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元哪還不知中了寧舟計謀,暗罵自己愚蠢,狠狠盯著寧舟,滿腔不甘化作一聲嘶吼,倏爾,身子一顫,體內(nèi)血液逆流,竟將雙目頂出,咕隆隆滾到地上,就此,柳白元身死道消,氣絕身亡。
寧舟對素青漁道:“看到下場沒有?”
素青漁木然的點點頭,“看到了?!彼贿^是個十三四歲孩子,哪里見過死人,更別說是以這種方式死的,心下不由有的惶恐。
寧舟不置可否,“你看到什么了?”
素青漁回道:“看見了他的下場?!?p> 寧舟冷冷道:“這就是你看到的?你仔細想想,到底看到了什么?”說的最后,語氣猛地一提。
似醍醐灌頂般的,素青漁陡然醒悟,自己師尊絕非簡單的一問,而是含有深意,她望著師尊的眼睛,看不見任何情緒,連她期待的期許,也無有看見。
她不禁心里一突,明白這是師尊的考校,她認(rèn)真思索道:“我看見他瞻前顧后,顧慮太多,行事不夠周密,沒有斬開一切的大勇氣大毅力?!?p> 寧舟微微頷首,“還有什么?”
素青漁道:“還有他只有一腔血勇,只是仗著匹夫之勇,想要壓服師尊,本身行事不經(jīng)大腦?!?p> 寧舟道:“如果你是他,你該怎么做?”
素青漁一呆,半晌之后,狀著膽子道:“如果我是他,師尊不給解法的話,我一定抓走師尊,慢慢拷問,除非實在得不到,才會考慮殺掉師尊?!?p> 這話未免有些大逆不道,素青漁一說完,小臉蒼白,心肝撲通撲通跳,看著寧舟無有喜怒的臉,她有些不知所措。
寧舟問道:“如果方才最后一刻,我告訴你有解法,你該如何處置?”
素青漁也算豁出去了,道:“不留手,還是要殺?!?p> 寧舟故作不解,“殺了我,自己生路不是也斷了么?”
素青漁慨然道:“既然已經(jīng)動手,便不能有任何猶豫,就算死也不能收手,而收手就是死。”
寧舟微微一嘆,贊許道:“青漁,你不愧是個煉道種子?!?p> 尋常人十三四歲在干什么?而素青漁遭此變數(shù),還猶自不亂,回答的一板一眼,盡管有些許不如意的地方,但比之大多人已經(jīng)好上太多了。
聽了這話,素青漁哪還不明白師尊的良苦用心,盈盈下拜,叩首道:“一切都是師尊教導(dǎo)有方?!?p> 寧舟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再最后問你一問,你懂了么?”
寧舟沒說懂了什么,素青漁卻立馬明白,“徒兒明白了?!?p> 寧舟頷首一笑,“你先下去吧,好好消化一下,你到底明白什么,又明白多少。”
“是!”素青漁站起來,再施一禮,方才退下。
連一個小女娃都懂了,可憐柳白元絲毫不懂,若是他明白,也不會遭此厄難。
那本枯魂荒血功,寧舟根本沒動手腳,那本功法本身也不是邪門。
而是柳白元提升力量太快,連帶本心也極大的膨脹起來,渴望力量沒錯,錯的是自己的心態(tài)。
柳白元每提升一次,自己心境就變化一回,從開始的依附寧舟的想法,到有自己的小心思,再到想要脫離寧舟,甚至滅殺寧舟,這種種轉(zhuǎn)變,柳白元自己根本無有意識到。
以至于心魔滋生,亂了心智,對于力量的渴望太過強烈,走入魔障,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有些瘋狂。
如此一來,自家修為無法控制,自然真氣變化,攻心伐脈,身受萬蟻蝕心的苦楚。
寧舟還記得,當(dāng)時柳白元滅狼刀寨的情景。
狼刀寨寨主劉老黑,和柳白元稱兄道弟,彼此也有交情,可柳白元為了力量,絲毫無有猶豫,說殺就殺,已經(jīng)到了罔顧人倫的地步。
寧舟也是手下染血,殺起人來也毫不猶豫,可他不會無故殺人。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守的住本心,心境不亂,心魔自然不會滋生。
寧舟沒想到當(dāng)時一手閑棋,在今日竟然起到教導(dǎo)徒兒的作用。
趙雍在旁看的目瞪口呆,出言道:“道長,這柳白元狼子野心,尸體該當(dāng)如何處置?!?p> 寧舟無所謂道:“隨你處置,無需問我?!?p> 趙雍點點頭,將柳白元尸體帶走,又派人將此處灑掃干凈。
蔣道佐辛苦的招架著孫伯廷的攻勢,心里忍不住暗罵柳白元,不跟他一起先殺孫伯廷,而是要殺那什么勞什子寧舟。
“姓柳的,老子被你害慘了。”蔣道佐看著自己的僵尸,被孫伯廷刷的傷口到處都是,心疼極了。
“蔣道佐,你神僵道膽子不小,竟敢來對付我?!币彩菍O伯廷失了拂塵法器,要不然早就打死蔣道佐了。
既然照了面,蔣道佐也不會墮了自家膽氣,哼了聲,“你算什么東西,沒有進境之人,對付你又如何。”他逼出一道神光,頂門上騰出,趁著孫伯廷對付僵尸時,狠狠壓下。
單獨對付孫伯廷一人,孫伯廷絲毫不懼,將神光一散,一分為二,其中一條綠光迎著蔣道佐沖去,兩光撞在一處,奇光顫顫,綠光似要崩碎一般。
