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拆你門板

　　離仁德堂不遠(yuǎn)的涼亭，華家的夫人小姐們正聚在一起聲討著剛才沈珀母女所作所為。

　　大夫人嘆面容憂愁地嘆了口氣道：“沈氏如今竟然連老夫人都放在眼里了?！?p>　　三夫人猶豫了半晌：“你們有沒有覺得華穎那小丫頭似乎跟平時不太一樣啊?！彼腿幌肫鹱约荷洗卧谌A府門口和大小姐爭執(zhí)的事情，心里更加覺得華穎可疑。

　　大夫人點點頭：“不錯，她今天的樣子似乎完全變了個人，全然沒有癡傻的模樣。

　　“我也覺得華穎那丫頭有問題，那..”六小姐剛要附和，眼波一轉(zhuǎn)卻看到華徹和冷墨承兩個人從回廊出來，瞬間心頭一陣狂跳，雙頰發(fā)熱，目露春光。三夫人正等著女兒為她敲鑼打鼓地煽動一下氣氛，結(jié)果突然發(fā)現(xiàn)沒了下文。轉(zhuǎn)頭看到女兒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癡癡地看著冷墨承，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趁人不注意，使勁兒地在她腰部擰了一把。

　　華若蕓哎呦一聲，莫名其妙地瞪著她：“娘啊--你擰我干什么呀？”

　　四夫人平時不怎么講話，這時見三夫人和六小姐之間的互動，用絲巾掂了掂唇角，輕輕道：“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女大不中留?！?p>　　眾人心照不宣，表情各異。

　　華若蕓卻不管這些，難得見到冷墨承一次，怎么也不會放過讓他一睹芳容的機會。她的身材樣貌在整個新尹城來說屬于上乘。加上家世顯赫：大伯是當(dāng)今的丞相，父親是衛(wèi)尉大人，兩個堂哥為赫國把守著邊疆要塞……她華若蕓絕對是新尹未婚青年才貴的夫人首選。

　　雖說前來提親人也不少，可是華若蕓始終沒有點頭應(yīng)允。在她心里那些人又怎么跟四王爺相比呢。

　　先前聽說這個冰山一般的四王爺對女人似乎不怎么感興趣，已經(jīng)是二十出頭的年紀(jì)，身邊竟連個正常的女伴都沒有。

　　但是這些傳聞卻不能打消她對冷墨承的幻想。男女之間，講究的不就是個緣字么？興許四王爺就是喜歡她這種類型也未可知啊。

　　來不及多想，她沖著華徹?fù)]起了小絲帕：“三哥，三哥--”

　　見華徹和冷墨承向她看了過來，登時心花怒放，喜上眉笑，不顧三夫人快要噴火的眼睛，如同花蝴蝶一般，繞過亭子飛快地朝他們撲了過去。

　　“民女若蕓，見過四王爺?！敝灰娝┝艘惶追凵纳廊梗聿逆鼓?，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羞帶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鵝蛋臉，桃紅色的嘴唇帶著一絲微笑。

　　華徹呆了一呆，看到堂妹的的神情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也突然意識到原來這個毛丫頭如今已經(jīng)到了及笄的年齡，到了芳心萌動的時候。

　　“若蕓是我三叔的女兒?！?p>　　冷墨承淡淡看了她一眼，隨即便移開了目光，冰冷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本王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聊?！?p>　　大步流星地走了，完全沒有再看一眼華若蕓的意思。

　　華若蕓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在華徹面前還想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牽了牽唇角，擺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轉(zhuǎn)過身飛快地跑了。

　　此情此景，三夫人看得清清楚楚，袖下的雙手緊緊握了起來，直到骨節(jié)發(fā)白。不知道誰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聽在她耳朵里覺得格外刺耳。涂滿白粉的臉除了陰沉還是陰沉，眸底布滿了重重寒霜。

　　須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真是太好了，再怎么不濟(jì)，我也不會讓我家若蕓嫁給一個廢物王爺?！?p>　　一直坐著沒吭聲的五夫人冷笑了一聲：“廢物王爺？也不想想當(dāng)年赫國的天下一統(tǒng)，四王爺是出盡了力的?！?p>　　“怎么？我說四王爺你心疼了，五弟媳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我說的是事實。”

