帝劉邦復(fù)以姬搖為越王,以奉歷代越王祭祀。東越及閩南國君,皆為越王姬無彊后裔。太史公司馬遷論及姬無彊,則撰詩嘆曰:越祖少康,至于允常。其子始霸,與吳爭彊。槜李之役,闔閭見傷。會稽之恥,句踐欲當。種誘以利,蠡悉其良。折節(jié)下士,致膽思嘗。卒復(fù)讎寇,遂殄大邦。後不量力,滅於無彊!

  公元前339年,周顯王扁三十年、魏惠王三十一年,趙肅侯十一年。

  魏惠王自即位十年,便在大梁北郭開鑿大溝,以通圃田運河,至此工完,名曰鴻溝。

  鴻溝自滎陽以北與黃河分流,經(jīng)大梁折向東南,流經(jīng)淮陽,在沈丘注入穎水,又流注淮水,從而溝通黃、淮。鴻溝南通淮河、邗溝,與長江貫通;東通濟、泗,沿濟水而下以通淄濟運河;向北溯黃河西向,與洛、渭相連。乃連濟、濮、汴、睢、潁、渦、汝、泗、菏等主要河道,構(gòu)成鴻溝水系,使河南成為全國水路交通核心。

  梁惠王開鑿鴻溝,為其后南北大運河開鑿張本。

  商鞅既死,其法不廢,秦國日強,楚、韓、趙、蜀等國先后來朝。其時龐涓戰(zhàn)死,孫臏隱居,法家門徒申不害在韓為相十九年,亦于此時病死,中原諸國,人才凋零。鬼谷門徒蘇秦、張儀因見時機已到,遂告辭鬼谷仙師,就此下山,各要建功立業(yè)。

  鬼谷仙師:你二人下山,必能縱橫天下,安邦定國。但我有一言,二子須要謹記。

  蘇秦、張儀:弟子恭聆恩師教誨。

  仙師: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無論如何,不可效汝師兄龐涓,同門兄弟相殘。

  蘇秦、張儀:弟子謹記,敢不遵從!

  二人就此拜別師尊,共同下山,分手而去。張儀自往魏國求官,蘇秦則欲周游列國以觀天下,遂于下山后先回洛陽家中。

  蘇秦還家,當時老母在堂,長兄已自先亡,惟寡嫂與妻在家奉姑。二弟蘇代、蘇厲也已長大成人。母子兄弟一別數(shù)年,今日重會,舉家歡喜,自不必說。

  在家盤桓數(shù)日,蘇秦將欲出游列國,以圖出身,乃請母親變賣家財,以為資身之費。

  母、嫂及妻聞此,皆都不愿,極力阻攔。

  母親說道:汝兄已亡,季子為長,理應(yīng)頂門立戶。今不治耕獲,或力工商,乃思以口舌博取富貴,豈可得乎?

  蘇代、蘇厲:兄長既善游說之術(shù),何不就說周王,在本鄉(xiāng)亦可成名,何必遠出?

  蘇秦拗不過家人,只得聽從。乃到處請托,欲求見周顯王,說以自強之術(shù)。

  未料顯王左右諸臣,皆知蘇秦出身低賤,疑其無用,不肯在顯王面前保舉。蘇秦羈留洛陽歲余,不得其門而入,由是發(fā)憤回家。此番惱羞成怒,不再聽從家人勸說,變賣家產(chǎn),獲得黃金百鎰,并制黑貂裘為衣,購治車馬仆從,遨游列國。

  如此周游數(shù)年,也是運氣未通,便似孔子當年一般,未有所遇。

  終有一日,商鞅敗亡,被秦王五牛分尸,消息迅速傳遍天下。蘇秦大喜,乃對仆從道:商鞅已死,某顯達之日至矣!

  遂至咸陽,求見秦惠文王。秦王聞?wù)f來者是鬼谷門人,便令入見。

  秦惠王:先生來此,未知有何教誨?

  蘇秦:臣聞大王意在天下,故獻霸主之道。

  秦惠王:霸主之道為何?

