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后,中都城內今日倒是十分熱鬧,就連城西的醫(yī)館珍時醫(yī)館也是門庭若市,門口排滿了人,這家已是當地的老字號,最初是一老者獨自一人一個小鋪面一人坐堂給上門百姓問診,現已經小有規(guī)模。
堂內幾個大夫分別于堂內東西南北各設一個問診案臺,西南北三個案臺都是三位老先生,接待日常一些頭疼腦熱。只有東邊案臺是一白紗蒙面的女子,著一身青衣羅裙端坐于案前,旁邊寫著
疑難雜癥,頑疾???。
門外突然走近一名男子,面相上看年齡三十多歲應當正值壯年,可觀男子面色有如稿木,雙眼渾濁,眼白處帶黃,時不時掩面咳嗽,青衣女子對著站在身后的一名丫鬟說了一聲
“錦離,把那位病人領到此處吧”丫鬟低聲說“小姐,那人在咳嗽,恐怕是惡疾,咳出穢物”
青衣女子只是低聲說了一句“無妨,快去”
錦離只得上前領人過來,男子站在案臺前抬頭看了旁邊寫的字,雖不識幾個大字,確還是認得疑難雜癥這四個字,抬頭看了案臺后的女子,雖遮面也能看出此女子只是碧玉年歲,心中只覺得一個小姑娘估摸是醫(yī)齡尚淺,只想著掙幾個銅錢子,便和善的說
“姑娘,鄙人只是輕微咳嗽,開幾副藥就好,并非疑難雜癥,不勞煩姑娘費心了”
說罷便轉身要走,青衣女子抬起眉眼
“這位患者,可是一位雕刻木匠,長時間在木粉塵揚的屋子里勞作,呼吸是否察覺吸長吐短,長長一口氣,吐出一半便覺喉嚨癢痛難耐,忍不住咳嗽,咳嗽也是吐氣不暢,上不來氣,近日,晚寢呼吸更是胸口鈍痛”
男子心中一驚疑問到,“姑娘是如何得知,小人確實是東街上工匠鋪的木匠,以雕刻維生,這幾日夜里也確如姑娘所說呼吸鈍痛不暢”
女子眼角微微一笑有如清云閉月般柔和,回到
“先生衣物上有沉木的味道,手上兩指間一層厚繭,想來是經常手持一些細鐵器,再者先生眼中污濁,咳中帶了絲哨鈴漏風的悶聲,猜出一二,先生可否讓我為您把脈再確認一事”
工匠此刻再無疑慮伸出手“勞煩姑娘了”女子手搭上脈說了一句
“先生保持正常呼吸不出聲即可”
隨即搭手閉眼診脈,隨著脈搏的跳動三指切換點脈,女子閉眼不動仿佛置身虛空,一道流光自她指尖不動聲色直串男子心肺,好似看到肺中仿佛帶著韌絲狀,血液流動不暢,肺內還有滯留血塊,若是不服藥讓血液流動起來,消散血塊,軟化韌絲狀物,怕一月內就要咯血了。
青衣女子挑眼收手,抬筆寫下藥方,遞給他
“先生按這方子去隔壁房的藥臺抓藥,七日后再來這讓我為你施針,不然七日后先生若是開始咯血,只怕是回天乏術”
工匠接過連忙說“多謝姑娘,多謝姑娘,鄙人一定記著”拿著藥方便出去了。
晚膳時分,這名女子帶著丫鬟離開珍時堂,往南街走去,路過食來閣進去買了些果干帶上,剛剛出鋪子便遇到一扒手在躲避追趕,女子見狀兩指自腰間取出一枚銀針抬手俯身往下扎在小偷的左腿上,小偷腿間一麻軟便癱坐在地上,失主上前從小偷手上拿過自己的玉佩,女子定睛一看,這玉佩不是……便抬眼看向來人。
看清男子容貌后慶幸今日帶了面紗,這不就是如今的太子羽景辰,今日一看就知道是換便服出宮偷玩,前不久皇后壽宴上見過,此人雖生的一副清風朗月的容貌,卻異常喜歡捉弄人,此刻對著她揖手道謝
“姑娘,今日多謝出手相助,看姑娘生得出塵絕落,不知可否邀請一起到沁源樓樓共進晚膳以表謝意”
