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今天晚上不要睡覺,好好再這里看著你娘。”中風之癥在現(xiàn)代都沒什么特別有效的治療手段,不要說這個時候了。
明日她去李神醫(yī)住處取藥,或許到時候她可以幫牛魏寧求一劑藥方。剛想著,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
華穎臉色微微一動。
沈珀道:“莫不是無雙回來了?”
“我出去看看。”她閃身出了門。
這一次果然是無雙帶著小悠回來了,只不過小悠卻是被人裹著被子抬進來的。打發(fā)了華府的人,無雙心有余悸道:“還好小姐叫奴婢去了……那丫頭竟然凍暈在了半路上?!?p> 這時候,小悠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智,眼淚汪汪道:“小,小姐,奴婢差,差點就見不到小,小姐了……”身子還在瑟瑟地發(fā)著抖。
“人平安回來就好,沒有什么差點的事。”華穎見吳媽不停有手背擦著眼淚,深吸了一口氣道:“都不要哭,人找回來了是好事?!?p> 她吩咐無雙去廚房煮姜湯,幫小悠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她的雙腳趾頭都有不同程度的凍傷,但好在發(fā)現(xiàn)得還算及時,所以養(yǎng)幾天應(yīng)該就能恢復(fù)。
她剛松了一口氣,無雙和魏寧卻在院子里頭打了起來。兩人拳腳相接,你來我往,身上各自的戾氣將地上的積雪又重新帶到半空,似乎兩人的身上陡然之間纏繞了無數(shù)道光環(huán)。
魏寧是實打?qū)嵉挠补Ψ?,他平日里兇很好斗,那些招?shù)幾乎都是他在與人纏斗中琢磨出來的。
有時候,正規(guī)軍反而害怕野路子,是因為他們基本不按常理出招,令人根本摸不著套路。沈珀要出聲阻止,卻被華穎攔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打斗。
漸漸地,無雙開始顯露出了敗跡,魏寧每出一招她都只有勉強招架。他的招式兇狠搏命,完全是豁出去的打法。但華穎看得出他對無雙依舊還是留了一些力的。無雙的招式靈活中透著陰鶩,論拳腳功夫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但卻依舊咬牙硬撐。兩人對了一掌之后,無雙被逼退了幾步,這時她的殺心已經(jīng)大起,雙手往身側(cè)一抹,再看時,她的手中已經(jīng)多了兩把短刃,縱身朝魏寧撲了過去……
“都停手!”
兩人正打得興起,卻不料聽到華穎出聲阻止。
無雙大喊道:“小姐,此人鬼鬼祟祟一定是個刺客?!?p> “誰是刺客?”魏寧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眼前持刀的少女雖然拳腳功夫跟她相差太遠,但使刀的功夫卻不能小覷。
“那你剛才在廚房里頭偷偷摸摸做什么?”無雙絲毫不敢松懈,握短刃的雙手反而緊了緊。
“我……”
“想必一定是在我家廚房偷東西吃了?!比A穎瞥了他一眼,剛才無雙回來的時候,這個魏寧不曉得是不是為了避嫌所以沒有出來,因此無雙也就沒見過他。剛才去廚房煮姜湯的時候,竟然看見有個男人摸黑在里頭翻箱倒柜,以為是刺客,二話不說便大打出手。
魏寧眼見被華穎一語道破天機,頓時羞地雙頰通紅,好在是夜晚,又好在還有一臉的絡(luò)腮胡替他遮羞。悶悶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老子就是餓地難受想找點東西吃罷了,我魏寧在牛家莊也是個喊得出名號的人,改日將飯錢雙倍奉上就是了?!?p> “偷吃便是偷吃了,還好意思這么振振有詞,你這德性跟街口的潑皮無賴有什么分別?”
實際上,魏寧也算得上一個無賴,當然他只是兇狠好斗,但并不干欺良霸善,強搶民女之類的勾當。
此人極講義氣,也因此搭上了一幫綠林人士,互相之間稱兄道弟。
這是后話,暫且不表。
魏寧被華穎一句奚落,心里又羞又氣:老子剛進廚房就被這妮子攪了,根本還沒有找到什么墊肚子的東西。真正應(yīng)了沒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的騷。
好,不就少吃一頓飯么,老子忍著就是了。
華穎之前就跟他說過,她這兒不是養(yǎng)濟院,她也不是什么好心人。這一夜,魏寧不但餓地前胸貼后背,就連晚上睡覺用的鋪蓋都沒有替他準備。
這個女子軟硬不吃,真真是狠貨色。她這般對他,他這樣的炮仗脾氣卻依舊可以忍氣吞聲,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天快亮的時候,他的母親卻突然醒來了。只是全身上下就眼珠子就只剩下能動,就好像個活死人。
但顯然思維還是清楚的,醒來之后便不停流眼淚。激動的魏寧趕緊去叫醒了華穎。
“我老母可還有救么?”見她這副樣子,魏寧不由得眼圈發(fā)紅。他自小喪父,是母親將他辛苦拉扯大的。雖然平日里好斗,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孝子。
華穎想了想道:“一會兒你跟我走一趟?!?p> “去哪?”
