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這個夜晚不太美
凌晨三點。
破舊的工廠里。
像是節(jié)日的饋贈一樣，今晚的活兒竟然不多。金子輕松地吐了口氣，把手上的工具丟到了一邊，到值班室洗了洗油乎乎的手，擦毛巾的時候，又瞥見了一堆油污的臟衣服，攢了好幾天了，愣是寶貝一樣舍不得洗，等多了再洗吧。
一屁股坐下來，狹長的條形沙發(fā)凳上，黑色墊子已經(jīng)露出了黃黃的海綿，竟也是臟兮兮的。金子壓根就沒注意，也不會注意這些。這個鐵制品上面放的海綿是他從廠同事那里搜刮來的好東西，軟乎著呢，盡管睡覺的時候墊子還不夠長，半個小腿那么長的人體都架在外面。金子很知足:靠窗戶，而且比有的人的睡覺的地方還好不少。
金子拿起了一個手機(jī)，接著又拿起了另一個手機(jī)。從一個上面倒騰一些錢到另一個上面。胖手靈活地停頓了一下，繼而又毫不遲疑地發(fā)了出去。
往常一樣，這個點都有活兒，精神著呢，不困。
忽然，噼里啪啦的雨點打在玻璃上。不是什么時候竟然下起雨來，還不小呢。轉(zhuǎn)眼玻璃窗上密密麻麻的水珠印記。金子還是沒有關(guān)窗，悠閑地抽著煙。外面依稀能看到對面廢棄的廠房，也沒啥可看的。
不知過了多久，金子頭疼的厲害，原本想趁機(jī)瞇上那么一會兒，卻根本睡不著，腦子里清晰的感覺到血管在跳動，一下又一下，像是鐘表的滴答，只是難受到不行。他在另一個手機(jī)里發(fā)表了狀態(tài)：我真的很累，很累。我快撐不住了……渴望重生，兩分鐘，五分鐘……
又看了看手機(jī)，發(fā)出的520紅包，還是沒有人領(lǐng)取。明天是520了。金子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沙玫瑰的憤怒……
“你對我永遠(yuǎn)不是真愛，真愛在你身上找不到。真愛是下意識的惦記和牽掛……真愛是主動的，要來的都是廉價。你明知道我從來不開口，你卻心安理得的一毛不拔。你為自己，吃吃喝喝都不帶考慮的，對孩子，你也知道買好吃的，唯獨對我，你沒有心意。唯一的是飯桌上喂我多吃幾口肉，我不稀罕！
……天生不講究吃的，不在乎那一口肉。但不代表我就心甘情愿被你利用。都是人，不要當(dāng)狼。你父親的事情，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今天不是來和你商量的，是通知你，如果他還堅持一起住，我們就離婚。我要搬走！”
想到這些，金子眼圈紅了。沙玫瑰是變了，從那次泰山醫(yī)院回來以后，就變了一個人。很少說話，也和自己陌生了很多，整個人心事重重的。
大部分時間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要么就是陪孩子，很喜歡孩子這一點，倒也不奇怪。
金子不想回憶往事，又看看了看手機(jī)，紅包還是沒有人領(lǐng)取。
看了看沙玫瑰的動態(tài)，啥也沒有。手機(jī)頭像到手機(jī)背景，以及對自己的備注全部換了，再也不是孩子的頭像，再也不是孩子的背景，連以前給他備注的阿胖，也取消了。莫名的，金子心里難受起來，不自覺又狠狠抽了幾口煙。
金子回想了這些年，的確沒有送給老婆過禮物，給她說了，想要啥買啥，她自己不買，怪誰呢？自己有病，那就怪不了別人。金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錯。
金子翻了翻手機(jī)，幾年以前，沙玫瑰還時常在結(jié)婚紀(jì)念日，情人節(jié)，發(fā)個狀態(tài)，寫點啥。
不禁懷念起以前來。
從前的點點滴滴一點點浮現(xiàn)起來。
“妞妞現(xiàn)在咬文嚼字呀，粉碎性的，好好一本書，轉(zhuǎn)眼變渣渣，我這特意買的人類進(jìn)步的階梯被孩子造這樣。
……兒子終于會走路了，十七個月了，才會走路。你快看呀，
……sorry，我這拍照角度太利己了。。。。。。哈哈哈哈，把你拍變形了……
“我提議咱一家四口報個游泳班，這個超前的空想讓我興奮不已，一邊看妞妞竟然一下子站起來了，一屁股的旺仔小饅頭粘著，沖我笑呢。再看看你，無動于衷，你是擔(dān)心太胖，水浮不起來你么？你干啥呢，還玩游戲呢……
金子想起來很多很多，無數(shù)次自己從游戲里面回不過神來.
轉(zhuǎn)而又想到沙玫瑰好多次要離婚的小作文。語氣從開始的激烈，到慢慢的平和，再到激烈，再到平和。似乎她也確實沒有消停過。好在醫(yī)生說她失憶了，于是這一切便不由自主的抹去了。
金子只覺得頭皮發(fā)緊，腦子也覺得有些崩潰的不由自主，停不下來，噴涌而來的回憶已經(jīng)決堤。
求一棍子打暈。。。。也許能好些。金子這樣想著，頭疼厲害的根本睡不著.金子又一次感到了爆裂般的疼痛，痛不欲生。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昏昏欲睡，睡夢中，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就那么一瞬，一道光如瀑布般傾斜寫來，籠罩在頭頂，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被無限托起，進(jìn)入了另一個世界。
那里是一片火紅的樂園。廣袤的玫瑰花，一望無垠，接著天，接著地。
兩個小孩在一片火紅的玫瑰園玩耍。笑鬧著，追逐著，愉快地玩耍，笑聲朗朗。
“最亮的星星，是傾竹的眼睛。我們一輩子不分開好嗎？我喜歡和你玩……你為什么只有紅色呢？”
“這個嘛，母后說了，我還沒有長大，等長大了顏色就會變化成彩虹色。我該回去了，不然母后該擔(dān)心了，喔，這個東西給你，有了它，什么時候你都不會被花刺兒扎傷……”
“一片葉子，這么神奇？”
“這可不是普通的葉子，父王說這是最寶貴的葉子，我長出的第一片葉子。紅花配綠葉，這個是交給我未來夫婿的信物?！?p> “怎么給我了呢？”
“因為宮里的人們都說你傻，連撒謊都不會。你只會吹笛子，還木訥寡言，我怕你將來找不到媳婦兒?！毙∨⒄０椭劬?，神情幽幽地看著小男孩。
“我有錢啊，我爹是財神，他們說那些東西能換來全天下的女人?！?p> “全天下的女人？那可不行。那樣的話，我的刺兒會全部扎向你，而且，玫瑰花的葉子就會徹底消失了?！?p> “我不愛全天下的女人，我只想和你一起玩，傾竹。我喜歡這片葉子，歡喜得很呢……”
“我得走了，母后該著急了?！闭f完，小女孩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