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的竹里館,是武林盟主鄭求安功成身退、散盟歸隱后新筑的,朝廷嘉其忠勇,百姓感其德義,對竹里館青眼有加,是以竹里館酒望終年不輟。斗轉(zhuǎn)星移,時光飛逝,竹里館世代傳承,此時的館主乃是鄭求安五世孫鄭安邦,此君性豪爽,喜交友,好讀書,頗有豪邁之氣,不失儒雅之風。因此竹里館生意興隆,惠名遠播。一副楹聯(lián)甚為惹眼,上曰:
鄭家做菜,天下無二處;
胡姬壓酒,京城第一家。
這一日,京城外北風呼嘯,瑞雪飄飛,一直到傍晚,也不見有停下的跡象。掐指一算,已是臘八時節(jié),竹里館內(nèi)顯得冷冷清清,除鄭安邦和夫人在靠窗的一張精致的小方桌上烹茶賞景外,就只有不遠處的一張八仙桌四周圍坐了七八個男子,有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也有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但多是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閑來無事,一行人正侃得正歡,不時傳出或謙和或粗俗的笑聲。
而偶爾穿梭在兩張桌子之間的,是一位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一身粉色的衣服給這單調(diào)的冬天多多少少添了一點暖意。她大部分時間都坐在八仙桌邊聽那些大漢聊各個地方的風土人情、奇聞趣事,一雙明亮的眸子里充滿了好奇。從他們的談話中,她知道這一行人長年往來于京城與泊州之間做藥材生意,本來打點好京城的生意準備回家過年,卻在剛出城時遇見這樣的大雪,只有在這竹里館再住幾日等天氣好起來。
現(xiàn)在他們說到一位風流倜儻的少俠游歷天下,大口吃酒,大段作詩,留下不少佳話。說的人興高采烈,卻不知粉衣少女的眼中滿是關切,她本來斜著趴在桌子上的身子已經(jīng)坐直了,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不時想插話,卻插不上嘴。
這時卻聽另一張桌子上的館主在叫她:“我烹的茶,你端給幾位客官品品?!狈垡律倥讲呕剡^神來,從小方桌上把已經(jīng)分裝好的七八杯茶端了過來。眾人一搶而光,齊聲稱贊。館主笑著對這邊道謝。粉衣少女卻在一邊沉默著。
館主夫人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搖頭輕嘆了一聲,道:“蓮兒,去看看臘八粥熬得怎么樣了,天也快黑了。”那個叫蓮兒的粉衣少女答應著轉(zhuǎn)身去了后堂。前面歡笑聲又起,幾位藥商已經(jīng)聊起了田七的市場行情。蓮兒已經(jīng)沒心思聽了,一個人陷入了無盡的遐思……
大約一炷香時間,后堂漸漸飄出臘八粥的香氣。夫人道:“這丫頭還是解不開那心結(jié)啊,三年了?!?p> 鄭安邦輕嘆著點了點頭,正欲說些什么,卻見夫人一雙眼盯著窗外,忽道:“怎么這樣的天氣還有人?”
鄭安邦順勢看去,只見館外十幾丈的霸橋上,隱約一匹馬馱著一個人正緩步走來,漫天的雪白里,只有馬上那人的一襲藍衣與霸橋邊的紅梅引人注目。尚未看清是誰,卻聽得夫人喃喃道:“莫不會是咱家的三郎吧?”
這時泊州藥商也已經(jīng)注意到窗外的變化。由于門是關著的,一幫人只有都擠到窗口看。館主卻走向門口,開了大門,大家隨即跟來。那一人一馬已經(jīng)走近。只見一匹瘦弱的老馬馱著的是一個瘦弱的少年。那少年背著一柄長劍,胯下的白馬卻是絲毫不見雜色,與白雪無異。
“雪無影!”一位老者驚呼。
眾人還沒來得及問怎么回事,卻聽那少年疲憊地問道:“前面可是京城?”館主應道:“正是,小哥你是……”
話未說完,卻見那少年輕笑一聲,頭一低,墜下馬來……
當那少年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睜開眼時,窗外已是雪后天晴,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楞照射進來,應該是晌午,少年笑笑。再看屋子里的環(huán)境,或紅或粉,一看便知是哪位女子的閨房,只是墻上掛著不知哪位高人的墨寶,清新飄逸,平添了幾分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