“去了自然就知道?!?p> 這種大雪的天氣,本來是不應(yīng)該外出的。但既然和李神醫(yī)有約定,便定當風雨無阻地前去赴約。在前一世的時候,華穎之所以能將華氏集團的生意做到蒸蒸日上,正是因為憑著“誠信”兩個字。
這樣的天氣,坐馬車出去反而不甚方便,倒不如騎馬更好。
用過早飯,華穎和魏寧便出發(fā)了,坐騎是華府借來的--兩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看雖也是不錯的品種,但同那天冷墨承的那兩匹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兩人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冒著風雪便出發(fā)了。沈珀等人心里自然擔心,但是他們也知道華穎決定的事情,論誰勸說也不會有用,便都不約而同的閉緊了嘴巴。
李神醫(yī)住在城東,因為經(jīng)隔三差五要進宮幫太后號脈,因此他的住所離皇宮不遠。
“無雙姑娘,昨天夜里我魏某人多有得罪,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這粗人計較才是。”魏寧出門前朝無雙道歉認錯,眼下之意是讓她不計前嫌幫他照顧老母。
“也請你幫我照顧好我家小姐。”
魏寧很鄭重地點頭,好似在跟無雙在交換很重要的契約。
這邊兩人剛冒著風雪出發(fā),風府那頭卻是炸開了鍋。
風老爺坐在紅木鑲玉太師椅上,一雙眼睛直噔噔地看著跪在堂下的兒子。一邊的錦杌上分別坐著華三夫人和華六小姐。風夫人則坐在風老爺?shù)纳韨?cè),眼睛不時地瞄向邊上的風老爺,保養(yǎng)得體的臉上透出一絲擔憂。
“聽說,你將華府的家仆藏在了風府?”風老爺?shù)膯栐捴须[隱透著怒意。
“是啊夕兒,若是你真的藏了華府的人,就趕緊將他們交給華三夫人帶回去吧?!瘪T夫人一向疼愛兒子,趕緊在兩人之間打起了圓場。
風夕一身白色窄袖錦袍,外罩紫色薄紗,腰間系著一根白玉的帶子,頭發(fā)用玉簪束起,雖是跪著,腰板挺得筆直,唇間一直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溫和而自若,明媚地就如同晨間朝陽。
華六小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加優(yōu)雅入畫的男子,心里不由地將他同冷墨承比較起來。相比之下發(fā)現(xiàn)他們完全是一冷一熱兩個極端,似乎根本沒辦法在一起相提并論。
她的思緒不免有些游離,若是嫁不了冷墨承,能嫁給風夕也是極好的。
“兒子的確收留了兩個華府的家仆?!憋L夕慢慢開口,聲音溫和清澈令人沉淪。此言一出,倒是讓三夫人有些驚訝,原以為這風夕公子會百般狡辯,沒想到他竟完全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
風老爺夫婦聞言俱是一驚。
“你,趕緊將人還給華三夫人。”
“兒啊,聽你父親的話……”
風夕唇間笑意加深了幾分,深呼了一口氣,然后又慢慢吐出。轉(zhuǎn)過頭,目光看向華三夫人:“很抱歉,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因此斷不能將人交出來,三夫人請回吧。”
“你!”
風老爺氣得彈身站了起來:“逆子,休得胡說八道,你說,你受誰之托?”
“朋友?!?p> “什么朋友,不就是你那幫狗肉朋友!”
華三夫人皮笑肉不笑:“風夕少爺口中所謂的朋友,就是華府的五小姐。”
“荒唐,真是荒唐?!憋L老爺原地踱了幾步,他的觀念里男女之間豈可以做什么朋友,他倒也不在意兒子和華五小姐之間有什么糾葛,論家世,華家在赫國的地位比他們風家可高出不是一點兩點。
可如今看來,明明是華家內(nèi)訌,風夕在幫那個華五小姐藏人……眼前的這個華三夫人在新尹也算是出了名的潑辣貨,惹到了她,分分鐘每天都給你往府里頭跑一趟吵鬧,還趕不得說不得。他們風家雖然富可敵國,但卻從來沒人入仕為官,所謂民不與官斗,不敢也不想。
可是風夕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表面看起來溫潤如玉,內(nèi)心卻倔強地很。今天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將人交出來的。
但華三夫人心里的那口惡氣總是要出的。他閉了閉眼睛,罷了罷了……
“來人吶—”他艱難地開口,只覺得喉嚨發(fā)澀,風夕……他們膝下就這么個寶貝兒子,可是他和夫人的心頭肉啊。
“將這逆子拖出去,打三十大板……”話音剛落,邊上的夫人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目泛淚光:“老爺……”
站在風夕身后的家仆也傻了,幾雙眼睛驚愕地看著風老爺,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人,連六小姐都有些不忍心,偏偏她的母親卻絲毫不為所動,用手絹點了點唇角:“哎喲,風府的家仆到底跟我們?nèi)A府的差遠了不是?!狈置骶褪巧匡L點火。
風老爺狠了狠心,用力甩開夫人的手,嘶啞著聲音吼道:“你們聽到?jīng)]有,快點將這逆子拖出去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