　　“事實是五夫人跟那些未出閣的少女一樣迷上了四王爺那張皮囊吧。”

　　“二嫂不要血口噴人?！蔽宸蛉巳虩o可忍地站起身子：“四王爺如今的地位為什么一落千丈，三嫂不是心知肚明么？”

　　三夫人懶懶一笑：“這話要是傳到五弟耳中，不曉得他心里會怎么想呢？”

　　四夫人輕咳一聲，用絲巾掩了掩嘴角。

　　大夫人眼看著兩人爭鋒相對，不由皺眉道：“你們這是做什么？原是叫你們過來商量一下對策，現(xiàn)在倒為了一點點小事鬧起內(nèi)訌來了?！?p>　　五夫人哼了一聲，“要商量你們商量，我不奉陪了?！鞭D(zhuǎn)身走人。

　　沈珀母女一路說這話出了華府大門，府內(nèi)眾人見她們完好無整的出來，而且看似心情極好，紛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不是說華五小姐是個傻子么？怎么華穎看起來面色平淡，舉手投足之間顯出尊貴優(yōu)雅，如同九天玄女下凡一般。

　　華府門口停了一輛不算豪華的馬車，冷墨承的隨侍羅格正翹首以待。

　　“吳媽，等下去買點好酒好菜，今天晚上我們要慶祝一下?！比A穎回過頭剛吩咐完吳媽，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似乎直直地沖著她過來。她冷冷一笑，剛要轉(zhuǎn)身，站在她身邊的吳媽突然間朝那匹沖過來的瘋馬撲了過去。

　　華穎來不及抓住她，眼睜睜看著她被馬兒巨大的沖擊力撞到了華府鑲了銅釘?shù)募t漆大門上，身體軟軟地滑到地上，整個人登時失去了知覺。

　　一股鮮紅的血沫從她嘴角慢慢流了出來，驚心動魄。

　　母女兩人幾乎同時向她沖了過去。華穎用手指在搭在她的頸動脈，似乎還能感覺到輕微的跳動，又探了她的鼻息，也是氣若游絲，看來她的情況非常不好，如果不敢進(jìn)救治恐怕性命堪憂。

　　眼底充滿了狂怒，她站起身伸手便抓過一個看熱鬧的華府家?。骸叭ィ烊ソo我找大夫?！?p>　　“小，小，小的只是個看大門的?！蹦切P被她眼底的怒意嚇得打了個冷顫。華穎扣住他的鎖骨，手指微微用力，那人便痛的大叫起來：“小的知道后街有個大夫，小的這就去請?！?p>　　“半柱香之內(nèi)沒把大夫請來，我便要了你的命。”

　　小廝連連答應(yīng)，趕緊的跑著去請了。

　　華穎躺在地上的吳媽，眼睛閉了閉，輕聲道：“吳媽，你這是何必?！币运纳硎郑荛_剛才那匹瘋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千算萬算，漏掉了吳媽為了她的安危可以不顧自己的生命。

　　不遠(yuǎn)處，冷墨承看著這一幕，眸底一片陰冷。她小臉上焦急而痛惜，雙手緊緊地握著，仿佛正在極力壓制著快要爆發(fā)的怒氣，仿佛此時受傷躺在地上的是她最親的人，而不是身份低下的傭人。

　　這個時代，下層人的性命還比不上一頭進(jìn)貢的好馬。

　　華穎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指揮著眾人：“你們快去找個寬木板..轎子不行，馬車也不行，要能讓她平躺著的。”她想了想，指著其中一個華府家丁，“去，趕緊去拆一扇門板過來?！?p>　　那家丁的臉一下子白了：“這可使不得，老爺知道了可不得打死小的?！?p>　　華穎推開他，自己走進(jìn)華府里頭。沈珀知道她想干什么，趕緊追了過來，見她此時正打量著華府耳房的其中一扇木門。

