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然飄飄灑灑,墓園里的雪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一層,那些青黑色的墓碑高低錯落的插在雪地里,給人一種莊嚴而落寞的感覺,就好像,這是一處荒島,因為這場雪,越發(fā)被冷在世界之外。
顏小青以為在這樣的日子,只有她一個人會去看望顏名山,但意外的是,她看到了葉安琪。
遠遠就能看見顏名山墓前的雪被清掃過,露出的青磚上整齊的擺放著雪一樣潔白的菊花。
葉安琪就那樣席地跪著,牛仔褲被浸濕了一大片,顏小青看不清她的臉,只能能聽見輕淺的哭泣聲。
一步步靠近,不敢驚擾了她。忽地,她一個頭磕到地上,哭道:“董事長,對不起。是您助我完成了學(xué)業(yè),又讓我進了顏氏,對我恩同再造,可是我卻忘恩負義的喜歡上了陸總。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活在矛盾和懺悔里,我知道我很對不起顏小姐,她和您一樣的善良、寬以待人。我一直都想離開,一直都知道最終必將離開,我只是懷著一點兒僥幸留一天看一天。我真的該死!陸總一再的跟我說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第三者,我曾經(jīng)活在這樣的謊話里不可自拔,欺騙著自己,也傷害著顏小姐??墒墙駮r今日,我終明白,他根本不值得我停留,因為他本就是個道貌岸然、始亂終棄的人。原來,我也不是那個被愛的人,真正被愛的人是袁芳袁經(jīng)理。昨天,我分明看到他們在一起,我不知道,如果顏小姐知道了這件事,會是怎樣的后果。袁芳是她最好的姐妹,可結(jié)果居然是這樣的。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顏小姐,我怕她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傻事。董事長,請你教教我。?!?p> 聽到她的懺悔,顏小青并沒有很驚愕,反而是對許多事情豁然開朗了。其實這些事情她心里早已了然,唯獨沒有想到葉安琪對陸梓楓居然用了‘不可自拔’這個詞。她原本以為葉安琪對陸梓楓充其量只有一些仰慕,繼而替他做一些事情。只沒想到,陸梓楓無恥到這種地步,居然能夠利用女人的感情來達成自己的野心。
不,他早就是這樣的。難道他不是在利用她顏小青的感情來籌謀吞占顏氏的計劃嗎?
他從來就是這樣的。道貌岸然,厚顏無恥。
“董事長,請你原諒我。。原諒我。?!比~安琪依舊伏地而泣,聲淚俱下。顏小青不忍心讓她繼續(xù)跪著了,也相信她是真的懺悔了。
“安琪?!彼哌^去,將手里的菊花擺放到墓前。葉安琪詫異的看著她,哭泣聲也驟然而止,“董。。董。。董事長?”
“你的話我都聽到了,別跪著了,起來吧?!鳖佇∏嗌焓秩ダ?,她卻依舊跪地不起,只是瞪大眼睛看著她,繼而搖了搖腦袋,似乎對她的突然而至過于意外而懷疑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
“起來吧?!鳖佇∏嘣僖淮握f道,“想要得到原諒,跪在這兒是沒有用的?!?p> 葉安琪這才遲疑著慢慢起身,大概是跪的太久,兩條腿不太聽使喚,費了半天勁才站直身子,這才顧上問了句:“董事長,你怎么來了?”
“我經(jīng)?;貋?。”
“董事長——我——”葉安琪說著又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淚眼汪汪的看著她,“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老董事長?!?p> 顏小青嘆了口氣,將車鑰匙掏出了遞給她:“到外面車上等我,我要單獨跟爸爸說會兒話。就算要懺悔,等我回來再懺悔?!?p> 葉安琪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顫顫悠悠的將鑰匙接了過去,起身一瘸一拐的朝墓園外走。
而顏小青忽然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只能給顏名山磕三個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原諒我吧,爸爸,你曾說過不讓我為生計費一點心思,不讓我染指商場里的那些爾虞我詐,也曾希望我和陸梓楓盡早完婚,讓他替你打理顏氏集團,替我撐起一片天,可時至今日,我都沒辦法遵循你的意愿去做了。我不能不管公司的事情,也不能嫁給陸梓楓,因為我要保住你打拼了一生的心血,也要保住屬于自己的驕傲。
如果將來有一天,我遇到了所愛的人,一定會來告訴你的。保佑我吧,爸爸。
回到車上,葉安琪的眼睛依舊淚眼汪汪的,顏小青有些心煩。她一向覺得葉安琪的缺點就是磨嘰,總是不能一遍領(lǐng)悟她的話。
她說:“要覺得對不起我,就把你和陸梓楓的事情,以及你所知道的其他的事情都告訴我?!?p> 葉安琪一邊點著頭,一邊抽泣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起來。
