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送的爹娘
這小孩。
鐘離廷低頭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模樣,不由失笑。
想來這應(yīng)該就以前先生教過的那種雛鳥情節(jié)吧?
閑閑地立在村口的石碑前,鐘離廷也沒催,只低頭瞧著如花花,指尖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慢條斯理道,“小孩,相信哥哥,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忘了哥哥了?!?p> 他和這小丫頭相處并不多,算起來攏共也沒見過幾面,他覺得用不了半月,小姑娘估計連他長什么樣都不會再記得了。
抬頭看著眼前的人,如花花堅定道:“不會的,不會忘記哥哥的?!?p> 鐘離廷并未放在心上,只微微笑著,隨意道:“算你有良心?!?p> 說完,鐘離廷從懷里拿出裝好的松仁糖給她:“乖乖的,嗯?”
小姑娘抓著他的衣角,仍舊有很多話想說:我很乖的,我會很聽話的,能不能別不要我。
那么多的話,可到最后卻笨拙的換成了一句:“哥哥……”
鐘離廷問:“花花聽話嗎?”
如花花連連點頭:“我聽?!?p> “乖。”鐘離廷揉了揉她的腦袋,在小姑娘面前半蹲下來,將身上的披風(fēng)解下來披在她身上,手指靈巧地把披風(fēng)系繩在小姑娘脖頸出系好,“外面風(fēng)大,聽話就趕緊跟……跟叔叔嬸嬸回去,只要你乖,哥哥有空就來看你的。”
“真的嗎?”如花花一直黯淡的眼睛終于微微亮了起來。
“當然?!?p> 鐘離廷給人封了一筆豐厚的銀子,又特意和那對夫妻囑托了幾句,“小孩年紀說小其實也不小了,稱謂怕一時改不過來,別強迫她,慢慢來,挺乖的小姑娘,好好對她,人心換人心。”
頓了頓,他走進,壓低聲音,“倘若你們有一天有了自己的小孩,不想要她了,聯(lián)系我,我接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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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廷一走,那婦人便伸手去拉如花花。
面對眼前陌生的年輕夫婦,如花花有些怕的往后縮了一下。
“怎么了?”婦人問。
如花花依舊是怕的,可是想到哥哥說要她乖乖的,才會來看她,她便又鼓起勇氣將手伸了出去,“嬸嬸……”
那婦人一手抓過她的手,嘟囔了聲,“以后得叫娘?!?p> 似乎是驚訝于入手的綿軟,年輕婦人垂頭看了一眼,正對上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無辜鹿眼。
小姑娘穿著價值不菲的紅裙衫,五官精巧皮膚細膩,舉手投足都是貴氣,渾身透漏著一種鄉(xiāng)野間人沒有的矜貴。
婦人再看自己,一身半舊的釵荊裙布,面容蠟黃,十指粗糙指腹布滿老繭,真的很難不自慚形穢。
娘?
如花花張了張口,不知為何,就是叫不出口。
婦人不是很喜歡這個讓她自卑嫉妒的小姑娘,并沒有刻意遷就她的步子,一路拉著她走的跌跌撞撞的,走了大概一炷香,他們才停下。
如花花好奇的抬頭打量。
面前是一座半舊不新的農(nóng)房,籬笆圍成的不大的小院,里間坐落著三五間茅草屋,空地上圍了一圈,搭著棚,隱隱能聽到雞叫。
旁邊的男人上前開了木門,婦人徑直拉著如花花進了院子。
婦人領(lǐng)著她到右側(cè)的一個小房間門口,道,“以后這兒就是你的屋子了,進去吧,沒事別到處亂跑?!?p> 如花花還想問什么,就被婦人一把推了進去,哐當關(guān)了門。
小屋有些昏暗,只能從一側(cè)紙糊的窗口處隱約透出些光,屋子里彌漫著一股怪怪的霉味,隱約摻著著些灰塵的味道,還有些冷,如花花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房間西邊土胚圍成的墻面上迸裂了一道細細的縫,呼呼的往里鉆著冷風(fēng)。
如花花愣愣的站在小屋正中,半天往里側(cè)一看,才看到一張用磚頭木板搭成的簡易小床,上面鋪著一層干稻草,稻草上壓著灰蒙蒙的被褥,也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顏色,但只看一眼就讓人覺得又冷又硬。
她湊上前,輕輕嗅了嗅,被褥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霉味。
奇怪。
她抬起頭,不解地眨了下眼。
軍營的被褥都是透著淡淡的皂莢香,這里的被褥味道卻怪怪的。
是臟了嗎?
臟了的東西要洗干凈才可以用的。
她想去找嬸嬸問問,剛推開門,就聽到有聲音透過隔壁虛掩的木門傳來。
一開始是個男聲,有些粗,聽起來異常興奮,“別看那行李了,錢袋呢,快打開看看,那錢袋鼓囊囊的,得有不少銀子呢吧?!”
“別急別急?!眿D人的聲音伴隨著叮叮當當?shù)目呐雎曧懫稹?p> “艸!這么多銀子!”男人的聲音帶著喜色,“一個賠錢貨這么值錢!”
“你小聲點!”
“小不了!”男人聲音難掩興奮,“這么多銀子,沒想到那小丫頭這么值錢,本以為是個沒人要的拖油瓶,差點看走眼?!?p> 婦人還有些顧慮:“那些個當兵的回頭會不會再找過來?”
“你怕什么,你沒聽他們之前來打聽的人說,這丫頭就是他們路上撿的,本來就是沒人要的,好不容易甩手了,誰還會上心???況且如今邊陲那邊戰(zhàn)火不斷,說不準他們什么時候就調(diào)那頭打仗去了,都是些有今天沒明天的?!?p> 婦人漸漸放下心,又去翻行李,“誒,你看人家這些帶來的衣裳,都是新嶄嶄的好料子,我平常摸都沒摸過……”
“行了行了,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男人有些不耐煩地道,“回頭把這些衣裳找個當鋪一當,多少衣裳買不了?”
如花花愣愣的推開了眼前的門:“嬸嬸……”
“你怎么過來了?”婦人橫眉冷豎。
“我的……”
“你的?你人都是我們的,吃我們的,住我們的,這點兒東西還不抵房租呢!”婦人不樂意了,啐了一口,嚷嚷道,“你這小白眼狼!如今翅膀還沒長硬呢,胳膊肘就要往外拐了嗎?!”
小姑娘站在原地,頭漸漸垂了下來,“我沒有……”
“你在那兒嘀嘀咕咕說的什么啊,”婦人不耐煩地催促道,“沒事就快出去吧,再嚷嚷你晚上就別想吃飯了?!?p> 男人在一旁抱手看戲。
如花花慌忙從屋子中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