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隊長當然看的出,張國忠并不是李大明身上那清朝進士的對手,不過話說回來,反反復復請了這么多的先生,沒有一個有辦法,卻只有張國忠分析出了事情的原委。
回到家中,李隊長不停安慰愁眉苦臉的張國忠,“行啦,法子慢慢想,你這么愁著,也不是個事,反正李家二丫頭已經(jīng)看上你了,前幾年操場河公社曾經(jīng)斗過一個老道,現(xiàn)在還在生產(chǎn)隊干活,姓馬,你不如去找找他,當年讓村里栽柳樹的就是他。”
聽到李隊長又提到李二丫,張國忠本想一頭撞死在當場以示清白的,不過當李隊長提起鄰村的馬老道,張國忠便來了勁頭,自古茅山出道家,這個指導村民種柳樹的馬老道,也許就是救世主也說不定呢!
第二天,李隊長的二兒子帶著張國忠來到了鄰村操場河村。原來那條操場河就是李村與這個村的分界線。
當張國忠見到馬道長時,原先想象中那仙風道骨的智者形象徹底瓦解了。這個馬道長,胡子留的亂七八糟,跟田里的蒿草沒什么區(qū)別,頭發(fā)比胡子更亂,已經(jīng)搟了氈了,臉黑的跟木炭一樣,穿著可能已經(jīng)十幾年沒洗過的緬襠褲,腰里插著個破煙袋鍋子,正坐在田頭喝水。
“馬道長…”張國忠上前尷尬的叫到。
馬老道警覺的一回頭,打量著這個眉清目秀,知青打扮的年輕人,“我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我有罪?!?p> 馬老道繼續(xù)喝水,不斷用基本上能當油氈用的袖子抹著臉,冷冷的說。
李隊長的二兒子顯然和馬老道挺熟,湊到跟前和馬老道嘀咕了幾句,跟特務(wù)接頭差不多。馬道長的臉色立即由冷淡變成了欣喜,湊到了張國忠跟前,上下打量,笑出了一臉褶子。
“你看出了操場河邊上的殍地?”
“恩,但弟子不知道如何破解,特來請教道長?!?p> “你當我徒弟如何?”馬道長根本沒聽見剛才的話。
張國忠心又碎了。
這個地方的人真是太怪了,先是出了個李村長硬生生的把驗證《茅山圖志》虛假性的自己當成了跳大神的,緊接著又把自己跟李二丫扯到了一塊,然后又是一個穿的比叫花子強不了多少的道士上來就要認自己當徒弟,唉,農(nóng)村的鬼事再怪,也怪不過這幫匪夷所思的人。
“道長,我只是…”
“行了,你別說了,二貴,你跟你爹說一聲,就說這個人拜我為師了,讓他準備一桌好酒?!闭f罷馬道長喘了一口大氣,竟然哼著小曲把煙袋點上了。而李隊長的二兒子李二貴一聽好像也挺高興,一溜煙跑沒影了,把個張國忠晾在了當間。(李隊長讀過幾個月的私塾,算是村里的文化人了,他的三個兒子分別叫“李富貴、李二貴、李三貴”)
找操場河公社要馬老道,馬上成了李隊長近期的工作重點。操場河公社是堅決不放人。
要人的事,李隊長著實費了牛勁,按輩分算,李隊長是操場河村生產(chǎn)大隊的劉隊長的表舅,不過二人平時沒什么來往,為了把馬真人要過來,李隊長把八桿子打不著的表舅老爺都抬出來了,最后搭著人情陪著笑臉,用一頭牲口(當時生產(chǎn)隊沒幾頭牲口,在以種地為主的農(nóng)村來說,牲口比人值錢)外帶30塊錢把馬真人換了過來,把個李隊長心疼得差點就跳井自盡。
當了師傅,馬老道簡直高興上了天,聽李隊長在喝完一斤白酒之后,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張國忠如何勇斗撞客,如何機智的分析出了操場河邊上的殍地后,簡直愛死自己的徒弟了。在這個到處搞運動,思想上砸爛一切的年代,能收到這種有天賦的徒弟,也算是道家子弟香不該絕。
稀里糊涂的拜師后,張國忠得知,馬道長已經(jīng)有102歲,但在張國忠看來,他最多也就60來歲,而且還能下地干活,這怎么可能是一位百歲老人呢?對于馬道長關(guān)于自己年齡的說法,張國忠始終將信將疑。當然,張國忠第一件事便是給馬道長看了《茅山圖志》,沒想到馬道長卻玩笑般的說了句“兒戲…兒戲…”
原來,這馬道長便是金天會年間道教宗師馬丹陽的后裔,雖說馬丹陽宗師僅是“全真”的掌教,但眼前這個馬道長,不,應(yīng)該說是馬真人,卻精通宿土、麻衣、眾閣、全真、茅山等各個道教學派的真髓,張國忠手里這本《茅山圖志》,在馬道長看來,僅屬清末的白話本,單單就一些簡單現(xiàn)象的辨別與解決方法進行了圖示,而卻未對茅山術(shù)的“心術(shù)”進行任何說明。
“心術(shù)”是茅山術(shù)的精髓,就是激發(fā)一些人體已經(jīng)退化的本能,并以此治怪驅(qū)邪的方法。光懂得畫符、湊材料,對于博大精深的茅山術(shù)而言簡直是太初級了,一些不成氣候的小鬼小怪可能治的住,但對于李大明身上這種厲害的東西,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其實李村李大明的事,馬真人也有所耳聞,只不過此時*已經(jīng)開始,連道觀都被人一把火燒了,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哪還有能力管別人呢?李村與操場河村也就相差幾里,但操場河公社生產(chǎn)隊的劉隊長是個三十出頭的愣頭青,天不怕地不怕,跟隔壁村的李隊長整反著,也該著馬真人倒霉落到了他手里,如果換作是李村,早讓李隊長當爺爺供起來了。
馬真人帶著張國忠來到了離通天觀不遠的一片空地上,挖出了當初馬真人藏的《全真三十六法通釋》與一本看著比《茅山圖志》更古老得多的《茅山術(shù)志》,另有幾本醫(yī)書和一個羅盤,這便是馬真人算得自己大劫將至時,事先藏起來的看家寶貝。其中,《全真三十六法通釋》完全是在張國忠看來像是耍雜技一樣的奇怪姿勢,而那本古老的《茅山術(shù)志》所描寫的,則是一些張國忠在《茅山圖志》中聞所未聞的更怪異千百倍的奇異學說。
元末明初戰(zhàn)亂連綿,橫尸遍野,千里冤聲鬼泣,也正是這種特殊的歷史背景,造就了茅山道術(shù)的興盛,這本《茅山術(shù)志》,便是明永樂年的手寫本,至今保存完好,是馬真人家傳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