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青從陳響的別墅出來，一路去了南郊的金家大院。
這兩年，她去得倒是勤快，不光是跟著活成神仙的金老爺子修身養(yǎng)性，還在他田地里揮灑汗水。
山水田園間的生活遠(yuǎn)比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閑適恬淡。
“金爺爺，你之前問我的信仰，我當(dāng)時沒敢回答你，因?yàn)椤覜]有信仰。不過，你今天再問我，我依舊是個沒有信仰的人?；蛘哒f，我根本不知道信仰是什么，它對我到底有何意義?！?p> “已經(jīng)很好了。至少，兩年前你不敢承認(rèn)，今天已經(jīng)學(xué)會坦然面對了?！?p> “金爺爺，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如果有個我很在乎的人一直在騙我，我該不該原諒他？”
“這世上沒有該不該，只有愿不愿?！苯鹄蠣斪佑盟铄涞臐M含慈笑的眼睛看著她，“丫頭，是誰騙了你？這兩年，雖看你成長許多，卻一直心事重重。一件事，如果讓你兩年都耿耿于懷，你該做不是回想，而是解決。”
“解決？”顏小青似乎并不知道這件事可解。
“學(xué)會放下，學(xué)會忘記。”
“可是……”她很想說，如果放下了，忘記了，他就真的消失了。沒有牽扯不清的過往，沒有值得記住的回憶，時光憑何緬懷。
她寧可記得欺騙，至少那樣可以證明彼此存在過。
“丫頭，你的年紀(jì)不小了，有沒有結(jié)婚的對象？”
“金爺爺，你干嘛突然問這個……”
“我看那小伙子不錯，你——考慮一下?！苯鹄蠣斪又钢硪黄乩锫耦^苦作的男子。
“他……”顏小青錯愕，歐陽城什么時候跑到這里來了？只是幾個月前順路碰上了，死纏亂打的要她帶他來這里開開眼界，沒想到他倒偷偷摸摸不聲不響成了這里的?？?。只是金家的田園里豈是外人那么輕易踏足的，更何況還得到金老爺子的賞識，真不知道他背著自己做了多少事！
“據(jù)說你們在交往呢，難道他不是你的真命天子？”金老爺子的臉上一直都掛著笑，仿佛浮生往事與他都是過往煙云，反而，這些新鮮的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身上總有種讓人不舍的情懷，那也許叫做意氣風(fēng)發(fā)，也許叫做人生得意須盡歡，還可以叫做年輕就是任性。
“我……”顏小青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不想騙人，也不想騙自己。
“不過，婚姻大事，慎重一些是應(yīng)該的?！苯鹄蠣斪訕泛呛堑纳戎茸?，又招呼人去把歐陽城喊了過來。
本來跟他拍拖就夠累的，本以為在這里能輕松一點(diǎn)，看來是弄巧成拙了。
歐陽城不是不好，而是太好，那種好讓她覺得自己當(dāng)初答應(yīng)和他交往的動機(jī)顯得很齷齪。讓她更難看的是，他洞悉一切，卻并不介意，他說，給我一年，我有信心你會愛上我。
如今，一年之期已到，她沒有愛上他，只有滿滿的愧疚。
去年冬天，她忽然想去滑雪，他便陪她去，結(jié)果車子拋錨了，路又封了，他背著她在雪地里走了兩個小時。漫天大雪，她在他的背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賓館，而他的一雙腿幾乎不能動了。
那時，她就想退出這場充滿交易游戲一般的交往，因?yàn)槿绻浪齺磉@里，只是為了重溫另一個人的溫度，一定會瘋掉。
可是，他沒有給她任何的機(jī)會說出退出說出對不起。
他真的不像當(dāng)初那個說著契約婚姻合作共贏的那個男人，那時的他，灑脫，一意孤行，感情于他可以是籌碼，可以是交易，也可以不屑一顧，說放就放。
顏小青期許著，如果他還是當(dāng)初那個歐陽城，那該多好?。?p> 你在喜歡我什么呢！陸梓楓騙我，莫祁睿騙我，現(xiàn)在連陳響都在嫌我，你為何偏偏不同？
她擔(dān)心自己堅(jiān)持不住，真的一不小心被他感動了。
“小青，”歐陽城扯著大大的笑容站到她跟前，“你怎么來了？”
“噢……我……”她依舊發(fā)著呆，措不及防的應(yīng)著。
“不會是知道我沒開車，特意來接我的吧？”
“噢，嗯——”
想說不是，卻“嗯”了一聲，想糾正，卻說不出口，實(shí)在沒有辦法看他滿面笑容換成一臉失望。
