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
村長夫婦從石茂家里出來后，林苗就問李明志：“你真的不想他們出去？”
“孩子這么小，他們出去怎么活，在這里好歹有我們能幫襯著。”
“可你看桂香這樣子，眼看是熬不過嬌嬌的……”
李明志現(xiàn)在聽到李嬌嬌這個名字就煩。
他此刻也甚至也有些怨李嬌嬌身體太好了。
他是真拿自己這個堂妹沒辦法，除族說了這么多次，一次都沒辦成，哪怕進了祠堂嚇嚇她也是好的。
幾個族老攔著他，連祠堂都進不去。
李嬌嬌也沒做過別的壞事，就只是磋磨自家的孩子，也沒有欺負過別人。
族里幾個長輩維護她，處決太重了別人也會有意見。
家事和公事?lián)诫s一起，這時候他真覺得件事走到了死胡同里。
無論怎么處理，總要走一個人或者死一個人。
“我也沒法子了…上次時候六叔和十二爺把我拉過去好一通教訓…”
林苗怎么會不知道他的為難，也就只有她才知道自己這個夫君村長當?shù)挠卸嗖蝗菀住?p> “我意思是，咱得想好。萬一桂香也同意倆孩子的主意了咋辦？就這么讓他們走？”
邊上的林大夫這時候說話了。
“出去也是個辦法。桂香這孩子心結(jié)太重了。這清河村不適合她養(yǎng)病，出去走走，說不定還有轉(zhuǎn)機?！?p> 幾個人都是看著王桂香長大的長輩。
說實話，她的遭遇確實讓人心疼，她命苦生在那樣的人家。
卻沒想到更苦的還在嫁人后。
任誰誰跟她這樣，活著的日子天天都是在咽苦水，也會咽不下，活不下的。
想到王桂香的遭遇，三人沉默了。
設(shè)身處地的想想，這樣子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跟鈍刀子揦肉一樣，讓人沒有一刻不疼，確實挺消磨人的意志。
也不能怪她什么都不留戀。
幾位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心病最難治，不是你把道理講清楚，她聽了馬上就能理解，就能去了心結(jié)的。
“先看看吧，萬不得已，還是不能走這條路?！?p> 李明志其實也知道，在這里呆著對王桂香影響大。可是出去，誰也不知道后面會遇上什么。萬一比呆在清河村更難呢？
長輩們走了之后，王彩月就坐在王桂香床前嘆氣。
同是石家的媳婦，她有丈夫在身邊護著，還覺得在李嬌嬌手下過日子難得很。
王桂香平時受的磋磨，可比她多多了。她是最能能體會到王桂香難處的。
“桂香啊，你得想開點??！你病了，最受苦的還是倆孩子。婆婆說不定還在那里叉腰笑的得意呢?！?p> “你得硬起來啊。你是倆孩子的主心骨，你倒了孩子咋辦呢?！?p> “上次，她要賣無憂那次你就做的挺好的。你要是還那個樣子，她也不敢這樣欺負你的。桃子那事兒我就是學著你的樣子，拼死跟她橫，我一橫她不也就算了?！?p> 王桂香默默地聽著，眼淚一滴一滴地涌出眼眶，滑入那片銀白的發(fā)絲里。
王彩月給她擦著眼淚，看著她的一頭白發(fā)，想到她們妯娌倆這命，不由地也陪著落淚。
時無憂送完村長回來，就看到這妯娌倆，湊到一堆默默哭泣的場景。
她也不知道怎么處理了，而她身后跟著進來的石全有，更是的為難的雙手都無處安放。
“大姆，我來勸我娘吧，你也回去休息吧?！?p> “好好說啊，你娘這輩子不容易……”王彩月叮囑還說完，就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時無憂點頭送他們出去。
換成她坐在床頭望著王桂香出神。
誰又過的容易呢！
人命這么脆弱，一不小心，就沒有了。
王桂香雖然生了心病，她也在跟自己對抗，病情反反復復，但是好歹，她沒走到那一步。
時無憂的媽媽，第一次生了心病，就了解了自己。她是一點都沒考慮到年幼的女兒和年邁的父母。
她看到這樣子的王桂香，心里只覺得惶恐不安。
她真怕哪一天回來，她又會變成沒娘的孩子！
母女倆就這么一個躺著一個坐著發(fā)呆，整個屋子安靜的很，只有兩個人清淺的呼吸聲。
石茂熬好藥，端著碗進來打破了這份沉重的平靜。
“娘，來，喝藥吧！”
時無憂過去把她半抱著推起來，又坐在她背后，攬著她的肩膀，給她靠。
石茂把藥遞給她，王桂香斷斷續(xù)續(xù)地喝了藥，示意時無憂把她放下來。
“娘沒用，給你們拖后腿了?！?p> “娘，你這說的是什么話！生病了就好好吃藥，病好了就沒事了。我?guī)煾羔t(yī)術(shù)這么好，娘你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就是，娘，你好好睡一覺。我和石茂現(xiàn)在都這么大了，也該我們照顧娘了。”
王桂香看著床頭兩個豆芽菜似的孩子，心里又欣慰又難過。
他們搬出來半年了，搬出來后總算能吃飽了，可兩個孩子之前虧的太多，現(xiàn)在能吃飽了，吃進去的東西也都去長個子了，身上還是皮包骨瘦的沒二兩肉。
“你們，真的想離開清河村嗎？”
時無憂點頭：“想??！”
石茂點頭的時候遲疑了一下。
他是想到了林大夫。
他才拜師半年，什么東西都沒學到了，也還沒有孝敬到師父。就這么走了，還有點不舍。
一邊是娘親，一邊是師父。哪個都不想離開。
時無憂倒是看出來了石茂的糾結(jié)，“你是不是舍不得師父？”
石茂點頭。
舍不得師父是對娘不孝。舍了師父又是對師父不尊。
雖然師父晚上也說過娘這病出去會有轉(zhuǎn)機，可真到了要選一個的時候，他還是很難受的。
“舍不得師父，那我們就不出去了。娘也舍不得這房子，第一次住這么好的房子?！?p> 時無憂扭頭瞪石茂。
“無憂別怪他。我也舍不得這里。舍不得林伯伯，二舅這些親人。人活著就是要受苦的。我沒事……”
“這個先不說，娘，你先把身體養(yǎng)好?！?p> 林大夫給王桂香開的藥里面又安神的成分在，她喝了藥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時無憂把被子給她掖好，就拖著石茂回了他的房間。
“你這么大個人了，做事瞻前顧后，咋就分不清輕重緩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