她和陸梓楓的故事發(fā)生在一年前一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那時候,他們共事了兩,卻從來沒有獨處的機會,而那一天,她淋著雨在馬路上攔下了他的車。她說她要去醫(yī)院,可打不到車。陸梓楓欣然的送她去了醫(yī)院,也了解了她的艱辛。
葉安琪和老父相依為命。老父得了病,命不久矣。這和陸梓楓的命運極為相似,那時候他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死后,他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也許是同病相憐吧,陸梓楓出錢請院里最好的大夫替葉安琪的父親治病,但終究沒有活下來。他三個月前離世了,靜悄悄的,只有葉安琪和陸梓楓知道。同樣靜悄悄的,還有葉安琪對陸梓楓日漸濃烈卻又拼命克制的愛意。
顏小青不得不感慨,這個世上總有些東西是你不要而別人視之如珍寶的,也有些東西是你想要而別人棄之如敝屐的。
她就像曾經(jīng)的自己,仰望過他,也終于學(xué)會了看低他。顏小青覺得沒有必要責(zé)怪她這種看似不道德的戀情,值得慶幸的是,她和自己一樣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說著那些故事的時候,葉安琪一直是看著窗外的,顏小青知道她不敢看她。終于,她扭過頭來,眼里已經(jīng)沒有淚花了,只是眼眶有些紅潤,繼續(xù)說道:“但是,他其實由始至終都在騙我。他只是把我當做一顆棋子,一顆可以接近你窺探你的棋子。如果我一早就知道,我是不可能把你的一舉一動告訴他的。但是,也許老天有眼吧,我每次報告給他的事情,他都不是很滿意,總認為沒什么有價值的事情?!?p> 顏小青心里暗笑了一下,你們當然得不到有用的信息的,因為我每天都是刻意帶著你做些無關(guān)痛癢的和工作無關(guān)的事情?!澳敲矗闫鋵嵵朗顷戣鳁髯屇銖募夹g(shù)部出來的對不對?”她問。
“是,其實有些事情我終于想通了。我一直都不明白,老董事長當初為何把我調(diào)到技術(shù)部,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那時候我還在行政部門,是行政助理,袁芳經(jīng)理是我的直接上司。我想那天我是無意撞破了袁經(jīng)理和陸總的事情,但我當時根本沒有往那方面想,因為也沒有什么激烈的舉動。但是現(xiàn)在想來,我雖沒對他們起疑心,反倒是他們對我起了疑心。后來,可能是陸梓楓和老董事長說了什么,就將我調(diào)到了技術(shù)部,希望我遠離袁經(jīng)理的圈子,以免日久生疑。再后來,陸總和我之間就走得近了,現(xiàn)在想來,他當初的動機可能只是試探我是不是真的撞破了他們的事情,或者是以跟我交往的方式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彼f著停了下來,眨巴著眼睛看了看我:“董事長,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
顏小青沒有答話,但臉上已經(jīng)冰封萬里。她介意的不是他的背叛,只是沒想到一年前他們就已經(jīng)勾搭在一起了。
“我原本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可是直到出了袁經(jīng)理視頻的事情,我從王秘書那里聽到了一些話,這才發(fā)現(xiàn)事情遠遠沒有這么簡單?!比~安琪又停了下來,看樣子是有更加讓人意外的事情了,顏小青不自覺也跟著想起王秘書那幾天說過的一些話,又聯(lián)系一些是是而非卻又并非空穴來風(fēng)的片段,心里逐漸翻滾起一些連自己都不愿相信的事實。
“我想,老董事長很可能知道他們的事情?!比~安琪說,“聽王秘書的意思,她應(yīng)該是聽到了老董事長和陸總的一些談話,就是關(guān)于這件事的”。
這真是一記重磅炸彈!
難道爸爸早就知道陸梓楓和袁芳有不正當關(guān)系,卻迫于什么原因而沒有追究?到底是迫于什么原因,還是因為出于對他的欣賞而放他一馬?又或者他死性不改,繼而為了斬斷后患,于是謀害了爸爸?
顏小青不敢想,真的不敢想,雖然這件事的邏輯完美的展現(xiàn)在她面前。
局面,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她無法控制甚至無法想象的地步,她不知道明天還會面對什么樣的境況。如果,如果萬一他又是陳副董的私生子,父子兩人聯(lián)起手來,她該何去何從呢?
她急迫的需要見到莫祁睿,需要他來安定她的心?!澳銇黹_車吧?!彼龑θ~安琪說,打開車門,自覺身子有些站不穩(wěn)了,摸索著再次鉆進車里,身子已經(jīng)不聽使喚的攤到了座位里。
“董事長,去哪里?”葉安琪問。
“送我回家吧,”顏小青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手機,“不,還是送我去曼珠沙華吧?!笔謾C里居然有兩條短信,是陳響發(fā)的。
——有空的話,到曼珠沙華來一趟吧,我在這邊。
一條是半個小時以前的,一條是五分鐘以前的。
她回了過去:“今天必須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