“走，吃飯去?！苯鹄蠣斪右琅f笑呵呵的，一手拉著顏小青，一手拉著歐陽城。
一位鶴發(fā)老者，兩個風(fēng)華正茂的年輕人，于山水田園間，款款而行，滿面春風(fēng)，這本也是一副人間美卷。
回程的路上，顏小青鼓足勇氣，準(zhǔn)備對這一年之約做個了結(jié):“歐陽城——”
“先聽我說——”歐陽城打斷她，“一年的時間到了，結(jié)果我也看到了，但這并不妨礙我們的下一個一年之約吧？”
“下一個？”
“你反正和誰交往不是交往，怎么就不可以是我呢？再者說了，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保護(hù)?！?p> “保護(hù)？”
“你們顏氏現(xiàn)在是一路飄紅，天啟和赤道IT早就坐不住了。你和我交往，至少，他們顧忌顏氏和高創(chuàng)聯(lián)手，不敢有什么大動作。不瞞你說，他們已經(jīng)向我爸有所表示了。我爸問我情況，我現(xiàn)在在拖著。”
聽了他這話，顏小青亦喜亦憂。喜的是，他的感情多少還是從集團(tuán)利益出發(fā)，憂的是，顏氏終究還是避免不了和同行之間的廝殺。
“還有一個壞消息，那個袁芳和肖正北現(xiàn)在去了天啟?！?p> 真沒想到，他們還真是雙宿雙息呀，去哪兒都一起。顏小青心里微微起了波瀾，當(dāng)初對袁芳實(shí)在太手軟了。“你是想說，有肖正北的地方，就會白浪掀天？”這么問著，她不免想起一些往事，想起和肖正北莫祁睿一起喝茶的情景，忽而又喃喃低語，“如果他還在就好了，一定能治得了他?！?p> “你說什么？”歐陽城不明所以。
“沒什么。”
“看來你是準(zhǔn)備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看著他一臉虔誠，顏小青的大腦放空了兩秒鐘，“去曼珠沙華吧，剛才沒吃飽，現(xiàn)在有點(diǎn)餓了?！?p> 做了這個不是決定的決定，她一頭倒在座椅上，感慨人活著真無奈。越發(fā)的想念莫祁睿，可是他在哪兒呢？為何兩年了都杳無音訊。他真就如此決絕，毫不念當(dāng)初他說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想不通，錯的明明是他，為何感到受傷卻是自己。
可是他又如何錯了呢？作為一個集團(tuán)的總裁，他所做的也不過是正常的甚至是必要的商業(yè)行為，何況，他不是手下留情的只是拿走了顏氏百分之四十七的股份嗎，畢竟沒有將整個顏氏變成GM的。顏小青從前沒想過這個問題，也許只是不想把那個視為唯一依靠的人變成自己的商業(yè)敵手。
但是這一刻，她腦海里想著卻是安迪說過的話:我的家族使命是守護(hù)他，從我一出生，我的人生就有了既定的軌道。自從父親去世后，我便跟在他身邊二十年，他于我而言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墒?，你現(xiàn)在將這個意義毀滅了，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對此，她百口莫辯，她無意去毀滅任何人的生活，她甚至也不懂他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走得這么徹底。那天，她趕到機(jī)場的時候，飛機(jī)已經(jīng)起飛了，沒有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連一個正式的道別都沒有。
從此，人間蒸發(fā)。
他就如此不屑于多說一句？
每每不經(jīng)意想到這件事，她就捶著腦袋告訴自己不去想了，因?yàn)橄肓似甙俣鄠€日夜都不曾想通。
也許，她已經(jīng)不怪他的欺騙，不怪他占去了半個顏氏，畢竟那半個顏氏即便不是他的，也會是別人的。她耿耿于懷的，終究是他的離開。但她不想承認(rèn)，因?yàn)樗碾x開和他的到來由始至終都是自由的，他沒有給她任何承諾。
所以莫祁睿是睿智的，淡漠不食人間煙火，來去沒有任何羈絆。
而她是世俗的，跟不上他的腳步。
顏令
此段不計(jì)入字?jǐn)?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