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官婉兒府上回到鏢局,張寶兒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屋里苦思冥想,如何才能說服魏閑云,他是一點(diǎn)把握也沒有。
今夜注定是一個難眠的夜晚,直到三更時(shí)分,毫無頭緒的張寶兒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大早,張寶兒就被侯杰叫醒了。
“你就不能行行好,讓我多睡一會!”張寶兒睡眼惺忪苦著臉道。
侯杰一臉的無辜:“我也想讓你多睡會,可是有人現(xiàn)在要見你!”
“現(xiàn)在見我?”張寶兒覺得奇怪:“誰要見我?”
“金城郡主!”
“是她?”張寶兒想不明白,李奴奴為何會這么早來見自己,他又問道:“她現(xiàn)在何處?”
“在鏢局門外的馬車上,本來我是要請她進(jìn)來的,可是她卻執(zhí)意不肯!”
不管怎么說,錢莊的開張也有李奴奴的一份功勞,自己還欠著人家一份人情,既然李奴奴要見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怠慢了她。
想到這里,張寶兒迅速爬起來,三兩下洗漱完畢,便一陣風(fēng)似的跑到了鏢局門口。
果然,李奴奴的馬車就停在那里,卻不見車夫。張寶兒四下打量了一番,也沒見車夫,他定了定心神,隔著馬車轎簾微微施禮道:“張寶兒見過金城郡主!”
“上來說話吧!”馬車內(nèi)傳來了李奴奴的聲音。
張寶兒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登上了馬車。
馬車內(nèi)很寬敞,李奴奴坐在一邊,另一邊空出的地方,顯然是留給張寶兒坐的。李奴奴一如往日的端莊,可張寶兒卻從她的眉宇間,還是多少看出一絲淡淡的憂郁。
“坐吧!”李奴奴指了指留出的那塊地方。
“多謝郡主!”張寶兒畢恭畢敬道。
看張寶兒如此模樣,李奴奴幽幽道:“難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永遠(yuǎn)只能是那高高在上的郡主嗎?”
張寶兒愕然,他不知李奴奴這是何意,也不敢胡亂回答,只好閉嘴不言。
李奴奴盯著張寶兒,郁郁寡歡道:“你就不能把我當(dāng)作你的朋友,就算趕不上其他知己,能做個普通朋友也是好的,為何非要這么客套?”
張寶兒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見張寶兒依然無言,李奴奴面上的憂郁之色更重了:“你可能想象不到,做郡主好生無趣,也很累,不管你是不能還是不想與我做朋友,我都希望你不要再把我當(dāng)作郡主了,也不要再叫郡主了,你以后就叫我奴奴吧!”
李奴奴能放下身份,說出如此肺腹之言,張寶兒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沉默了,他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明白了,可能改口一時(shí)半會有些難,但請郡……奴奴你放心,我會把你當(dāng)朋友的!”
“好了,不說這些沒用的!”李奴奴突然展顏笑道:“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說罷,李奴奴打開身旁邊的盒子,取出一疊紙片向張寶兒遞去。
“我知道你現(xiàn)在遇到了麻煩,肯定缺錢用,這些銀票總數(shù)加起來有十八萬五千兩銀子,你先拿去應(yīng)應(yīng)急吧!”
“不……這……我不能收!”張寶兒剛剛伸出的手迅速縮了回來。
李奴奴的纖纖素手卻依然停留在原處,面上恬靜如水,淡淡道:“這么說,你剛才答應(yīng)我以后要將我當(dāng)作朋友,只是在敷衍我?”
“不不不……這……這是兩回事!”張寶兒一改往日的伶牙利齒,此時(shí)變得笨嘴拙舌起來。
李奴奴還是頭次見張寶兒如此慌亂,心中覺得好笑,故意沉下臉來:“我覺得是一回事,你說的一套做的一套,分明是要拒人千里之外嘛!”
“不不不,郡……奴奴,我向你發(fā)誓,我絕對沒有這們的意思!”張寶兒已經(jīng)有些冒汗了。
李奴奴本想繼續(xù)刁難一番張寶兒,出一出這些日子以來的郁氣,可看張寶兒左右為難的神色,心中便是一軟,便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這么想的,逗你玩呢!”李奴奴嫣然一笑道:“這些銀子不是送給你的,而是借給你的,將來你還是要還的,收了吧!”