  蘇秦:秦國東有關(guān)、河,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胡貉,此四塞之國;又沃野千里,奮擊百萬之眾,用商君之法,民富國強,傲立諸侯。以大王之賢,士民之眾,臣請獻謀效力,并諸侯以吞周室,稱帝而一天下,易如反掌也。

  說畢,乃詳述古昔三王五霸,以攻戰(zhàn)而得天下之術(shù),凡十余萬言,喋喋不休。

  蘇秦口若懸河,未知秦惠文王自殺商鞅,便惡游說之士。當下勉強聽完,打個哈欠。

  秦惠王:先生高論,寡人受教匪淺。然孤聞毛羽不成,不能高飛,先生所言高深莫測,孤志未逮;更俟數(shù)年之后,我秦國兵力稍足,然后議之未遲。

  說畢,便將袍袖一揮,命殿頭官送客。

  蘇秦嗟訝而退,再謁秦相公孫衍之府,復(fù)說以霸術(shù)。公孫衍深忌蘇秦之才,更不采納。蘇秦滯留秦國歲余,黃金百鎰用盡,黑貂之裘敝壞,計無所出。只得貨其車馬仆從以為路資,擔囊徒步而歸,復(fù)回洛陽家中。

  老母見子狼狽而還,心疼家產(chǎn)蕩盡,埋怨辱罵;妻子正在織布,不肯下機與丈夫相見。蘇秦餓甚,向嫂求飯,嫂辭以無柴,不肯為炊。

  蘇秦見此,不覺墮淚:世人勢力,竟至于此!一旦貧賤,妻不以為夫,嫂不以為叔,母不以為子,皆貧寒之罪也!

  于是虛心下氣,向老母告罪,還至己室,自此閉戶不出,只潛心探討恩師所贈《黃帝陰符經(jīng)》,務(wù)窮其趣,晝夜不息。見那《陰符經(jīng)》全書不足六百言,艱澀晦暗,難以讀懂。

  蘇秦下定橫心,先將其書從頭至尾熟誦,然后夜以繼日,惟其鉆研。為省燈油,入夜便即熄火,但臥在被窩之中,也不停琢磨內(nèi)中微言大義,翻來覆去,喃喃不休。有時夜倦欲睡,則以妻子納鞋尖錐,自刺大腿,以至血流至踵。

  如此年余,又上房頂,仰觀天象星辰。旬月之后,忽然大悟,縱身跳起,自房上跌落下來,摔個半死,卻已將《陰符》悟透。后又將自己年前周游列國之時所見所聞,天下形勢細細揣摩,于是周天寰宇,如在掌中。此時已是脫胎換骨,迥非往日窮酸書生。

  這一日,蘇秦來到蘇代、蘇厲家中,游說其二弟道:今吾學問已成,取富貴如同反掌。弟若助我行資,出說列國,倘有出身之日,必當相引,兄弟富貴共享。

  二弟聞言,似信非信。蘇秦便以所悟《陰符經(jīng)》為其講解,蘇代、蘇厲亦有省悟,乃各出黃金,資兄遠行。蘇秦乃辭老母妻嫂出門,因思往年曾受秦國君相之辱,忽生一計。

  隨從:家主,未知欲往何方?

  蘇秦:當今七國之中,惟秦最強,因此輕視天下之士。我必使列國同心協(xié)力,以孤秦勢,方可展我所學,使天下吃驚。驅(qū)車向東,先往趙國!

  隨從聲諾,于是驅(qū)車往東,徑投趙都邯鄲。

  趙國當時肅侯在位,弟公子成為相國,號奉陽君。蘇秦先往相府,然而未料奉陽君拒而不見。由是只得離趙至燕,求見燕文公。又不料文公左右皆惡游說之士,不肯與其通達。

  蘇秦由此復(fù)陷困頓,在燕都羈旅歲余,資用已罄,饑于旅邸。車夫隨從,亦各散去。

  忽這一日,蘇秦正在街上閑逛,窮困落魄之態(tài),無以言表。便在正時,忽聽喝道之聲,行人亂避。蘇秦抬頭,只見一隊車馬自遠而近,卻是燕文公出宮巡游。

  蘇秦腦中忽然靈光閃現(xiàn),于是非但不躲,反而踴身上前,伏謁道左。

  燕文公:何人攔我車駕?意欲何為?

  蘇秦:鬼谷門弟子洛陽人蘇秦,有強國之策,進獻大王!