但每到關(guān)鍵時刻,綠光復(fù)又合攏,堅韌的頂住壓力,一時間,竟是斗個不勝不敗。
蔣道佐看的惱火,孫伯廷練得是木行神光,生機盎然,如千年老松,異常頑強,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還可分化兩條。
分化后雖力量分散,但卻抗住兩方壓力,只消斬滅白毛僵尸后,騰出手來,滅他也不難。
蔣道佐心知,必須要在僵尸被滅前,先一步打死孫伯廷,才是自己的勝機所在,是以他也不猶豫,運功一催,神光猛地一漲,再度吞吐三尺長,仗著這陡然爆發(fā),一氣壓破綠色神光,駢指一揮,神光往下一落,油乎乎的一大團,就要壓死孫伯廷。
孫伯廷一條神光破去,感到心絞難耐,口角溢血,在此生死成敗關(guān)鍵時刻,他一顆垂垂老矣的心,散發(fā)著無窮渴望生機,忍耐住痛苦,暗哼一聲,神光再度逼出,恰好頂住,頂上三尺處的油乎乎的神光。
蔣道佐嘿笑一聲,“老雜毛,我這是尸油敗氣神光,我看你頂?shù)胶螘r?!彼遭鈩偎阍谑郑滩蛔〈蠓藕姥?。
這門神光也是不差,練成后一經(jīng)放出,與人對敵之時,可敗壞他人神光,雖然不多,但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一點一點蠶食敗壞,逐漸確定勝機。
孫伯廷仙風(fēng)道骨的臉,被那油乎乎的神光,照的甚是瘆人,仿佛染上灰白之氣,臉上很是難看。
孫伯廷平時雖欺軟怕硬,貪生怕死,但在關(guān)鍵時候,還是頂?shù)米∪f般壓力,他不露怯意,冷笑道:“一時上風(fēng)算得了什么,蔣道佐,你我且在這耗著,不多時,你便要命殞此處,你信不信?”
蔣道佐心里一突,他因有柳白元這個盟友,才敢大膽殺了進來,萬一柳白元敗了,甚至死了,那什么大祭司過來,自己又如何抵擋?
可是事情已經(jīng)到了如此地步,蔣道佐也不甘愿就此離開,一咬牙道:“罷了,拼著耗費修為,也要你死?!?p> 他全力出手,體內(nèi)元真如陀螺一般,盡數(shù)卷動,將那神光催的光亮大放,一時間陰風(fēng)慘霧的,油光照人,那神光得了臂助,猛然再壓一尺,并且不斷突進,將孫伯廷的神色一一敗壞。
孫伯廷也心里一涼,生怕蔣道佐拼了命的殺自己,可是他一頭對僵尸,一頭對蔣道佐,壓力實在太大,眼瞅著神光步步迫近,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此時,神光已經(jīng)迫近半尺,再往下一點點,就能磨碎孫伯廷頭顱,但就這半尺,蔣道佐殺的尤為艱難,“都說木行神光最為堅韌,今天算是見識了?!?p> 他怕夜長夢多,大喝一聲,神光再度沖擊下來,如利刃破竹,嚓嚓絞碎木行神光,到了三寸之地。就在這時,他一口氣提不上來,險些岔了氣,雖是穩(wěn)住了,但神光不穩(wěn),晃得他的胸口一沉,臉上漲得通紅。
這是他運功過度,傷了己身,孫伯廷瞧出便宜,須發(fā)怒張,雙目瞪圓,暴喝一聲,抓住時機收回對僵尸的神光,兩光合一,轟然一震,如一條綠色長龍倒卷而上,一路輾壓。
蔣道佐暗道不好,想要閃躲已是來不及,慘叫一聲,生生承受一擊,胸口頓時塌陷,肝臟都被擠開移位。
這下受傷不淺,蔣道佐不敢耽誤,放了句狠話,倉惶逃去,連僵尸也不敢收走。
孫伯廷松了口氣,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追擊,一道神光刷死僵尸,喘著粗氣癱倒在地。
也虧得他膽小,便宜了蘇征玄。
且說蔣道佐一路竄逃到龍崗山,面色枯敗,仿佛落日黃昏,“徒兒,快帶我走,那天僵元胎不要了,快走快走?!?p> 蘇征玄故作訝異道:“師尊,那天僵元胎辛苦這么久,怎么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蔣道佐沒好氣扇了他一巴掌,“畜生,沒看到師尊我受重傷么,還不快帶我回宗,晚了一步,你師傅命都沒了。”
蘇征玄也不躲閃,生生承受一巴掌,瞧著蔣道佐的傷勢,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呵,這樣就好辦了?!?p> 蔣道佐忽覺不妙,只見一只手向他天靈蓋抓來,他目眥欲裂,“孽……”障字還未說出,天靈蓋已被掀開,腦漿子流了一臉,登時斃命。
蘇征玄搖首嘆息,“師尊啊,你要是對我好一點,弟子也不會如此,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可惜啊可惜?!痹掚m說可惜,但手底下沒有慢半分,抓出靈臺,轉(zhuǎn)身投入血池,臉上得意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