李奴奴把話說到這份上,張寶兒再有一萬個理由也不能拒絕了,他接過銀票,對李奴奴道:“這銀票我收了,將來一定如數(shù)奉還!多謝了!”
“不要光謝我,這里面還有盈盈的八萬五千兩呢,她為你的事可是上足了心思!”
當(dāng)初張寶兒當(dāng)著那么多人羞辱了李持盈,她不但沒記仇,反而在自己危難之中伸出援手,這讓張寶兒覺得頗有些愧對于李持盈。
“奴奴,替我謝謝玉真郡主!”張寶兒小聲道。
“我可不替你去謝,要謝你還是自己去謝吧!”說到這里,李奴奴促狹一笑:“還有,我得提醒你,你若喊我奴奴,卻喊她玉真郡主,她可是要不依不饒的!”
送走了李奴奴,張寶兒便準(zhǔn)備好了名刺,與侯杰一同趕往太平公主府。張寶兒一路走著,一路思考著,既然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去拜訪拜訪魏閑云,見了面看情況再說。
張寶兒與侯杰到了太平公主府門前,駐足張望,不禁咋舌。在張寶兒看來,上官婉兒的府邸已經(jīng)夠壯觀了,可若與太平公主府比起來,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閑雜人等嚴(yán)禁在公主府門前逗留,快快離開!”
正在二人感慨之際,卻見公主府門前守衛(wèi)的兵士,朝他們呵斥著,要驅(qū)趕他們離開。
看著對方趾高氣揚(yáng)的模樣,張寶兒雖然心中有氣,但也只能隱忍,他趕忙遞上名刺,堆著笑道:“煩請通報(bào)魏先生,就說張寶兒來訪?!?p> 兵士上下打量著張寶兒,說了聲“等著!”,便轉(zhuǎn)頭進(jìn)了公主府。
見兵士肯通報(bào)了,張寶兒這才松了口氣。
大約過了半柱香功夫,那軍士出來了,后面還跟進(jìn)個中年人。
“劉管事,就是他!”兵士朝著張寶兒一指。
劉管事略有點(diǎn)鄙夷的眨巴著眼睛打量了劉冕幾眼,啍出了幾個字:“何方人仕,官秩幾品?”
張寶兒搖頭道:“在下沒有官秩!”
劉管事登時(shí)冷下了臉:“沒有官秩,那你憑什么見魏先生?胡鬧,速速離去!”
張寶兒眉頭一皺有了一些慍怒,但又不好發(fā)作,誰讓太平公主人家門檻兒高呢!
侯杰也跟著一起憋屈,低聲嘟嚷道:“一個管事也這般神氣,哼!”
“你說什么?”劉管事手指著侯杰,看似還要發(fā)作。
張寶兒趕忙上前勸道:“劉管事息怒!還請通融一二!”
說話間,一錠大元寶已經(jīng)悄悄塞進(jìn)了劉管事的手中。
“啍!等著!”劉管事丟下一句話,便又進(jìn)了府去。
看著府門再次關(guān)閉,張寶兒只得耐下性子往下等。
這一等足足等了一個時(shí)辰,也不見劉管事出來。若不是張寶兒攔著,侯杰氣得就差點(diǎn)破口大罵了。
終于,劉管事從里面慢悠悠晃了出來了,張寶兒趕忙上前,滿臉堆笑道:“劉管事,怎么樣?”
劉管事懶洋洋道:“魏先生說了,他沒時(shí)間見你們,你們請回吧!”
“什么?沒時(shí)間見我們?”侯杰怒不可遏道:“你怎么不早說,害得我閃在這里白白耗了一個時(shí)辰!”
“那是你們愿意的,不愿意等,大可以走嘛!”劉管事冷笑道。
“你這個混帳東西,會不會說人話?”侯杰忍耐這個劉管事多時(shí)了,此時(shí)聽了這話,終于爆發(fā)了。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劉管事聽了勃然大怒,對門口的士卒吩咐道:“竟敢在公主府門前尋釁,給我綁了!”