  燕文公正欲變法求強,聞?wù)f蘇秦之名,不由大喜。

  于是親下車乘,扶起蘇秦:早聞先生昔年以十萬言獻呈秦王,幸而其未采納。寡人仰慕,今先生惠教寡人,燕國之幸也。

  遂載蘇秦同車回朝,設(shè)座殿上,鞠躬請教。

  蘇秦:燕國地方二千里,兵甲數(shù)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然比于中原,曾未及半。大王之安居無事,燕國所以不被兵者,以趙為之蔽耳。依臣愚見,不若與趙從親,因而結(jié)連列國,天下為一,相與協(xié)力御秦,此百世之安也。

  燕文公:合縱以安燕國,亦寡人所愿也,但恐諸侯不肯。

  蘇秦道:臣雖不才,愿見趙侯,與定縱約。

  文公大喜,資以金帛路費,高車駟馬,使五百壯士相從,送蘇秦至趙。

  當時奉陽君趙成已死,趙肅侯不似奉陽君厭惡游說之士,聞?wù)f蘇秦來至,降階相迎。

  蘇秦進言:天下布衣賢士,莫不高仰賢君德義,奈奉陽君妒才嫉能,是以裹足而不進。今山東諸侯,趙國地方二千余里,帶甲數(shù)十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數(shù)年,是為秦所最為忌害者。然而不敢舉兵伐趙者,畏韓、魏襲其后也。

  趙肅侯:先生之言,實為金石之論。然則有何妙策,以教寡人?

  蘇秦:韓魏皆無名山大川之險,一旦秦兵蠶食二國,則禍次于趙矣。列國之地,過秦萬里;諸侯之兵,多秦十倍。設(shè)使六國合一,并力西向,何難破秦?今諸侯無故割地賄秦,是自破也。破人與破于人,二者孰愈?依臣愚見,莫如約列國君臣會于洹水,交盟定誓,結(jié)為兄弟,聯(lián)為唇齒,共抗強秦。秦雖強暴,豈敢以其孤國之力,與天下之眾以爭勝負哉!

  趙肅侯正恨秦國,聞言大喜,乃拜蘇秦為相,賜以大宅高第,又賞其飾車百乘,黃金千鎰,白璧百雙,錦繡千匹,使為縱約之長。

  其后未久,邊吏來報:秦相公孫衍出師攻魏,擒大將龍賈,斬首數(shù)萬,魏王割河北十城;公孫衍又欲移兵攻趙,請定御敵之策。

  趙侯聞報大驚,急召蘇秦議之。

  蘇秦道:大王勿憂,臣自有計退之。

  遂辭趙王回府,喚過門下畢成吩咐:你可扮作商賈,冒稱賈舍,赍持千金前往魏邦,尋訪我?guī)煹軓垉x,如此如此用計。須精細行事,不可有失。

  賈舍領(lǐng)命,連夜望大梁而行。

  鏡頭閃回,復(fù)說張儀之事。

  張儀自離鬼谷歸魏,欲求奉事魏惠王,未料魏惠王不理。張儀無奈,乃挈妻子去魏游楚,為楚相國昭陽所納,使為門客。

  昭陽將兵伐魏,獲得大勝,奪取襄陵等七城,凱旋而歸。楚威王嘉獎其功,并以和氏之璧賜之。昭陽得此至寶,愛如心肝,隨身不離。

  忽有一日,因與眾賓及門客游樂于赤山,飲酒半酣,故取寶櫝,親自啟鑰,使眾賓次第傳觀,無不極口稱贊。當時宴罷,不知和氏璧傳遞至何人之手,竟然不翼而飛。

  昭陽怒發(fā)如狂,便教捱查盜璧之人,必欲重懲。盤查已盡,毫無結(jié)果。

  有門客忌妒張儀之才,于是進言誣陷:張儀赤貧,又平素無行,盜璧者必是此人。

  昭陽信之,遂使人執(zhí)拿張儀,施以笞掠酷刑,要他招承。張儀實不曾盜璧,如何招認?直被笞至數(shù)百,遍體俱傷,奄奄一息。昭陽以為張儀已死,遂使人拋尸于其家門首。

  張儀之妻見狀,仰天號哭,身在異鄉(xiāng),欲要求助,舉目無親。當時忽然大雨傾盆,張儀被冷雨澆醒,與妻相扶入室,臥于榻上。

  張妻垂淚道:夫今日受辱,皆由讀書游說所致。若在家安居務(wù)農(nóng),寧有此禍?

  張儀張口,問其妻道:你看吾舌尚在乎?

  妻失笑道:舌頭倒是尚在。

  張儀道:只要我三寸舌在,便不愁終困下僚也。

  于是將息旬月,傷勢痊愈,夫妻二人復(fù)還魏國。

  便在此時,賈舍至魏,尋到張儀。

  閃回結(jié)束。賈舍探聽到張儀家宅所在,遂來相見。二人敘禮,張儀將賈舍讓至廳堂。

  賈舍問道:先生與趙相國蘇秦,可是同學于鬼谷仙師乎?

