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出手便要見血
華府,是先帝賞賜給華家老太爺?shù)?,?jù)說是前朝一位很有勢力的王爺舊宅改造而成。
整個府邸橫跨前后兩條大街,府里面亭臺樓閣,奇石林立,曲徑回廊,建筑群精雕細鏤,花園內內栽種著奇花異草亭臺邊古木翠竹,相襯成趣,雅中有俗,靜中寓動。
雪下得沸沸揚揚,這已經(jīng)是入冬以后的第三場雪了。
兩人剛行至華府大門,早就有家丁上前請安問好。
“二夫人,五小姐好,昨天樓管家已經(jīng)吩咐小的隨時聽候二夫人五小姐差遣?!?p> “有勞,我們想去北苑看看?!鄙蜱昴樕蠏熘男?,素色彈花暗紋錦服裝,外披深紫色軟毛織錦披風,烏云般的秀發(fā)綰成的墮馬髻上斜插紅梅金絲鏤空珠花。因為近幾年生活窘迫,基本沒置辦過什么新衣,妝奩盒中也沒幾樣首飾。
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用在她的身上倒顯得不太合適了。
自從華穎清醒過來后,生活日漸順心。原本憔悴的神情已經(jīng)一掃而空,此時見她
氣質淡雅而出塵。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華貴。褪去了青澀,顯出一種為人妻為人母的獨特韻味。
跟在她們身后的無雙,已經(jīng)換成了普通侍女的打扮,梳著垂髻,只用了淡色的絲帶作為裝飾。與眾不同的是她白皙光潔的臉上透著一絲冷淡,清靈的雙眸中透著機警。
小悠第一次走進豪門大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毫不掩飾地透著新奇和興奮,她穿著水紅色的小棉襖,梳著丫髻,處處透著少女的天真無暇。這女孩子,仿佛沒有心事,但凡對人總是笑著,一對小酒窩若隱若現(xiàn),很難叫人不喜歡她。
四人進了大門,原本停在一邊的青騅小油車早就已經(jīng)迎了上來。華穎扶著沈珀上了車,見這車子外頭雖然樸實無比,但里頭卻是裝飾地豪華精致,錦榻上兩個大紅錦緞銹吉祥富貴牡丹的靠墊,車帷垂著紅色云紋的緞帶,潞稠棉簾子厚重保暖。
這種內院用來代步的小車子,從華老夫人那里出來的時候曾坐過一次。她倒沒覺得有多稀罕,反倒是覺得里頭空間狹小,氣流不暢。車上還有一股脂粉的香味,也不知道是華府那個太太小姐遺留下的,聞得讓人胸悶。
她揭開車簾子探出頭去,沿路可見到華府內亭臺樓閣崢嶸軒峻,樹木花石奇特雅致。心里突然一動,也不知道是什么驅使她的雙眼往向天空的東邊。只見一束陽光透過重重烏云恰好照耀在華穎的臉上,仿佛突然之間天空裂開了一般。她微微瞇起眼睛,臉上便散發(fā)出一層淡淡的光,整個人突然間有些飄渺,仿佛好像不是真實存在一樣。
直到那束光線又重新被烏云所掩蓋……
此后的幾天,華府中有人熱傳-天開了,有一束光從天空射出,直落在華五小姐身上。
這是后話。
華穎畢竟是個來自現(xiàn)代的人,對這種天文現(xiàn)象見怪不怪,心想也不過只是巧合罷了。所以當時心里根本沒有將這事情放在心上。
小油車載著她們繼續(xù)行進,這時候突然聽見一陣凄慘的哭叫,夾雜著男人粗魯?shù)慕辛R。透過車窗,見到一個家丁打扮的男人正坐在地上大哭,還有一個女人正抱著他同樣哭得凄慘,他的腳大概出了什么毛病,似乎站不起的樣子。身邊有幾個同樣家丁打扮的男人正在呵斥他,臉上表情蠻橫兇橫。
“阿穎,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鄙蜱曜诹硗庖贿叄床坏疆敃r的情形。華穎輕輕按住她的手背:“華府的家丁打架罷了。”然后出聲吩咐車夫:“繞過去,繼續(xù)走?!?p> “是。”
這時候跟在后面的無雙跑了上來。隔著車窗,小聲道:“是三夫人院里的人,好像是前幾天那男人修繕屋子的時候跌下來斷了腿就一直養(yǎng)著,三夫人嫌棄他光吃飯不干活還要幫他出醫(yī)藥費,想趕他出去呢……邊上那個女人是她娘子?!?p> 這么短的時間內,無雙竟然已經(jīng)幫她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華穎微微點頭,目光中帶著贊許:“你做得很好……我們走我們的,別管華府的這些閑事?!?p> “是?!睙o雙悄無聲息地退到后面去了。
沈珀聽到她們的對話,心里終究有些不忍。但她也明白這些是非不應該招惹的道理,尤其是三夫人院子里的事情,心里長嘆了口氣,閉起眼睛。
只是這時候外頭的哭聲越來越凄涼,到后面幾乎變成了嘶吼。聽得沈珀周身難受,兩道秀眉緊緊皺在一起。
突然間,車子一震,仿佛被什么力量撞到了一般,那哭聲竟然就在眼前了。緊跟著車子又是一陣陣地顫動。
沈珀嚇得臉色發(fā)白,華穎抓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小姐?!睙o雙又出現(xiàn)在車外,臉上的神情有些復雜:“是那婦人抓著車子不放……”
“是么?可照你的身手,不應該那么容易讓人靠近我的呀?!比A穎目光冰冷。
無雙心頭莫名地瑟縮了一下:“是……奴婢只是覺得他們太可憐了,希望小姐能幫幫他們?!?p> 華穎冷笑一聲:“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你幫得過來么?”
