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期待
回落星之前,東方云間還要去機(jī)場送田中教授,李安樂表示自己也理應(yīng)去送行,在機(jī)場跟田中教授愉快的道別時,田中教授熱情的邀請倆人有空去日本看看。
東方云間和李安樂客氣的點(diǎn)頭說一定一定。
李安樂說,“一直想去北海道看看?!?p> 東方云間接著說,“聽說那里的雪很美?!?p> 話音落下,兩人視線相碰,很快便分開。
北海道的雪祭。
這是一句歌詞,李安樂上大學(xué)的時候很喜歡的一首歌。那時候她鬧著玩兒說以后一定要去北海道看雪,東方云間也答應(yīng)了的。
四月剛到,氣溫已經(jīng)飆升到了30度左右,昨晚開著東方云間的車送田中教授回去的那個男老師依然開著車,三個人一起回落星。
天氣熱,車?yán)镩_著空調(diào),李安樂連著打了幾個噴嚏,那個男老師有些抱歉,將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了。
東方云間用余光看見李安樂又在包里翻騰,想來是要找紙巾,她經(jīng)常忘記在包里裝紙巾,這次倒是裝了,可昨晚給他用,八成是落在茶幾上了。
果然,她沒找到,只好用手背蹭了蹭,東方云間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這動作簡直跟默默一模一樣,為了這個壞習(xí)慣,默默可沒少挨訓(xùn)。
他探身打開中央扶手,里面有一盒紙巾,抽了幾張遞給李安樂。
李安樂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冷淡的說了聲謝謝。
東方云間確實(shí)不知道自己又是那句話沒說對惹著了她,要是問,她只會帶著火氣回一句,沒事。
這沒事才最可怕,東方云間只好閉嘴,沉默。
到了落星,來參加培訓(xùn)的家長們都已經(jīng)三三兩兩的就坐了,余真真負(fù)責(zé)接待,看到李安樂也跟著來了,熱情的迎上來,“李老師,你怎么來了?”
東方云間沖余真真點(diǎn)點(diǎn)頭就上樓去了,余真真沒注意他,只是拉著李安樂說話。
“我這不是聽說有家長培訓(xùn)嗎,我也想來聽聽。”李安樂瞅著一個空位子坐下來。
余真真一拍腦門,“對奧,我都忘了跟你說這事兒,嗨,看我這腦子,歡迎歡迎!”
李安樂拍拍余真真,“余姐,你忙吧,不用管我?!?p> 余真真笑著忙去了,李安樂安靜的打量著周圍的家長。還是女性家長偏多,她們大都穿著隨意樸素,不施粉黛,年齡有大有小,可神情都十分相似,不是郁郁寡歡,就是焦躁不安。
經(jīng)過了昨天下午,再看到這些跟自己同病相憐的家長,李安樂心情平靜了一些,集中注意力認(rèn)真學(xué)習(xí),希望能在見到默默的時候表現(xiàn)的好一些。
午餐的時候,余真真帶著李安樂去吃員工餐,李安樂走過樓梯口,下意識的往上面看了一眼,余真真心領(lǐng)神會,“他回家去了,去接兒子!”
李安樂心里一驚,“他兒子下午要來嗎?”
“不來,說是昨晚上沒回去,有點(diǎn)兒不放心,得回去看一眼。東方可是個好爸爸?!?p> 余真真幫李安樂打了飯,兩人對面坐著吃,余真真問,“你兒子現(xiàn)在在哪兒做干預(yù)呢?”