  張儀:我兄蘇秦,已為趙相國耶?

  賈舍:若先生果是蘇相國師弟,小可愿請同車還趙,以附驥尾。

  張儀欣然從之,遂乘賈舍車馬至趙,至相府求謁師兄。

  蘇秦聞?wù)f師弟到至,卻又故意不見,延挨再三。張儀悶甚,憤怒欲走,卻又無路費,因此困頓客店之中。又過數(shù)日,蘇秦這才傳見,盛排威儀,命張儀從耳門入府。

  及至張儀進宅,蘇秦又故意使其立于廡下相候,自己卻若無其事,從容處理政事。直至日頭偏西,蘇秦才召張儀登堂拜見,自己依然安坐不動。張儀無奈,只得忍氣進揖。

  蘇秦:一別數(shù)年,余子別來無恙乎?

  張儀:倒也安泰,只是無日不思師兄。

  蘇秦一笑置之,更不多言,便即下令傳餐。張儀欲往上坐,被仆從止住,引至廳外廊下,命與眾仆同席。片刻之間,酒饌齊備,蘇秦自與門客食肉吃酒,張儀與仆從疏食無肉。

  張儀且羞且怒,勉強食畢,見眾賓相繼下堂,遂登堂入室,上前斥問:蘇季子!我念同窗厚誼,遠來相投。不用我倒也作罷,何必辱我至此!

  蘇秦冷冷答道:當初在云夢山上,余子常恃才壓我,只道先我際遇,不期窮困如此。兄若能自取富貴,何必來謁?念在同學情分,便助黃金一笏,請自方便。

  便命仆人,以金相授。張儀性起,將金擲地,憤憤而出,蘇秦亦不挽留。

  張儀還至旅店,只見自己鋪蓋,俱已被移出門外,卷成一團,扔在外堂。張儀將欲進門,店主人卻立于庭中,以身攔住:今足下得見相君,必得贈館授餐,小店不敢復(fù)屈尊駕!

  張儀搖頭嘆道:人情冷暖,其薄如紗??珊蓿珊?!

  正要與那店主分說苦求,忽見賈舍到來,在門首探頭探腦。

  賈舍見張儀在庭,便即進門,問道:先生見到同門師兄,未知可得蘇相國好處?

  張儀怒氣勃發(fā),恨道:不想世間,竟有此等無情無義之賊!

  遂將兄弟相見之事,敘述一遍。賈舍故作驚訝,嘆息一番,便將張儀引至偏僻之處。

  賈舍:如此說來,倒是小人好心惡報,反而帶累了先生。未知先生,將欲何往?

  張儀:無處可去,只得暫且還鄉(xiāng)。然而盤費全無,如此奈何?

  賈舍:小人情愿代先生償其旅店欠帳,備下車馬,送先生回魏便了。”

  張儀聞此,眼前一亮,忽一把扯住賈舍,靦臉相求道:未若賢兄助我資斧,使往秦國一游。當今七雄,惟秦可以困趙;我往秦國施以縱橫之術(shù),必然得以重用,則非但可報蘇秦相辱之仇,亦必報賢兄大恩!

  賈舍笑道:先生若往他國,小人不敢奉承。若欲往秦,小人正欲往彼貿(mào)易,適得其便。先生不如依舊與小人同載,彼此得伴,豈不美哉?

  張儀聽罷,便如撥云見日,自是大喜過望。賈舍遂問店主,客人所費幾何,先替張儀算還房飯之資。張儀遂請與賈舍拜為兄弟,二人同載,離趙赴秦。

  二人既然結(jié)為兄弟,便即不分彼此。賈舍于途中復(fù)為張儀制辦衣裝,雇買仆從,不惜財費。及至秦國,復(fù)又大出金帛,賄賂秦惠文王左右,為張儀張名延譽。

  此時秦惠文王方悔失去蘇秦,聞?wù)f又一鬼谷門高弟前來,即時召見,拜為客卿。

  張儀由此一步登天,高門大院,仆從如云。

  賈舍見此,甚替張儀歡喜,盤桓數(shù)日,便要辭去。

  張儀再拜垂淚:弟困阨至甚,全賴恩兄相助,方得顯用秦國,一步登天,脫胎換骨。今方要稍報知遇大德于萬一,賢兄因何遽言去耶?

