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手刃兇徒
寧綰朱在小屋里聽見兩人對答,一下子便想起當(dāng)年初見杜老漢時(shí),老漢曾經(jīng)在一座墳冢之前痛哭失聲。如此看來,那位杜小姐并不是像寧永強(qiáng)所說的,只是失了蹤而已,只怕是早已為人所害。而杜老漢守在這里這么多年,一來是守護(hù)愛女,二來,怕是心心念念地想要報(bào)這血海深仇。
果然,只聽那金老大桀桀而笑,說:“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疑惑,我那些兄弟們都是怎么死的。不就是玩了個(gè)把女娘么,有什么值得讓他們互毆而死?還有我那兄弟,我檢查過他胸口的那點(diǎn)傷勢,我一直想不通,那么小的傷口,只出了這樣一點(diǎn)血,究竟是什么樣的兇器,可以這樣致人死命?”
杜老漢身子輕輕地顫抖,道:“這么說來,你才是那個(gè)帶頭的,當(dāng)年死的,不是你的兄長,而是你的兄弟?”
金老大點(diǎn)點(diǎn)頭,滿不在乎地笑道:“是,我剛剛故意這么說的,到了這杜家莊左近,你道我想不到有人可能來尋仇么?”
寧綰朱心里覺得奇怪,那金老大說話完全是一副有恃無恐的口氣,難道這人真是作孽作多了,完全不怕別人前來尋仇么?她想到這里,不禁從里間悄悄探出身子,往杜老漢那里張望。
杜老漢仰天長笑,眼中卻淚水涔涔而下,他抬著頭,似乎對著天上的人在說:“阿若,阿若,你說的那個(gè)帶頭的老大,身上紋了虎頭的老大,爹爹今日終于找到了!爹今日手刃了他,就來陪你,好是不好?”
他說畢直視那金老大,說:“我那阿若,慘遭你們這群兇徒凌辱,我尋到她的時(shí)候,她只剩了一口氣。那時(shí)她身邊就躺了你那個(gè)混蛋弟弟的尸首,阿若至死,都還不忘叫我不要為她尋仇??墒俏以趺醋龅玫?,怎么做得到!我的阿若啊……”說這話的時(shí)候,杜老漢雙目赤紅,狀若瘋癲。
“當(dāng)日我用藥茶,迷昏了所有的人,然后一個(gè)個(gè)潑醒,問有沒有碰過我的阿若,問完了,就給一刀——就這樣,我才曉得,你們這群人之中,還有個(gè)姓金的帶頭老大,才是害我阿若的元兇……”
豈料那金老大滿不在乎地說:“你要尋仇便尋??!我告訴你,沖著這脖頸來,一刀下去,血會濺得滿屋子都是,您老的心愿就了了?!苯鹄洗箨帎艕诺卣f著,似乎想讓杜老漢更加激動些?!罢f實(shí)話,你那閨女,老子還是第一個(gè)動的。黃花大閨女,那滋味,可真是……”金老大一邊說,一邊搖頭,似乎還在回想當(dāng)日的情形,這更令杜老漢目眥欲裂,眼中似乎要滴出血來。
金老大還說:“說實(shí)話,老子后悔的緊,不該動過了你家閨女之后,還讓兄弟們接手,不然我那糊涂弟弟,也不會就著了那女娘的道兒。不過牡丹花下死,他做鬼也值了……”
杜老漢實(shí)在無法忍耐,大喝一聲:“阿若,爹爹今日給你報(bào)仇!”說著舉起了手中的刀劍,朝那金老大頭上劈了過去。
“杜爺爺小心!”寧綰朱從她的藏身之處跳了出來,出聲示警。她剛剛在那金老大背后,見到那金老大袖子里有刀光一閃,似乎金老大暗自在袖中藏了一柄匕首,已經(jīng)割斷了捆住他的繩子。恰在這時(shí)杜老漢發(fā)難,金老大雙腳一撐,連人帶椅子往旁邊挪開一尺有余,杜老漢那一刀登時(shí)被劈空了。
金老大長聲一笑,手中的小匕首已經(jīng)割斷了身上的繩索,站了起來。他見到寧綰朱沖了出來,伸臂一抓,就像是老鷹抓小雞一樣,拎著寧綰朱的后領(lǐng),便將她拽到身前,右手的小匕首橫在寧綰朱頸項(xiàng)上,獰笑著道:“老頭兒,你要是敢再動一動,我就來這么一刀……”
“不要啊……”旁邊墨梅已經(jīng)驚呼著撲了過來,被那金老大一腳踹了在她肋上,登時(shí)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寧綰朱只覺得那冰冷鋒利的刀鋒貼在自己脖頸旁,微微發(fā)寒,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她見墨梅被踢暈了過去,心中一陣絞痛,但是卻一再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一定會有辦法的!
“將手里的刀放在地上,將我兄弟們身上的繩索解開——”金老大喝令道。
杜老漢心有不甘,可是見到寧綰朱那張?bào)@惶的小臉,心里一軟,手中的刀劍“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
那金老大心里一松,又桀桀地笑了起來。他說:“這倒要謝謝你,這三十多年的疑惑,我那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還有我那些兄弟們,怎么可能互毆而死,倒要感謝你今日給我一一解答!”他說到這里,突然目露兇光,道:“你那閨女是條人命,我弟弟就不是了么?不過玩死了一個(gè)女人,他那條命死得難道就不冤么?好在你自己送上了門,才令我今日終于尋著仇人,為我弟弟報(bào)仇???,給這些人松綁!”