守門的士卒手持著兵器,朝著張寶兒與侯杰二人圍了過來。
恰在此時(shí),一乘青色小轎,停在了公主府門前。轎內(nèi)傳來一個聲音:“何事喧嘩?”
張寶兒聽得分明,這不是魏閑云的聲音嗎?
劉管事聽了轎內(nèi)的聲音,臉上頓時(shí)變了顏色。
果然,話音剛落,便見魏閑云從轎上下來。
劉管事見了魏閑云,趕忙惡人先告狀道:“魏先生,這兩人無故在府前鬧事,我正要驅(qū)趕他們呢!”
魏閑云這才瞧見了張寶兒與侯杰,他臉上的驚愕一閃即逝,笑著打招呼道:“原來是張公子,你怎么有空來公主府了?”
張寶兒剛才被劉管事一番戲耍,心中有氣,便冷冷道:“我本一個閑人,當(dāng)然有的是時(shí)間,不像魏先生是個大忙人,連別人求見都抽不出時(shí)間來,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撓了,告辭!”
“等等!”魏閑云有些莫名其妙:“張公子,我好像沒有得罪過你吧?”
劉管事見魏閑云對張寶兒如此客氣,心知不妙,趕忙上前解釋道:“魏先生,是這樣的……”
“你給我閉嘴,我讓你說話了嗎?”魏閑云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劉管事聽來卻不諦于一聲驚雷,他唯唯諾諾道:“是,是,屬下造次了!”
“張公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閑云和顏悅色地問道。
張寶兒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侯杰早已按捺不住了,搶先道:“魏先生,是這么回事……”
劉管事的臉色變得蒼白。
侯杰義憤填膺地將事情前因后果一一說給了魏閑云,待侯杰說完,劉管事的面色已如死灰了。
魏閑云聽罷,轉(zhuǎn)頭看向劉管事,劉管事的身體竟然如篩糠般顫抖起來。
良久,魏閑云長嘆道:“回府上去領(lǐng)第七刑吧!”
劉管事露出了恐懼和絕望表情,他用乞求著目光看向魏閑云。
魏閑云不動聲色道:“是我說的不夠清楚,還是你沒有聽清楚?難道還要我送你進(jìn)去嗎?”
劉管事狠狠咽了一下唾沫,艱難地向魏閑云施禮道:“屬下領(lǐng)命!”
說罷,劉管事踉蹌地著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公主府。
張寶兒不知魏閑云是用了什么法子,讓這些人對他恐懼到如此地步。望著劉管事蕭瑟的背影,張寶兒忍不住問道:“魏先生,不知這第七刑,是個什么意思?”
“公主府總共有二十八刑,犯錯的人都要去領(lǐng)刑,這第七刑,便是剜去左眼!”
“什么?剜去左眼?”張寶兒倒吸了一口冷氣。
侯杰剛才還對劉管事滿腹的怨氣,可聽了魏閑云這話,怨氣頓時(shí)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同情,他有些不忍道:“魏先生,這剜去左眼的懲罰,是不是太重了些?”
魏閑云無動于衷道:“狗眼看人低,沒有識人之明,要這眼有何用?這已經(jīng)算是輕的了,按理說,他應(yīng)該要被剜去雙目的!”
張寶兒與候杰不說話了,魏閑云之所以能夠成為名動長安的人物,必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單是他馭下的的這股狠勁,便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魏閑云問道:“對了,張公子,不知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哦,我是有一事前來相求魏先生的!”張寶兒直言道。
“可是為你那錢莊之事?”魏閑云問道。
“正是!”
魏閑云笑了,但卻不說話。
張寶兒也不急,只是站在原處,同樣也不說話。
二人就這么相持著,最后,還是魏閑云先打破了僵局,他微微一笑道:“聽說張公子經(jīng)常會與朋友小酌幾杯,這讓魏某很是羨慕,不知我可有這個福氣,能與張公子共飲?”
張寶兒臉上露出了笑意:“承蒙魏先生看得起我張寶兒,今晚在永和樓,張寶兒恭候魏先生大駕!不見不散!”
魏閑云點(diǎn)點(diǎn)頭:“好!不見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