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星星的孩子
因為明山的到來，默默感到很興奮，每次都能跟明山玩兒的很高興，于是睡覺的時候就比以往還要困難，把自家的床當(dāng)成了蹦蹦床，跳到自己精疲力盡才睡去。
已經(jīng)過了凌晨。
云間揉著額頭從臥室出來倒水，看都明山還靠在沙發(fā)上玩兒手機(jī)。問他怎么還不回去？
“懶得動，就在這兒睡了。”明山坐起來，給云間讓了個地方。
云間接了水，端著杯子坐下。
“我看，默默好像比上次我來好多了，我剛才跟他玩兒，他互動能力明顯好了?！?p> “唉，是嗎，明年就要上小學(xué)了，他這個進(jìn)步的速度，我擔(dān)心不能上普通小學(xué)?！?p> 明山看著弟弟緊鎖的眉頭，不由一陣心疼，心疼他，心疼孩子，心疼自己的老母親，也心疼李安樂。
“你做的很好了，別逼自己，也別太逼孩子了?！彼呐脑崎g的肩膀，又捏了捏。
云間低頭喝水，明山還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其實，你非得藏著孩子不讓她媽媽見嗎？也許孩子跟她媽媽待一待，能好的快一點兒呢，媽媽對孩子總是更細(xì)心啊。再說，你能永遠(yuǎn)藏著孩子嗎？”
明山不知道他說這話會不會又讓云間生氣，小心翼翼的觀察他，但云間沒有很大的反應(yīng)，只是說，“我現(xiàn)在想不了那么多，過一天算一天吧?！?p> “行了你去別地兒睡吧，我要去抱我大侄子了！”明山起來伸了個懶腰。
“算了，默默睡眠不好，半夜要醒好幾次的?！痹崎g搖搖頭。
“我又不是沒帶過他。我都想他了，這個天兒，抱著個軟乎乎的小肉蛋最舒服了?！闭f完也不等云間的意見，直接進(jìn)了臥室。
抹黑爬上床，明山輕輕湊到默默跟前兒，在黑暗中看著孩子熟睡的臉龐，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臉蛋圓潤柔軟，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寬闊的額頭，像一個安靜的天使。
星星的孩子。
明山伸手?jǐn)堊∷?，輕輕的拍拍他的后背，心里真是五味雜陳。他聽見屋外云間的動靜兒，他一定是去拿了一瓶冰啤酒，到書房去了。
讓他喘口氣吧。明山想。
書房里兩面都是通天的書柜，窗戶邊兒上一個寫字臺，再往邊兒，緊靠著窗戶跟兒有一張安樂椅。
因為家里有孩子，不可能太整潔，隨時收拾也趕不上孩子隨時亂丟的。他們家哪個房間里多少都有默默的東西，衣服、玩具、書等等。
可唯有這個房間很整潔，沒有一點兒小孩兒的東西，整齊的就好像是樣板間。
這是東方云間的防空洞，避難所，溫柔鄉(xiāng)。
他確實拿了一瓶冰啤酒，還沒有喝，拎在手上光著腳在書柜前轉(zhuǎn)悠。
在哪兒呢？他看著一柜子的書出神，是他藏起來的，只是好久沒空翻，一時間忘記在哪兒放著了。
他在記憶里尋找，是什么時候開始收集那些字條的。
他放下酒瓶，打開書柜門一行一行的找，不見了？不會被方瓊發(fā)現(xiàn)收走了吧？這個想法把他自己嚇了一跳，穩(wěn)住心神，不會的，這房間方瓊不進(jìn)來，這是他們家都默認(rèn)的，除了他自己，沒人進(jìn)來，打掃的阿姨也不會。
想起來了，為了以防萬一，他每次會把它們換一個地方藏起來。于是他又換了地方找，果然在這里。
那是幾本偽裝成書的盒子，從外觀看起來，是一些艱澀難懂的大部頭書籍，實際上，只有一個外殼，里面是空的。
這些盒子里，大部分放的是一些紙條，還有信，明信片，另一些，放了些耳環(huán)、發(fā)圈兒等等女孩兒的玩意兒。
都是李安樂的。
搬家的時候，他偷偷留下來的。
李安樂寫給他的第一張字條，是她們家的地址。
大一寒假，他跟她一起回家，到了機(jī)場，爸爸的朋友來接他，順便送她回家。他問了兩遍她家地址，不知道她是有點兒害羞還是怎么的，說的又小聲又含糊。
見他聽不清，她拿了包里的小本子寫給他的。字很清秀，他看了以后隨手塞進(jìn)口袋里了?；氐郊乙院?，家里的阿姨洗衣服發(fā)現(xiàn)了，給他放在桌子上，他也就隨手放在了一個收納盒里。