“小姐……”她小聲囁嚅,須臾,頗有些無奈閉了閉眼睛:“奴婢這就讓她走。”
“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怎么老半天了還讓他們在這里吵鬧?!闭f話的是一個身材微胖的老婦人,滿臉的橫肉。
是三夫人身邊的方媽媽。
那幾個男仆無奈,其中一個皺著眉頭道:“方媽媽,她就死命抓著車轱轆不肯放,我們也沒辦法啊?!?p> “不肯放,哼哼--那就給我狠狠地打,打到她松手為止。”
坐在車里頭的沈珀聽到后渾身一震,臉上血色盡褪,目光帶著哀求看向華穎。卻見她雙目微閉,如美玉雕琢出來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對外頭正在發(fā)生的事情似乎罔若未聞。
一時間如坐針氈,華穎感覺到她的手不停顫動。
只聽那受傷的男人凄厲哭叫:“你們不要打我的娘子..娘子,咱們走吧,我..我去討飯..我討飯養(yǎng)活一家子?!?p> “上有病重的婆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兒,如今你又傷成這個樣子..往后的日子是沒法過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就是要拼了命幫你討個公道,不能讓你白白成了殘廢..我要當面問問三夫人,為什么要這么狠心..啊,嗯--”哭訴聲陡然變成了吃痛的悶哼,摻雜這木棍打在人體上的聲音。
青騅小油車顫動不停。
華穎的雙目倏然睜開,一只手仍然握著沈珀,另外一只手迅速拔下發(fā)簪上的蘭花朱簪,看不清她如何出手,只聽到方媽媽發(fā)出一聲極其凄慘的叫聲,緊接著整個人倒在了地上,兩只手掐著右邊的小腿,地上很快蜿蜒開了一灘血跡,蜷著身好像一只大蝦。
無雙只覺得從車窗傳來利器與空氣摩擦的尖嘯,等反應過來發(fā)現(xiàn)吳媽的腿上插著一枚小小的蘭花朱簪,知道是主子出手了,心里一陣開心,馬上拉開幾個正在毆打的夫人,左右開工各賞了他們幾個耳光。
事情發(fā)生地過于突然,吳媽等人腦子里亂哄哄的,心里又驚又怕。這時候,聞聲趕來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華穎冷淡的聲音自小油車內傳出:“你們,幫我去請下老夫人?!毙∮坪蜔o雙初來華府,根本華老夫人的院子在哪里都找不到,自然得找個熟門熟路的。
話音剛落,已經(jīng)有人應聲跑開。
“無雙,將我的蘭花簪子取回來,洗干凈了收起來?!彼穆曇魤旱煤艿?。
無雙應了一聲,須臾,聽到方媽媽發(fā)出更為凄慘的哭叫。方才被他們毒打的一男一女這時候反倒是安靜了下來,哭得已經(jīng)腫脹的眼睛中隱隱帶著一絲希望。只是那女人的手依舊拉著車轱轆不肯松手,仿若將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生怕一松手,剛剛看到的希望就會消失無影無蹤。男人便慢慢爬過來到她身邊,兩人淚眼對淚眼,一時間悲從中來。
華穎從車窗朝三夫人居住的福來居望了望,從這里過去也就幾百步的距離。如今這般吵鬧,她是不可能聽不到的,再說早就有人將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報告與她,恐怕這個時候正在想著對策吧。
她氣定神閑地閉起眼睛,慢慢吸了口氣。
躺在地上的方媽媽此時被兩個小丫鬟扶著站了起來,腿上錐心地疼痛讓她那張肥臉擰地變了形,齜牙咧嘴的,寬大的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竟將黑色的絨面抹額都浸濕了。
“快快快,將老身扶到院里頭去..哎喲,我的媽喲-痛煞老身,哎呦喂--你就不能輕著點兒,找死啊你,回頭看我怎么收拾你..”
兩個小丫頭心驚肉跳地扶著她剛轉了個身,聽得華穎冷冷的聲音再次傳出:“傷得連路都不能走了,還養(yǎng)在咱們華府做什么?趕緊趕出去了吧。”
方媽媽知道她這是華穎特意在為難她,心里又氣又急。但畢竟是在大門大戶里頭呆了幾十年的老媽子,平日里看著主人的臉色過日子,個個懂得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知道這車里頭坐的是個厲害的主子,眼珠子咕嚕嚕一轉,馬上就不敢吭聲了。再痛,也咬牙忍了,眼睛巴巴地望著福來居,希望三夫人能趕緊出來解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