  賈舍笑道:小子何人,能知遇相公?知君之才者,實乃蘇相國也。

  張儀:此言何意?

  賈舍哈哈大笑,便將蘇秦所定激將之計,從頭至尾說之。

  張儀愕然良久,不由嘆道:吾墮季子術(shù)中,兀自不覺,師兄智謀強我遠矣。煩公歸告我?guī)熜?,當其之身,弟絕不敢言伐趙二字!

  賈舍稱謝,乃駕車返趙,歸報蘇秦,說張儀已被秦君重用,并且誓不伐趙。

  蘇秦哈哈大笑,遂入宮還奏趙肅侯道:不需張弓只箭,秦兵已退矣!

  趙侯大喜,遂遣蘇秦前往說韓,施其合縱之謀。

  蘇秦乃至韓國,往見韓宣惠公道:韓國地方九百余里,帶甲數(shù)十萬,天下強弓勁弩,皆從韓出。今大王割地事秦,夫韓地有限,而秦欲無窮,再三割之,則韓地盡矣。以大王之賢,挾強韓之兵,舉國以媚秦,臣竊羞之。

  宣惠公聞言面紅過耳,蹴然答道:愿舉國以聽先生,如趙王之約。

  于是亦贈蘇秦相國璽印,并賜黃金百鎰,命其出使魏國,約盟抗秦。

  蘇秦奉命,辭韓至魏,游說梁惠王道:魏國地方千里,且為中原霸主,足以抗秦有余。大王聽群臣之言,欲割地以臣事秦,是何意耶?

  魏惠王:非不愿抗秦,只恨孤掌難鳴,力不能及耳。

  蘇秦:大王誠能聽臣,不如六國合縱,并力制秦。

  魏惠王:寡人愚鈍,自取敗辱,今先生教以長策,敢不從命!

  于是亦贈金帛一車,并拜蘇秦為國相,請其出使齊國,約為聯(lián)盟。

  蘇秦復(fù)至齊國,說齊宣王道:臣聞臨淄車轂相擊,摩肩接踵,富盛莫比。乃西面事秦,寧不恥乎?且齊地去秦數(shù)千里,秦兵不能及齊,事其何為?

  齊宣王:若依先生之計,若何?

  蘇秦:臣愿大王從趙王之約,六國和親,互援御秦。

  齊宣王:謹受先生教誨。

  亦拜相贈金,請?zhí)K秦出使楚國,約以合縱。

  蘇秦乃驅(qū)車西南,說楚威王道:楚地五千余里,天下之強,秦之所患也??v為六國之長,橫則割地事秦,王其擇之!

  楚威王:先生之言,楚之福也。合縱六國之眾以御西秦,惟先生為寡人謀之!

  亦拜蘇秦為相,贈以千金。

  由此蘇秦巡行一周,乃拜燕、趙、韓、魏、齊、楚六國相印,并得賞金盈車滿篋,名聲大震諸侯。于是辭別楚王北行,回報趙肅侯,途中行過洛陽,往拜天子。

  河南諸侯聞?wù)f六國之相到來,各發(fā)使節(jié)相送,儀仗旌旄前遮后擁,車騎輜重連接二十里不絕,威儀比于王者。一路官員,望塵下拜。

  周顯王聞?wù)f蘇秦將至,預(yù)使人掃除道路,設(shè)供帳于郊外迎之。

  蘇秦老母雜于人群之中,扶杖旁觀,嘖嘖驚嘆;二弟及妻嫂不敢仰視,皆都俯伏郊迎。蘇秦高倨車中,見長嫂跪于當路,遂笑問道:阿嫂向日不為我炊,今何恭敬太過?

  長嫂答道:今見季子位高多金,不容不敬!

  蘇秦嘆道: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蘇秦今日乃知,富貴之于世人,不可少也!

