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先生騎著自行車,緩慢駛進小區(qū)的時候,看到兔子小姐。
路燈在她的頭頂搖曳,她仰頭看燈,慘白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決堤的淚水觸目驚心。
她兀自哭著,可憐得讓他不能視若無睹。他在她面前停下,她也沒有察覺。他只好食指勾動車鈴。
突兀的鈴聲終于將她喚醒。眼淚止住了。
他身型頎長,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更長。隨著他緩緩走近,漸漸覆蓋到她身上。
她受到驚嚇的心慢慢平復(fù),才察覺淚水在臉上冰涼涼。
他們相顧無言地對視,一如初見。而此刻,大熊先生的目光里,滿是溫柔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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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上大熊先生的自行車,任他馱著自己,腦子里什么也想不動了。
駛過這條每天走過的小道,不太平整,我、他、車子,一起在這道上顛顛簸簸。
車騎到地鐵口停下。
我正要站上扶梯,大熊先生一個大跨步越到我面前,他拉起我的右手,示意我把掌心攤開。
有東西,一顆顆落下來,冰冰涼涼。我看到我的掌心,堆滿了彩虹糖,五顏六色的,像一顆顆小寶石。他說,“想哭的時候就吃一顆!”。
然后他真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電梯緩緩下行,我扭過頭,只看到他的背影。我揀起一顆彩虹糖放進嘴里。
一秒、兩秒,我就感受到甜味在舌上釋放,是淡淡的甜,還有草莓的香氣。
我記得這顆是淡粉色的,那么其它顏色呢?以前都是胡亂的大把吃,這次我想要一一分辨。每個顏色挑出一顆,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糖果收進盒子。
吃遍了紅的、青的、黃的、紫的......所有顏色,原來有草莓、橙子、青蘋果、檸檬、葡萄味。
心情在這變換的香甜氣味間平復(fù),原先的委屈也漸漸忘了。我閉上眼,靠在右邊的玻璃板上,在腦子里過起課來。
車到站了,我左邊的位置空了,很快,又有人坐下。
隱隱約約有熟悉的味道傳來,是鈴蘭花香,嗯,和大熊先生用的洗衣液味道很像。
哦!我之前在家用洗衣機的時候,偷偷聞了一下他放在旁邊的某款洗衣液。
腦子里閃過一絲念頭,卻又連忙否定,不可能的!
我還是忍不住側(cè)過頭。
卻真的看到大熊先生在身旁。他微閉雙眼,似乎察覺到我的注視,小聲說:“我突如其來想夜游西二旗,到時候一起打車回去吧!”
剎那間,地鐵由地下駛上地面,我看到車窗外遠處燈火,璀璨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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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次例外,我鬼使神差地折返回去,跟在她身后,上了地鐵。她吃得很專心,小小的彩虹糖卻吃出了神圣的虔誠。
太過專心,竟還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
我看著她靠在座椅的玻璃板上,小小的,忽然很想摸摸她的頭發(fā)。真的和兔子一樣,哭起來眼睛又紅又亮。
她忽然起身,大熊先生嚇得閉起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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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課上得出奇的順利。回去的路上,汽車在高架橋上盤旋、在這偌大城市穿梭,我看著大熊先生的肩膀越出前排的座椅。
回到小區(qū)時,周遭都安靜了下來。我想起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和人相處時我會覺得尷尬、不自然、不安全,漸漸地我在不舒適中接受這樣,便更加沉默、更加畏懼,更加躲避。
年少時,我也曾暗暗想著也許會有人來打破我設(shè)定的安全線,從天而降一個太陽般溫暖熾烈的人。
大熊先生并不是這樣熱烈的人,他也不是時時刻刻燃燒自己,順便點燃他人的性格。
但想到他今天陪著我在地鐵線間輾轉(zhuǎn),想到他蹩腳的借口,想到他無言的陪伴,我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