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活著
“柳伯你的意思是,你是武者?可你平時殺只雞都費事啊,怎么可能是……武者?”聞聽柳伯的調笑之語,鐘明驚訝莫名地表示,對此很是不可思議。
“明郎,到了這時,還要裝迷糊嗎?你耍這劍招不就是刻意引我前來嗎?”含笑反問的柳伯側起身子,一面向月,一面入暗,他的眼睛依舊渾濁,但于此時煥發(fā)出別樣的神采,不是因為月光的照射,而是其本身,藏了許久的本身。
“擾了柳伯,還請莫怪?!辩娒髦貜土朔讲胖虑钢o,也是承認柳伯所指問,他使出這劍招,一為熟悉自身,另一方面,便是再次試探柳伯,普通人難以聽到鐘明揮舞長劍的細微聲響,但對柳伯這能使出勁氣的行家里手來說,卻是輕易得很,如黑夜明燈。
“我以為自己已經隱藏地夠深了,倒沒想到你這小兒郎心思更深,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習得這高超劍招,還耍得如此有模有樣,像那么一回事兒,怕是練了有些日子了,而我竟然都沒有發(fā)覺,且是你自己故意暴露給我的?!绷胧菓M愧半是感嘆地說。
頓了頓,正待鐘明想要開口說些什么的時候,他又接著以極其篤定的語氣猜測道:“你突然這般,不再隱藏,是因為今日我不小心對喜郎使出了勁氣,被你看到,故而行此試探之舉?!?p> “是這樣?!辩娒鳑]有否認。
“你就不怕我是懷有什么陰謀的壞人?”柳伯好奇問道。
“不會,我感覺得出來,柳伯你是好人,至少不會對我、大喜還有阿爺阿娘他們做什么壞事?!辩娒骱苁强隙ǖ負u頭。
“人心隔肚皮,阿明你還是涉世未深啊,你背后那個師父就沒教過你嗎?”柳伯搖頭笑道。
他面上雖是帶著嘲諷意味,但心中甚暖,被人信任的感覺很好。
“人心難測,柳伯你說得對?!辩娒麟p手持劍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頓了頓,只是一刻便又話鋒一轉道:“可是……你就不怕我是什么裝著一肚子壞水的壞人嗎?”
話音落時,劍鋒彈著月光閃了閃柳伯的眼睛,待其目光再次投向鐘明之時,見其隱隱散發(fā)著凌厲的氣勢,似是要動手。
愕然了下,柳伯寵溺一笑道:“阿明啊,你這殺氣可不太真,還嚇不到我。”
面上說笑,他心中卻在苦笑,剛才還說人心隔肚皮,這時就感情用事起來,因為他實在不會相信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會對他下殺手,縱然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對方有著比他還要讓人琢磨不透的秘密。
大概自己真是老了。
他暗暗自嘲。
“看來柳伯也與我一樣,這樣便皆大歡喜,我們都相信彼此不會對自己不利?!辩娒鲗κ掌?,插入劍鞘,微微一笑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對于面前的鐘明,柳伯已然看不清。
“重要的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柳伯你想要干什么?!辩娒髡J真地說著,也是詢問。
前世柳伯的死,不是溺水那么簡單。
一個武者,即便醉酒,依靠本能也不可能以這種方式死去。
除非,他自己尋死。
可他早與霍喜約好,要喝喜酒千杯。
這不是一個心無生念的人干出的事情。
其中必有蹊蹺。
一定有著第三方的介入,將柳伯謀害致死,事出必有因,柳伯本人必然背負著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聞聽鐘明之反問應對,柳伯輕聲自問,隨后低聲笑了起來。
“柳伯……”鐘明擔心地喊出聲來,他聽得出柳伯的笑沒有絲毫喜悅,有的只是悲愴。
“阿明,今日之事你就當從沒發(fā)生過,我依舊只是你的柳伯,那個身為普通人的柳伯,至于什么武者,不要再提。答應我,好嗎?”柳伯止住了笑,很是真誠地向鐘明請求道。
“可是……”鐘明還想再問。
“柳伯我從未求過你什么?!绷倪@句話打斷了鐘明。
這時的柳伯竟然顯得有些卑微,讓鐘明不忍說出拒絕的話來。
而在他猶豫的這瞬間,柳伯又忽然氣勢陡轉,別有深意地說道:“只要是人,都有秘密,明郎你不也是嗎?剛才的劍招,背后一定有高人相授,我不會追問,你也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高人?
現在可沒什么高人。
至少已不再我的背后。
鐘明一邊于心中苦笑感嘆,一邊也已確定柳伯身上有著牽扯,是其極為重視可以不在乎自己生命的牽扯。
他從柳伯的身上感受到一種決絕,“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決絕,視死如歸。
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柳伯還真是甘愿赴死,因為他提前預知了自己的結局,但他仍然選擇向前,誓不回頭。
“好,我答應你。”鐘明心中觸動著點頭。
“好孩子?!绷曇魷厝嵯聛怼?p> 現在的他們達成了為彼此守住秘密的約定。
“柳伯,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鐘明直直盯著此時面孔已然完全陷入黑暗的柳伯,輕聲發(fā)問。
“什么事?”柳伯追問。
“活著?!辩娒髦刂厍仪逦赝鲁鲞@兩個極具分量的字。
“好!”柳伯瞬間聽懂了,他的回答亦只簡短的一個字。
他的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因他同樣被觸動著,被如此關心在乎他的鐘明所觸動。
……
“早些睡,明日還要早起?!绷詈髧诟懒艘痪?,然后便回了房間,鐘明的這次試探也宣告終結。
縱然沒有得到更為明確的信息,但鐘明已然尋到了些許突破口,至少不是茫然無知的狀態(tài)。
同樣的,他也感覺到了明顯的壓力。
柳伯所涉之事,遠遠超過了他現在的能力范圍。
雖是重生一世,此時的他內里不是少年,但身軀仍是少年,這等弱不是短時間能改變的。
而且得悉了柳伯的些許隱秘,鐘明也深知這世界遠不是他前世看到的那般,有許多事情他都沒能探知。
不過,這于他也是一種挑戰(zhàn)和歷練。
武藝不行,還有腦子,也就是智力謀略,鐘明想要習武,卻也不會完全依托于武力。
這時的鐘明也只得如此出牌,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