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氣溫陡降,涼風(fēng)陣陣。烏云密布,遮星蔽月。楚瑤坐在甲板上,靠著船舷迷迷糊糊睡著了。江風(fēng)襲來,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忽然,有人猛撲上來,用繩索勒住脖子,楚瑤無法呼喊。另一人用布頭捂住嘴。兩人綁了楚瑤,把她抬到甲板下的小屋內(nèi)。重重地扔到地面。之后,小屋被反鎖起來。
有人說:“今日好貨色,回去老大必定重賞!”
另一人“噓”了一聲,示意不要說話。
過了一會,門開了。楚瑤扭動身體,使勁亂踢,被其中一人打了一耳光。罵道:“賤貨,落到我們手里還想跑!”
說完,按著楚瑤的頭,灌進(jìn)迷藥。
這人說道:“半個時辰后,隨便我們怎么玩,哈哈!”
楚瑤突然想到,腰間還有防身小匕首。這匕首,每名楚墨墨者都有一把。
她拼命摸索出來匕首,開始割繩。就在繩子割斷那一刻,有人走進(jìn)門來,楚瑤一腳將他踢開。待再要行動,迷藥開始發(fā)力,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渾身發(fā)麻。
那人爬起來,笑呵呵地指著楚瑤,說:“倒!倒!倒!”
楚瑤猛地一刺,那人往旁邊閃躲,她順勢拼盡全力,沖出房門,翻過船舷,撲通一聲,落入長江之中。
就在楚瑤落水之時,尋陽郡柴??h,江州刺史府內(nèi),王羲之的二兒子、江州太守王凝之,正在供奉。此刻,他的妻子謝道韞已經(jīng)熟睡。他在內(nèi)室踏星步斗、拜神起乩。這是個五斗米教的癡迷信徒,對五斗米教的沉溺達(dá)到了極致,每天不理政事,神神叨叨,瘋瘋癲癲。
做完法事,他渾身是汗,心情舒坦。
次日一早,他對妻子謝道韞說:“昨夜天師托夢,有貴人自江上來。”之后,便讓仆從安排宴席,令家丁到江邊等待。
謝道韞對丈夫的瘋狂信教行為無可奈何,王羲之全家都是忠實的五斗米教信徒。
過了一會,家仆回來了。
王凝之問:“貴人來了嗎?”
家仆說:“稟報大人,沒有貴人啊。江上飄來一名女子,已經(jīng)昏迷。我等一看,氣息尚存,抬了回來。”
王凝之說:“沒用的東西,這是什么貴人!”
謝道韞忙說:“此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她就是貴人!抓緊救治!”
王凝之聽后將信將疑,但是還是照辦了。
兩天后,楚瑤醒了。
謝道韞氣度不凡,對楚瑤慈愛有加,問道:“我夫君的張?zhí)鞄?,終于做了件好事。你終于醒了!”
丫鬟說道:“夫人,你在這守了兩天兩夜了,快休息一下吧。”
謝道韞對著丫鬟說道:“快把雞湯拿來?!?p> 當(dāng)?shù)弥人牟皇莿e人,而是刺史夫人、大才女謝道韞時,楚瑤想要起身卻又渾身無力,說道:“您就是吟出‘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的大才女?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
謝道韞說:“那都是些欺世虛名。你好生養(yǎng)病,不要想太多?!?p> 次日之后,謝道韞又來了,楚瑤說了一下來龍去脈,當(dāng)然,隱去了楚墨的秘密。落水之后,就在即將昏迷的一刻,她抓住了一塊浮木,后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謝道韞說:“你是去找你驍哥吧?”
楚瑤臉一紅:“夫人怎么知道的?”
謝道韞說:“你昏迷的時候常聽你說起。女子為俠,為情出走,實在是可嘆可敬!”
楚瑤說:“夫人哪能這么說,陳郡謝氏,個個如雷貫耳,為世人稱道?!?p> 謝道韞嘆了口氣,看向窗外,說:“不是你佩服我,是我佩服你!”
