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學生差不多都散光了，舊城一中門口冷冷清清的，氣氛有些蕭索，空氣里，有著淡淡的血腥氣。
鳳凰古樹前的水泥地上，有著一大塊深色的痕跡，應該是被人擦過，卻沒有擦干凈。細細的羽毛似的鳳凰葉輕輕隨風飄落，溫柔地覆在地面上。有著近百年歷史的古樹，靜靜地站在這里，見證了歲月里太多太多的故事，卻緘默不語，只是陪伴。
一個小時前，這里剛剛發(fā)生了一場學生打架斗毆事件。一方領頭的是舊城一中的學生，而另一方帶頭的是早已被退學的社會青年。這件事，讓整個舊城一中的領導都覺得臉上不太光彩，也讓劉漱雨頭疼不已。因為那個領頭的學生，正是她班上的高宇。
雖然知道高宇私下一直和校外青年有來往，但也從未有過太過分的舉動，這一次，卻這么囂張跋扈地在學校大門口打起了群架，她覺得肯定事出有因，但問了高宇很多遍，都沒有得到答案，高宇只是讓她不用管這件事，這是他的私人恩怨。
劉漱雨問了其他幾個人，也沒人知道原因，只知道是對方惹怒了高宇。
對方帶頭的傷得很重，被打進了醫(yī)院。高宇的父母趕到醫(yī)院，連連道歉，說愿意賠償一切醫(yī)藥費。鼻青臉腫的高宇，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傷者的父母還是不罷休，第二天又氣勢洶洶地鬧到了學校，要求開除高宇，把他送進少管所去！
送不送少管所，并不是學校能決定的，學校只能拼命安撫傷者父母，承諾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初二3班教室里，高宇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臉上的傷青青紫紫的，有些嚇人。整個教室的氣氛，都有些凝重，大家都知道，這次的事情鬧得很大，高宇要面對的，還不知道是什么呢。
過了一會兒，高宇走出了教室。
從剛才就一直緊緊盯著他的葉琳，馬上跟了出去。
甘逸覺得兩人之間肯定有事，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
“顧澤，學校會怎么處置大熊??？”
“我估計，會被開除?！鳖櫇缮裆灿行┠?。
“憑什么啊，這架又不是他一個人打的，大熊不會無緣無故跟人打架吧，對方肯定也有錯，再說大熊也受傷了呀，好好一張臉都被打成那樣了！”甘逸為大熊抱著不平。
顧澤嘆了口氣，“校規(guī)本來就禁止打架斗毆，這次的事不會那么輕易罷休的，對方家長都鬧到學校來了，就算學校想從輕處罰，他們肯定會再鬧，為了學校的聲譽，你覺得他們會怎么處置大熊？”
高宇站在操場看臺最高處，茫然地望著遠方，桀驁的少年，此刻只剩下滿身的落寞和隱隱的脆弱。
“阿宇，你不要這樣了好不好……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一句話還沒說完，葉琳已經(jīng)哽咽起來。
這一次，高宇沒有趕她走，沒有讓她不要多管閑事，只是轉(zhuǎn)過頭，靜靜地望著她，看著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掉著。
是啊，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兩人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什么都沒有再說，只是對望著，一個滿眼凄惶，一個滿臉是淚。那么多那么多的悲傷，那么多那么多的無奈。
高宇多想走過去抱抱她，像很久以前那樣，幫她擦掉眼淚，霸道地跟她說不準再哭鼻子了，可是他一步也邁不出去，那顆心狠狠地痛著，痛得他一動都動不了。本來以為早就冷漠了，可原來，這顆心，還可以這么痛。
班里的同學都發(fā)現(xiàn)了葉琳和高宇之間的不尋常，從來都是像個隱形人的葉琳，現(xiàn)在卻總是紅著眼盯著教室那一頭的高宇，像是怕一會兒看不見，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偸呛苄咔拥乃?，原來也可以這么不顧別人的目光。
誰都滿心疑惑，可是沒有人敢去問。
幾天后，高宇的退學通知就貼在了公告欄上。劉漱雨一直努力為高宇爭取減輕處分，可是大部分老師都贊成開除高宇，她只不過是個剛剛大學畢業(yè)沒多久的小小班主任，人微言輕，又能夠怎么辦，只是可惜，初中還沒畢業(yè)的孩子，被開除了，也許一生就被這么改寫了呀。
高宇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面無表情地收拾著抽屜，準備離開。
葉琳忽然像瘋了一樣沖出了教室，高宇臉上終于有了些表情，一臉驚惶地追出去。
“不行，我們不能就這樣看著大熊被退學啊！”甘逸有些氣呼呼地說道。
“甘逸，這件事，不是我們幫得了的?！?p> “是啊老大，學校退學通知都貼出來了，我們還能怎么辦??？”
“我不管，難道什么都不做，總要想想辦法的嘛，沒試過怎么能這么輕易放棄??？！大熊是個好人，他不能就這樣被退學！”
甘逸說完也跑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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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琳拼盡全力朝校長辦公室跑去，一邊跑一邊哭，眼淚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掉。
高宇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
“你放開我，我要去求校長，求求他們不要開除你，或者我去醫(yī)院求他，我去求他們……”
“夠了！你別傻了，沒用的！”高宇緊緊拽著葉琳地手，不讓她掙開。
“不會的，我去求他們，大不了給他們跪下，我一直求一直求，他們總會答應的?！?p> “你別天真了！他們早計算好了要讓我被開除，你再作踐自己又有什么用！”
“那你要讓我看著你被退學嗎？！你才初二，你以后要怎么辦！怎么辦！”葉琳一反常態(tài)，猛地掙開高宇，朝他大聲吼著。
高宇有些頹然地放下手，“不關(guān)你的事。”
“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如果不是我，你爸爸就不會認識我媽媽，如果不是我媽媽，你媽媽就不會死！如果不是我，你到現(xiàn)在還是一個幸福的好學生！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和人打架！都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毀了你的人生！他說得沒有錯，我和我媽一樣賤！都是害人精！……你為什么要為我出頭，你像以前一樣不理我不管我不就好了嗎……”
沙之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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