說著,他又將寧綰朱的臉往上扳了扳,獰笑道:“這孩子叫你爺爺?相貌不錯么,比當(dāng)年你那大閨女有過之而無不及?。 彼f到這里,突然將寧綰朱外裳使勁一撕,將她衣領(lǐng)處撕出一條長長的口子,接著用舌尖舔舔嘴唇,道:“今日就讓你這老頭親眼見見當(dāng)年你那閨女是怎么受辱的,然后再將你一刀一刀零零碎碎地剮了,告慰我兄弟在天之靈。”他說著,手中的匕首作勢一揮,立即在寧綰朱潔白如玉的脖頸上拖出了一條血痕。
杜老漢雙手直抖,雙目對上寧綰朱的眼神,仿佛在說:乖孩子,忍著些,爺爺不會讓你有事的。接著他便慢慢地蹲下去,先是摸索著解開了那叫做小伍的青年盜匪身上的繩索。
金老大很是滿意,大聲說:“老頭兒,快點(diǎn),要是你聽話,我就讓你死得痛快點(diǎn),讓你孫女也少受些苦楚!”
旁邊墨梅悠悠地醒轉(zhuǎn),聽了這話,爬起身說:“我們小姐不是這老爺爺?shù)膶O女啊,我們小姐是寧家的二小姐!”
“小姐?哈哈,老金真是運(yùn)氣好,遇上個(gè)小姐——”金老大很感興趣,捏著寧綰朱的下巴,硬將她轉(zhuǎn)了過來。寧綰朱轉(zhuǎn)過身來,見到金老大猙獰的面目,以及裸露的胸膛上那只兇惡的猛虎,再聞到他嘴里噴出來那一股混了旱煙味道的臭氣,幾欲暈厥。她幾乎在想,如真是在此人手中受辱,絕對是不能活了。然而一念及此,寧綰朱馬上緊握了雙拳,心道:冷靜、冷靜,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還有很多心愿未了,不能就此死掉。
她突然想到前世里在常府做侯夫人的時(shí)候,那時(shí)她與常世寧還沒有決裂。有一日常世寧碩士去大理寺探監(jiān),回來的時(shí)候洋洋得意,問他是怎么回事,常世寧只說是解決了一個(gè)政敵。
第二日,從大理寺監(jiān)那里傳出來的消息,常世寧此前探視的那人,已經(jīng)死了,死因很奇怪,只是胸前有一個(gè)小洞,出血也極少,但是人就是這么死了。雖然常世寧曾經(jīng)去探視過他,但是苦于沒有證據(jù),根本無法判斷是不是常世寧殺的人,因此就這樣,將常世寧輕輕放過了。
寧綰朱心里覺得這事蹊蹺,還是忍著惡心問了常世寧經(jīng)過。那常世寧說了什么?似乎非常志得意滿的樣子……她一時(shí)想不起來了。
“正好,等我兄弟們都醒過來,讓他們都享享福,兩個(gè)美貌的小姑娘,這么小……”金老大滿嘴污言穢語。
一旁的墨梅再也忍不住了,從地上拾起杜老漢此前扔下的那把刀,持在手里。她卻不懂用刀之術(shù),只管一味朝金老大頭上砍過來,口中還喊了一聲:“看刀!”
金老大哈哈一笑,略轉(zhuǎn)過身子,將寧綰朱的后心對準(zhǔn)了墨梅手中大刀的來路。墨梅大驚之下,用力回坐,只聽輕輕的“喀嚓”一聲,墨梅呼痛,大約是使力不當(dāng),自己將手腕給崴了。而那金老大則輕輕巧巧地一伸手,將墨梅手中的刀勾了過來,倒轉(zhuǎn)持住刀柄,作勢就要往墨梅頭上砍過去。
金老大用力極猛,墨梅只聽見呼呼的風(fēng)聲,整個(gè)人嚇得傻了,幾乎連躲閃都忘了。
恰在這時(shí),金老大突然輕輕地“咦”了一聲,接著手一松,手中的長刀落地,跟著整個(gè)人的身體稍稍往后一仰,他似乎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接著一聲沒吭,保持著同一個(gè)姿勢,慢慢地歪倒下去。
于此同時(shí),寧綰朱面露驚惶之色,從金老大身前退了出來,她頸上被金老大手里的刀帶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卻完全覺不出疼。她只到身旁,抱住墨梅搖了搖,道:“墨梅,你沒事吧!”
墨梅怔了半晌,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口中道:“小姐,剛剛真是嚇?biāo)廊肆??!闭f畢抱著寧綰朱痛哭起來。
杜老漢也是心有余悸,上前去檢視那倒在地上的金老大。只見那金老大胸口被刺了一個(gè)小孔,寧綰朱平日里常用的那柄紫檀木的烙筆,正插在金老大的心口,整枝烙筆全部被插了進(jìn)去,只余木柄露在外頭。那傷口附近,只流出了很少幾滴血,暗紅色的,但是那金老大已經(jīng)氣絕而亡了。
杜老漢見狀,抬頭向天,口中喃喃地道:“阿若,阿若,你是在天有靈,親手借了綰朱的手替你報(bào)仇么?這人的死狀,與當(dāng)年害你那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