只是沒想到，這個地址，以后會變成他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印象最深的一次，凌晨5點，寒風(fēng)瑟瑟的，他早早的等在她家樓下，只為了跟她一起迎接初雪。
年輕時候的愛情，現(xiàn)在想起來，真的幼稚、純真，還以為，有了彼此，就是一生。
可現(xiàn)實不允許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持續(xù)太久。后來里兩個人為愛情找到了歸屬，有了法律的保護(hù)，得到親朋好友的祝福，還有了一個愛情的結(jié)晶，卻走到了盡頭。
東方云間把那些疊成一小塊的字條一一拆開，鋪平，然后再細(xì)細(xì)的疊起來。
“這是我說的那家小吃店的名字，跟咱們老家的味道很像.“
“對不起啊，我舍友有點兒話多。她非要跟著我來。”
“你的衣服下擺有個洞，好像是被什么燒的。”
“我同學(xué)讓我問問，你有沒有女朋友?！?p> 李安樂上大學(xué)的時候，給他寫的字條都是從她隨身的小本子上撕下來的，她的小本子，每一頁都有可愛的裝飾，一只粉紅色的小豬，一只長耳朵的兔子或者一直大眼睛的青蛙。即便那頁上沒有什么裝飾圖案，她也會自己動手畫上一個。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有手機(jī)，可她好像特別喜歡傳紙條，像是一種游戲。
東方云間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她這么一個不太起眼的小女孩兒。從小在他和他哥身邊兒圍繞的女孩兒，都是在人堆里很搶眼的。而他那時候年紀(jì)小，也總是會被那些長的很好看的女孩兒吸引。
不過，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兒，但凡是漂亮聰明的加上家庭環(huán)境還不賴的，多少都有些自私和自大，唯我獨尊。這也不怪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家庭里幾代人的寶貝疙瘩，出了家門，漂亮聰明也一定少不了得到些偏愛，所以他們目中無人是正常的。
所以，那些他喜歡的漂亮女孩兒，大多都蠻橫無理，驕傲獨斷，像朵帶刺的玫瑰，確實賞心悅目，但無法靠近?。?p> 那李安樂是什么呢？
她肯定不是玫瑰，她沒那么艷，也沒那么多刺。
東方云間不懂花，如果非得讓他形容，那就是那種無名的，在春天里開的很燦爛的小花，各種顏色，讓人一看就覺得好看，仔細(xì)一看倒也沒啥特別，可就是看在心里很歡喜。
第一次，李安樂被她的雨傘拐帶到他懷里的時候，冰冷的秋雨里，她一抬眼的瞬間，東方云間就覺得她像個冒冒失失走丟的小動物，一臉的驚恐和無助。
他們同鄉(xiāng)會聚餐，大家都拿東方云間尋開心，豪放派的學(xué)姐甚至借著敬酒往他身上靠。李安樂卻好像從沒見過他，從沒撞進(jìn)他懷里一樣，一眼都沒看他。
聚餐結(jié)束，她說要回學(xué)校不去唱歌了，東方云間本來也沒打算去，看著她在公交站，那么冷的天還露著一截腳脖子，縮著脖子等車。他差點兒就忍不住過去叫她一起走了。
為了讓自己別干那種傻事兒，他把耳機(jī)的音量開的大大的，差不多是震耳欲聾的程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卻自己過來了。
她，靠過來，走進(jìn)來，住下去，又離開。
“李安樂，是誰讓你這樣來去自由的？”一瓶啤酒已經(jīng)灌下去，東方云間現(xiàn)在是從里到外，徹頭徹尾的冷，冷的牙齒打戰(zhàn)，寒從心生。
“喜歡的時候你就來，不喜歡了說走就走！”他的聲音也在斷斷續(xù)續(xù)的發(fā)抖。
“誰準(zhǔn)你的，誰準(zhǔn)的？！”
他咬著自己的拇指關(guān)節(jié)，好讓自己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