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髯公村
髯公村是個特殊的村子,居住的村民全是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士兵,以及他們的家眷。
髯公村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髯公村不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常年由朝庭撥款養(yǎng)著,但日積月累花費漸大,景盛朝已國泰民安數(shù)年,便不想繼續(xù)養(yǎng)著這群村民了。
而髯公村位靠大山,采石業(yè)發(fā)達,朝庭已經(jīng)派了人下來,意圖解散髯公村,接收幾個石場。
有些卸磨殺驢的意味。
此事令髯公村頗為不滿,民憤四起,膽大的村民搶占了石場,禁止官府的人出入,不僅如此,更是斷絕了所有商客買賣。
那德認識的髯公村村民也跟他斷了聯(lián)系,他沒有辦法再提供石英砂。
末了,龍青青只能馱著被那德那廝狠狠敲詐了一筆買來的幾百斤石英砂,苦心勞力的回到竹林小院。
將石英砂給李剛送去,幾番商討下,解決了剩下一部分卡殼的玻璃問題。
等及夜深,她長吁短嘆,引得秦嬌都心煩。
“何事讓你心憂?”
“娘,我覺得我不適合做生意?!?p> 秦嬌笑了,探手把龍青青蓋在臉上的被子扯下來,輕點她額頭。
“你個丫頭,娘親如你這般大的時候還什么都不會呢?!?p> “一口吃不成胖子,咱們慢慢來?!?p> 這話說的,龍青青長嘆一聲,開始琢磨怎么搞定石英砂。
最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自己開一個石場。
瘋了吧!
她狠狠鄙視了自己,這和要穿衣就得自己養(yǎng)蠶有什么區(qū)別。
不行,得想個其它辦法。
她翻來覆去,沒琢磨出個名堂,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而在李家村外,遠隔百里處,一戶人家已經(jīng)早起。
幾個厚重的包袱背上身,坐上馬車,他們要趁早趕路了。
龍青青起了大早,她決定了。
要親自去一趟髯公村。
不管官府和髯公村的糾紛如何,她等不到塵埃落定那一刻,現(xiàn)在玻璃坊要經(jīng)營就必須有原料。
她先去髯公村探探情況,實在不行,再想其它退路。
安排好了家中的事,她拎上包袱,在鎮(zhèn)上找了輛馬車,嘀嗒嘀嗒了老半天,終于到了髯公村。
此時她身穿男裝,梳了男子發(fā)髻,加上她眉間一抹英氣,頗有些俊俏男子的模樣。
髯公村和一般村子沒有多大區(qū)別,只是那半坡上的一個大坑尤為顯眼。
她還沒有進村,便見村門口百米開外扎起了木樁,幾名缺胳膊少腿的老頭守著,眼見有人過去,便會拿起一旁的鋤頭。
那架勢明明弱的很,一陣風就能倒,但那氣勢又莫名的和諧。
她嘆口氣,不能硬來,不能硬來。
摸了摸鼻子,她突然想出一個辦法。
一瘸一拐的走到木樁處。
“站住!你是誰,來這做什么!”
她抬頭,眼中飽含熱淚。
“我,我聽聞髯公村乃是忠勇之村,家父曾是景慶之戰(zhàn)的一員,卻自出戰(zhàn)后再未回來,特來髯公村尋,或有消息也未可知。”
守樁的老頭聽了這話,神色激動,兩步上前。
“你,你是哪一位的后人?!?p> “家父姓徐,單名一個虎,不知道村里有沒有姓徐的人家?”
她打聽過了,髯公村姓徐的人家最多。
“這,小伙子,我本來該讓你進去的,可是村里近日出了些事,你還是回去吧。”
這老頭臉上一道刀疤從眉頭到鼻翼,看著嚇人,可說話時聲音柔和,是個心善的。
既如此,她無奈的點點頭,從兜里摸了幾塊碎銀。
“我沒什么本事,原想幫助村里做點什么,這點銀子請收下。”
她抬頭看看天,嘆口氣,用只能二人聽到的聲音說道:
“唉,也不知道天黑能不能走到鎮(zhèn)上?!?p> 她拖著一條腿,緩緩往回挪。
所說尋親是義,那她腿殘就是情。
老者目睹她的不易,再思及自身,終是心軟了。
“小伙子,不如你先留宿一晚?”
“好勒!”
她立馬答應,絕不給老者反悔的機會。
入夜,龍青青成功入住老者家中。
老者名為褚大山,家中只有一名老婦人做伴,帶著一名五六歲的女童,清貧度日。
“我呀,和老頭子有三個兒子。都是上了戰(zhàn)場沒能回來,老頭子那胳膊就是被敵人一刀砍了的。”
老婦人比老者善談,做了一桌清淡時蔬,配著雜糧餅子吃。
“這個丫頭啊,是早幾年我們倆撿回來的,那時候旱啊,我們這沒點吃的,好在老頭子能干,幫人抬石頭,每天一點小米粥,給丫頭帶這么大?!?p> 龍青青聽得點頭,心下卻對髯公村有了新的認識。
之前她買石英砂花費了不少,本以為髯公村靠著采石應該很富裕。
可眼下所見,髯公村附近鹽堿地多,山嶺多,能耕種的地少之又少。
“亂世無寧日,我爹也是如此?!?p> 她一筆帶過自己瞎扯的背景,淡定的打聽起石場的信息。
“石頭那么重,褚爺爺身手不便真是難為了?!?p> “以往倒不難,那石場雖然是官府的,但每年也會給我們分紅,年前打石頭發(fā)現(xiàn)了白晶,那東西用來做陶瓷的,惹了上頭眼紅?!?p> 褚大山冷哼,瞪著耀城方向。
“這些當官的,我們拼死拼活,到老了就這么對我們!”
許是想到了什么,他轉(zhuǎn)向龍青青,有些悲涼。
“明日我去幫你打聽打聽有沒有人叫徐虎,若是事情不順,這村子啊,很快就不在了?!?p> 龍青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但此時她得裝作不知情的模樣,皺著眉頭說道:
“我今日坐馬車過來,聽馬夫說村里已經(jīng)斷了石材生意,這樣一來,村里不是生活更加難了嗎?”
褚大山長嘆,抬起的手直直發(fā)抖。
“呸,那群不要臉的。”
他狠唾一口,激烈反應出乎龍青青的預料。
“我們都是些殘弱老兵,沒了石材生意哪里還能活,必定是官府的主意,這是要逼我們?nèi)ニ腊。 ?p> “可是,你們不是設(shè)卡攔人嗎?”
“那是攔官府的!我就說怎么沒有生意人來,這我得去跟徐達說一聲?!?p> 褚大山風風火火,龍青青一時竟沒攔住他,讓他出了門。
“一輩子了,還是這么個急脾氣,來,小伙子你坐下?!?p> “婆婆,褚爺爺剛才說的徐達是?”
老婦人瞇著小眼睛,一邊哄小孫女睡覺,一邊回龍青青的話。
“咱們髯公村里啊,一共有三十戶人家,這徐達是村長,大事小事他都管?!?p> “那石場的生意也歸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