丫鬟錦離上前
“小姐,老爺夫人正等著用晚膳呢,得早些回去”
羽景辰一聽怎肯罷休,急忙說到“正好我便送姑娘回家吧,他日好登門道謝”
青衣女子說一句“不必”便要繞開他走,不想這羽景辰突然伸手向面紗襲來,女子并無腿腳功夫,可是手上出針極快,順手也給了他手腕扎了一針,羽景辰只覺得手上一麻動彈不得,錦離直接上前拉住女子跑掉。
羽景辰在女子剛剛扎針之際看到面紗下女子脖頸上的一個極小的紅色長命鎖荷包。心里便想到終究是有線索的,
傍晚殘陽已落,南陽王府后院
南羽落在后門站了一會兒,聽到兩聲“篤篤”的敲門聲,面色一喜,正是錦離從大門進去后,來給她開門了,兩人四下張望,想偷偷溜回紫瑾閣,剛一轉身南羽落就撞上一人往后退倒,那人攬住她纖腰帶向懷里,南羽落面紗滑落抬眸一看,心里一驚“哥”
怔愣片刻,南羽落站直了身子,對著南語墨行了禮,南語墨看著她低垂的腦袋,兩綹青絲垂了下來,微風浮動,似青柳搖曳,散開一股似有似無的藥香味,里面還夾雜著少女的馨香,南語墨眼中漾來一絲笑意“今日是否偷偷出去坐診?”
南羽落低眉藏下眼中的狡黠的亮光,跟個小狐貍一般,再抬眼只是神色如常的回道
“沒有啊,我是為了去給你買最愛的果干蜜餞”
說罷從懷里拿出那包蜜餞直接塞到他手中,欠了欠身便走了,南語墨看著手上的袋子,淺笑搖了搖頭,俯身拾起地上的面紗所有所思,想著小時候這丫頭每每犯錯總是揣著一些果干吃食到他房間賄賂他,因做錯事偷溜出府害怕責罰便逃在他房里“避難”躲在他被窩里臉上掛滿亮晶晶的眼淚被他哄睡著,如今長大了性子倒是變得恬靜溫婉,卻沉默寡言了許多,無小時候那般隨性了。
南語墨想起她十二歲那年發(fā)生的一件事。
有一天南羽落這丫頭躲在他房間洗浴,他進門便聽到她喊“哥,我今天出門去尋了一耳銀草摔到河溝里,快借一下你的衣服,母親在我房里守株待兔呢”
南羽墨甚是無奈的扔她一件白袍,可不想穿在她身上那白袍半搭不拉的掛在她身上,一頭如墨青絲鋪散在身后,臉上氤氳著水汽,清透絕麗的臉讓南羽墨看得不由怔住,偏偏這丫頭還一臉無事的走到他跟前,腦袋直接一倒蹭在他胸前說
“你這衣服也太大了,一會兒還得讓你去跟錦離偷偷幫我拿身衣裳”
南語墨素日里不掛一絲表情的臉上突然頓住,問:“你是不是里面也沒穿”
南羽落嬉笑的說了一聲“對啊,一會兒跟錦離記得拿一整套哦”
南語墨再也忍不住伸手把那半耷拉的白袍拉好,轉身到寢榻上拿被子把她裹好就轉身疾步出門去幫她取衣服。
寢榻上南羽落一身熱水澡后全身舒服得不行,不由得瞇住了眼,腦袋一歪睡著了。
當時南語墨再回房時便是這副場景,一顆腦袋半吊在榻邊,頭上還沒干的青絲垂至鞋臺上。無奈搖了搖頭拿起一塊錦巾上前,把被子拉起蓋住,扶著那顆腦袋放到自己腿上,輕輕的給她擦拭頭發(fā),雖是初夏,夜里還是涼的,房內用了暖爐炭火,頭發(fā)也干得快。
他卻突然犯愁看著自己拿來的衣裳不由得眉頭緊了一下,心想這十二歲不大小不的年歲可不能再跟從前一般和他同食同寢。
也就是從那一年開始南語墨就不再讓她在自己面前太過隨性。
如今回來了,這丫頭好像真的不怎么膩著他了,回過神來看著手中的面紗,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