  于是車載親屬,同歸故里,起建大宅,聚族而居,并散千金以贍宗黨。弟蘇代、蘇厲羨兄貴盛,亦習縱橫之術(shù),游說諸侯。

  蘇秦在洛陽居住數(shù)日,乃往趙國還報,說六國約縱已成。

  趙肅侯大悅,遂封蘇秦為武安君,另遣使節(jié),約會齊、楚、魏、韓、燕五國之君,俱到洹水會盟。更命蘇秦預(yù)先前至洹水,筑壇布位,以待諸侯。

  不過旬日,盟壇建成。趙肅侯先至,燕文公、韓宣惠公、魏惠王、齊宣王、楚威王陸續(xù)俱到。六國諸侯相聚,是為吳、越稱霸以來,最為壯盛之舉。

  蘇秦見六國之中,楚、齊、魏俱已稱王,趙、燕、韓尚且稱侯,敘論爵位不便,遂建議六國一概稱王,趙王為約縱之主,楚王等各居客位。

  趙、燕、韓三侯聞言,自然大喜,楚、齊、魏三王亦各無辭。

  于是六王各登盟壇,照位排立;蘇秦歷階而上,主盟六國,刑牲歃血,誓于神明曰:

  今山東六國,結(jié)為兄弟,務(wù)期患難相恤。一國背盟,五國共擊!

  盟誓已罷,六王分別寫下誓書。

  趙王言于五王道:蘇秦大策,奠安六國,宜封高爵,俾其往來六國,堅此縱約。

  五王皆從,遂合封蘇秦為縱約長,兼佩六國相印,金牌寶劍,又各賜黃金百鎰,良馬十乘。合縱盟畢,六王各歸本國。

  蘇秦隨同趙肅侯歸于邯鄲,遙思當年困頓,今日風光,只覺貧富窮通,恍如隔世。

  蘇秦合縱六國之事,早有細作飛馬關(guān)中,報至秦國。

  秦惠文王聞?wù)f大驚,便即召集群臣,對公孫衍道:若非當年相國薄待蘇秦,使其負氣而走,焉有今日之事?六國合縱為一,寡人非但向東進取無望,且秦國將有累卵之危也!

  公孫衍深懷惶懼,只得答道:山東六國首倡縱約者,乃趙肅公也。大王今可興師伐趙;視其有先救趙者,即移兵伐之。如是,則諸侯必懼,縱約即可散矣。

  言猶未了,張儀在座,欲報師兄蘇秦之德,以解趙國之危,乃進言道:六國新合,其勢未可猝離。秦如伐趙,則韓、楚、魏、齊、燕悉舉銳師助戰(zhàn),秦師拒斗不暇,何暇他移?

  秦惠王:若依卿計,如其奈何?

  張儀:與其以一敵六,不如撫近懷遠,使為我盟。魏近燕遠,大王不如遣使重賂于魏,而與燕太子結(jié)婚,以疑各國。如此,則六國縱約自解矣。

  秦惠文王稱善,乃歸還襄陵七城,先與魏國講和;更嫁親女與燕國太子,兩家結(jié)親。

  雖然如此,蘇秦為合縱長十五年間,秦軍不敢東向半步。

  趙肅侯十五年,在恒山(今山西文水東北)建造陵墓,號為壽陵。帝王之墓稱陵,始于此時。聞報壽陵將成,趙王下令,前往大陵游覽,于是大聚車徒,便欲離京。

  行至城門,眾卿列隊相送,忽見大夫大戊午走出人群,攔住車馬,跪地不起。

  趙王:卿此舉何意?

  大戊午:臣聞天子出師,不誤農(nóng)時,況諸侯乎?今正是春耕繁忙之時,大王若要興師動眾,則誤春耕一日,秋季少收百日之糧。莊稼無收,誰奉國君征戰(zhàn)?

  趙肅侯聞諫,下車謝罪,當即宣布解散六師,不再游覽大陵。

  鏡頭轉(zhuǎn)換,按下趙國,復(fù)說齊魏。

  此時田嬰相齊,受封于彭城,后改封薛邑,號為靖郭君。

  田嬰于是依仗權(quán)勢,在封國之中營私舞弊,殘害百姓,傷害群臣,私家富累萬金。國人不堪其酷,于是聯(lián)合逐之。田嬰逃亡于野,饑餓無食。

  此時魏國相是為宋人惠施,相魏十三年間,變服折節(jié)朝齊,合于齊楚,使魏國擺脫四面受攻地位。莊周與惠施友善,曾到魏都大梁,與其論學。

  莊周,宋國蒙(今河南商丘東北)人,生于周烈王七年。七歲時師從裘氏學儒,二十歲娶妻鐘離氏,次年長子莊遍出生。二十二歲為免除兵役,任宋國漆園吏。二十七歲前往商丘上交蒙邑漆稅,就而結(jié)識庖丁,為其宰牛之技折服。三十歲時,次子莊咸出生,次年便辭去漆園吏職務(wù),全力經(jīng)營荊園。與惠施相交論學,便即始于此時。(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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