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全都死了
是大春。
她不顧侍衛(wèi)阻攔,哭著撲到了沈良齋身上。
看著沈良齋的手被斬斷,哽咽到語無倫次:“為什么,為什么你的手也,我們家到底怎么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沈良齋想最后摸一下大春的頭,掐一把她的臉,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沒了手。
他強忍著要哭的沖動,硬聲道:“大春,回屋。今夜不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準出來?!?p> “我不要,你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了?”大春哭著看向何幸,順著這個方向看到屋內(nèi)的夏予和陸淮欽。
她哭著想要進屋,卻被人攔下。
她只好淚眼婆娑地看著夏予問道:“到底怎么了?我哥怎么突然沒手了?是我哥做錯了什么,沖撞了陛下嗎?”
夏予不知道要怎么和大春解釋,大春卻突然跪下。
她朝陸淮欽磕頭,“陛下,我哥若是做了什么錯事,還請陛下寬宏大量,饒了我哥一回吧。若他真的犯了大錯,奴婢愿意一命換一命?!?p> 大春不停地磕著頭,不一會頭上就滿是血跡。
沈良齋看紅了眼,“大春,聽哥的話,快回去?!?p> “好一幕兄妹齊心?!标懟礆J睨了一眼沈良齋,目光又落在大春身上,“既然這樣,那就一起死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要結(jié)束兩條命。
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從這句話中反應(yīng)過來,外面就傳來慘叫。
夏予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不看,陸淮欽卻掐著她的脖子將人帶下床。
“夏予,你就這么點出息嗎?不敢看嗎?朕偏要你親眼看著這個和你茍且的男人是怎么死去的!”
屋外,有人一劍刺穿沈良齋的心臟。
陸淮欽做事向來是快狠準,從來不給人多說一句話的機會。
沈良齋至斷氣,口中一直涌出鮮血,嘴唇哆嗦,卻說不出一個字。因為長劍不停地在他身上進進出出,留下一個又一個血窟。
他看了看哭泣的大春,最后強忍著移開目光落在夏予身上。
夏予知道他是在求自己救大春,可卻被旁人認為是余情未了。
直到一柄劍刺穿他的頭顱,將他的雙眼掏出,一場肆意的屠殺才徹底停止。
那劊子手沒有因為沈良齋的死而停止,他們的目光落在了大春身上。
“陸淮欽,禍不及旁人?!毕挠杩拗?。
“朕真是討厭極了你這對誰都要憐憫一番的心腸,更討厭你這不要錢似的眼淚。你這么心善,怎么不肯多憐憫一下朕呢?”
“我做的難道還不夠多嗎?”
陸淮欽輕嗤出聲,陰鷙的目光落在門外的血泊中,吩咐道:“殺?!?p> 夏予被陸淮欽死死禁錮住,親眼看著帶血的長劍刺進大春的腹中。
長劍抽離的那一刻,鮮血噴涌而出,與華光冷月交相應(yīng),化作色彩艷麗的彼岸花,一朵一朵地往地上砸,破碎不堪。
夏予張嘴尖叫,聲音好似被堵住,只剩嗚嗚的干嚎聲。
那一下又一下的刺殺,仿佛磨進夏予的肉里。
疼得她微微張口痛呼,頭上布滿的涔涔汗水混著眼淚落在地上,匯聚成汪洋。
“把他們的頭給朕砍下來裝在錦盒里,尸體拖下去喂狗?!?p> 夏予渾身一顫,繼而僵住。
聽到大刀出鞘的聲音,她猛地扭頭看去。
大春已經(jīng)倒在血泊之中,扭曲的身子時不時地抽搐兩下。
包子臉上滿是飛濺的血,將最是清澈的眼睛蓋住了大半。
“為什么?夏予,為什么?”大春不甘心。
夏予見大春蒼白的嘴唇不停地蠕動,蹌踉著跑了過去。
還未到大春身邊,就跌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拿手壓住大春的傷口,哭得哽咽,卻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
如何解釋?說是有人威脅她哥哥?自己是無辜的,也是被害的?她哥哥全是自己找死?
“讓我死個明白好嗎?”
“你哥……受人脅迫,才來尋我,想要……造成誤會?!?p> “我說我阿娘好端端的,怎么被人斬斷了手?!?p> “對不起?!?p> 大春有些恍惚,這聲對不起,到底是誰對不起誰呢?
大春從見到夏予的第一眼起,就開始強忍著滿心的吃驚,有意無意地主動靠近她。
因為她和她哥哥房中畫像上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只不過那女人拿白綾覆住了眼,臉上還有些稚態(tài)。
沈良齋并非大春家親生的,而是有一日昏迷在他們家門口,被大春的娘救下,后以母子相稱,也做了大春的哥哥,教大春醫(yī)術(shù)。
他不記得自己從哪里來,要去何方,家有何人,唯獨記得自己叫沈良齋。
因為他的袖口上歪歪扭扭地繡了這三個字。
大春覺得這個哥哥哪里都好,卻是有點瘋。
他屋里滿是畫像,畫上全是一個眼覆白綾的女人。大春問這是誰,他想了想,才不是很肯定地說了聲“阿玉”。
一聲說完后,他仿佛很肯定,開始反復(fù)念叨這個名字。
最后瘋怔到將這個人臆想出來,自己在屋內(nèi)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連帶吃飯,都要替阿玉擺一副碗筷。
他還給她畫了一副有眼睛的像,那一是一雙不同于夏予的,很是溫柔的眼睛。
大春的爹看不下去,畢竟誰也不能忍受在外一副清風明月的人,到家卻是個瘋子。
而且大春家到她這一輩無男丁,她父母也盼著沈良齋能娶妻生子。
于是大春的爹燒了屋內(nèi)的畫,沈良齋在屋內(nèi)瘋了好幾日,出來就說他的阿玉病死了。
從此,沈良齋就多了一個已逝的亡妻。
臨死前,大春從蛛絲馬跡中,突然意識到夏予也許就是“阿玉”。
“阿予”不正同“阿玉”差不多同音嗎?
不是這樣的話,沈良齋不會在吃完夏予做的飯過后,瘋狂地去尋找那個味道。
更不會在紙張上寫滿“浮玉山”三個字。
他說那是熟悉的感覺。
“清鴻寺,是哪里?”大春問。
她記得有一副畫,阿玉站在一個寺廟前,她身后的牌匾上是“清鴻寺”三個字。
夏予怔住,想不明白大春怎么突然問她這個,但見大春快要死,連忙答道:“我打小長大的地方?!?p> “你是不是有一段時間有眼疾?”
“是,看不得強光,所以覆了白綾。大概是十五歲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