　　趕緊拉住她的袖子：“穎兒，你這是做什么？”

　　“拆門板啊?！?p>　　“使不得，使不得..你難道不知道赫國的風(fēng)俗?！?p>　　華穎微微皺眉：“娘，我從來沒想過給華家人面子，今天搞成這樣已經(jīng)打了華家人的臉，我不在乎再打一次?！?p>　　冷墨承皺了皺眉，這個女子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啊。

　　在赫國，拆了人家的門板，等于是打了主人家的臉，華府主人的臉?biāo)几掖颍呛蔚鹊哪懘笸秊椤?p>　　正想著，那雙冷清的眸子朝他掃了過來。

　　“你過來一下。”她說。

　　“我？”

　　她點了點頭，“對，冷墨承。”

　　他的心頭跳了一下，腦子閃過一個念頭：這女子不會是讓他堂堂四王爺去幫她一起拆門板吧。

　　最覺得不可思議的還是沈珀，自己的女兒竟然直呼赫國四王爺?shù)拿?，而且竟然還用手指著他。

　　這簡直是大不敬啊。

　　“過來幫我一把。”她如他所想，雙手扶著門板試了試。

　　冷墨承心里明明覺得自己應(yīng)該拒絕的，但雙腳卻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

　　聞訊過來的羅格一把扯住冷墨承的衣袖，急的快要哭出來，使勁兒搖頭：“使不得啊王爺，這事情若是讓華家人知道了，豈不是要恨死了王爺，若是被天下百姓知道了，也會笑王爺荒唐啊王爺，王爺要三思啊--”

　　冷墨承皺起眉頭，冷峻的五官露出一抹沉思。

　　須臾，他兩道濃濃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漣漪，薄薄的唇角微微上翹帶出一絲淺笑，定定望著她：“也是，我為何要幫你？”

　　她突然對他甜甜一笑：“因為你想幫我。”

　　他怔了一怔，這一笑竟是嫣然一笑百花遲。不光是他，身邊的羅格被她那一笑，覺得渾身酥軟，一時間竟忘記了要阻止主子的使命。

　　等他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四王爺已經(jīng)幫華穎把門板給卸了下來。而后者正露出滿意的笑容，拍怕他家主子的肩膀：“做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歷史會記住你。”

　　羅格幾乎要把自己的手塞進(jìn)嘴巴里去了。

　　這女子竟然對四王爺做出這樣的動作，可是四王爺竟然一點都不生氣，雖然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他從小跟著王爺，見他眸中冰色盡褪，顯然正受用著呢。

　　“你們，快點把吳媽抬到門板上，將她抬回去?！?p>　　華府眾家丁面面相覷，不是說華家五小姐是個傻子么？她這行為哪里有點像傻子呢，不過她連華府門板都敢拆，倒是有點失心瘋的樣子。

　　見眾人猶豫，華穎將冷墨承拉到自己身邊：“這是當(dāng)今的四王爺，你們不聽我的話沒關(guān)系，若是敢不聽四王爺?shù)脑挘涯銈円粋€個地拉出去砍了?！?p>　　眾人嚇得跪倒一片：“四王爺饒命，四王爺饒命。”

　　冷墨承沒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又被她利用一回，心里隱怒，一把將她拉到身邊，低聲耳語：“你..真是夠了。”

　　華穎笑得無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p>　　他們這幅樣子在眾人看在眼里，卻更像是咬耳朵秀恩愛。心想既是四王爺下了命令，回頭稟告老夫人老爺?shù)臅r候也有個理由了。

　　“娘，你先帶吳媽回去。”

　　“好。”沈珀答應(yīng)了一聲，又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你還要做什么？”

　　“怕什么，一切都有四王爺在呢?！?p>　　冷墨承俊臉一沉，心里隱隱有些不太好的預(yù)感。

　　“我自然不能讓吳媽傷地不明不白?！比A穎的小臉上哪里還能找到一絲笑意，除了陰沉還是陰沉，原本冷冷清清的雙眸此時烏云滿布，眸底掩不住一絲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