“恩?”李安樂有些懵,想了一下說,“在他爸爸那兒,我,離婚了,孩子跟著他爸爸?!?p> 余真真有些意外,但很快調(diào)整了表情,“奧?!?p> 李安樂有些羞愧,解釋說,“以前我身體不太好,帶不了孩子?!?p> 余真真急忙說,“我沒有別的意思,這孩子是夫妻兩個人的,爸爸帶媽媽帶都一樣的?!彼o李安樂碗里夾菜,“多吃點(diǎn)兒,你看你瘦的?!?p> 李安樂能感受到余真真的真誠,她一時間有些觸動,覺得自己何德何能,能遇到生命里這么多對她好的人,比如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秦珊珊,比如帶自己如親妹妹一樣的童歆,還有眼前這一位大姐。
還有,東方云間。
余真真見她表情有些不太對,以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一個勁兒找補(bǔ),“以后要是有機(jī)會,讓孩子到我們這里試試,或者讓孩子爸爸來參加我們的培訓(xùn),還是挺有幫助的,我給你安排?!?p> 李安樂低聲說,“他爸爸不太搭理我??赡?,是怨恨我沒陪在孩子身邊?!?p> 本來她是想平靜的表達(dá)的,可誰知道這話一說完,壓抑了很久的情緒全都翻涌上來,眼淚就那么滴落在飯碗里。
余真真這下暗暗叫苦,恨自己千不該萬不該挑起來這個話題,家家有本那念的經(jīng),這李安樂看起來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啊,是啊,誰結(jié)婚是為了離婚呢,誰生孩子會想到孩子會有病呢?
余真真坐到李安樂的身邊,攬著她的肩膀拍了拍,“沒事的沒事的,你別這么想,你不是說身體不好帶不了孩子嗎?那咱就好好養(yǎng)身體,養(yǎng)好了身體再說!”
李安樂真的太想傾述,太想哭了??伤恢勒艺l去傾述,田玉華,不能,她垮了田玉華就更崩潰;秦珊珊,不方便,她很忙,又不在一個城市,鞭長莫及;周彤,二姨,還是李太平,都不是合適的人選;東方云間,她倒是想跟他哭,可她沒那個臉。
倒是這個余真真,她跟自己一樣是個母親,也有個自閉癥的孩子,又這么親切,李安樂實(shí)在是沒忍住。
她憋著嘴,忍著抽泣,“我,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孩子帶大的,我兒子兩歲的時候我就沒再見過他,他爸爸以前連尿布都不會換,他工作特別忙。我以前,總是埋怨他不是個好爸爸??晌遥也挪皇莻€好媽媽。”
余真真就那么一下一下的拍著李安樂的肩膀,盡量把別人朝這里看的視線擋住。其實(shí)在這個特殊的學(xué)校里,大家對這種情緒崩潰的家長看得多了,見怪不怪,這些堅(jiān)強(qiáng)的媽媽,總是在哭過之后,擦干眼淚,繼續(xù)披掛上陣。
余真真輕言細(xì)語的勸慰,“別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我們做家長的,首先要保證自己身心健康,才能去保護(hù)孩子照顧孩子,你說是不是?咱們要是撐不住,誰去管孩子?你要想開點(diǎn)兒,你看,因?yàn)檫@個孩子,他爸爸也成長了呀。”
李安樂抽噎了一陣,漸漸平靜下來,忽然問,“余姐,我能在落星工作嗎?”
余真真一愣,“工作?”
“恩,”李安樂擦干臉上的淚痕,很認(rèn)真的回答,“干什么都行,辦公軟件我都會用,也會開車。跑腿,打掃衛(wèi)生都可以的?!?p> 余真真失笑,“胡說,哪能讓你干那個,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嗎?”
李安樂卻沒笑,說的更懇切了,“我真的可以,我想在落星工作,能多接觸一些孩子和家長,還有老師,多學(xué)習(xí)一些,以后我想把孩子要回來,我自己帶!”
余真真見她是真有這想法,不由的也認(rèn)真起來,“奧,也是。嘶,我想想啊,肯定不能讓你去打掃衛(wèi)生?!?p> 李安樂抓著余真真的胳膊,“余姐,麻煩你了,不著急,你幫我想著點(diǎn)兒就行,我隨時都能到崗!”
兩天的培訓(xùn)結(jié)束,李安樂刻意避開東方云間,倆人打了幾個照面,但誰也不知道說什么。
李安樂一邊急切的吸收知識和別的家長的經(jīng)驗(yàn),一邊兒激動緊張的期待著周末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