楚瑤驚訝道:“夫人何出此言?”
謝道韞說:“一個女子,父母只能陪你到十幾歲,男人卻陪你度過余生。士庶不通婚,我們這些士族女子,是沒有權(quán)利選擇的,嫁人只能和投擲骰子一樣,看運氣,一把定輸贏。叔父謝安經(jīng)過多方考察,謹(jǐn)慎斟酌,為我擇了瑯玡王氏家的兒郎。沒想到天地間,還有我夫君王郎這樣的人!我現(xiàn)在只是忙于家庭瑣事、守著婦人之道。一日柳絮隨風(fēng)起,往事如夢到心頭。姑娘啊,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不僅遇到良人,還能無所顧忌。所以,我佩服你!”
楚瑤突然想到深山里那位老婆婆。
謝道韞又說:“從來紅顏才女多坎坷,君不見蔡文姬,一生多次改嫁,顛沛流離。像班昭那樣才能得到發(fā)揮的,能有幾人?我恨不能是男兒身,像我叔父謝安、哥哥謝玄、謝琰一樣上戰(zhàn)場殺敵,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你能提劍殺敵、率性而為,真是滄海橫流,快意人生!所以,我又不如你!”
兩人似是故友相逢,聊得非常投機。楚瑤從謝道韞那里感受到了什么叫名門風(fēng)流,學(xué)到了人生道理,從下午聊到半夜,成了忘年交。
又過一日,楚瑤感覺恢復(fù)差不多了,就要告辭。王凝之不同意。又是一番拜神之后,興沖沖地說:“后天可行,我安排人送行?!?p> 恰在此時,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到府上請示事務(wù)。王凝之說:“元亮,這幾天你辛苦走一趟,帶兩個人,把這姑娘送到上庸?!?p> 年輕人看著楚瑤,眼前一亮,說道:“我叫陶淵明,上庸我熟悉,我族人在那不少,族兄陶林風(fēng)在那經(jīng)營酒肆?!?p> 楚瑤十分驚訝:“鳳鳴酒肆陶林風(fēng)是你族兄?那你也是名將之后嗎?”
年輕人笑道:“當(dāng)然,陶侃是我曾祖父,可惜家父早逝,家道中落。呵呵,不說這些。我愿一路護(hù)花!”
這幾日,楚瑤與謝道韞同食同宿,謝道韞指點楚瑤圍棋、古琴,楚瑤見識了大家閨秀的風(fēng)采。
出發(fā)之前,楚瑤對王凝之夫婦辭別,楚瑤說:“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當(dāng)。我家族中俠客眾多,如若需要,托人帶信到山陰的郢客茶樓,我族人定當(dāng)全力相助!”
謝道韞微笑接受。沒想到,多年后的孫恩叛亂時,這封信還真派上了用場。
陶淵明帶著兩名隨從,護(hù)送楚瑤,一路飛奔,直赴上庸。
到了鳳鳴酒肆,陶林風(fēng)看到楚瑤竟然和族兄在一起,不禁喜出望外。
原來,楚平派出的二人一路追來,并未找到楚瑤。一路找尋來到了莫家莊。楚驍一聽楚瑤失蹤,心中大慟!
楚驍將消息飛鴿傳給楚平,總壇發(fā)下鉅子令,各地留意尋找。楚驍又找人告知陶林風(fēng),幫忙四處打探。
楚驍自己一直忙于備戰(zhàn)之事,難以分身,心急如焚。
楚瑤來到鳳鳴酒肆后,不顧得和陶林風(fēng)寒暄敘舊,說道:“給我一匹快馬,我的事隨后再說!”
楚瑤騎上馬,輾轉(zhuǎn)來到莫家莊。
陶林風(fēng)與陶淵明兄弟二人敘舊,陶林風(fēng)邀請?zhí)諟Y明到荊州發(fā)展,不再細(x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