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撐了半天船,方才到了蘇州城畔,肚子餓了,吵嚷著要去吃飯。
一路上經(jīng)過數(shù)家酒館,洪金都沒有停步,直到見到一個高大的酒樓,他才點了點頭。
段譽早就不耐煩了,見到洪金終于認可了,于是快速地走上樓去。
洪金望著松鶴樓煙薰的金字招牌,心中一陣激動,收拾了一下心情,這才跟著上去。
段譽共點了八色菜肴,分別是醋溜鯉魚、燜肉豆腐、紅什拌、炒三鮮、原汁扒翅、白汁元菜、松鼠鱖魚、荷葉粉蒸肉,還點了一個巴肺湯。
洪金先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沒有喬峰的存在,只得略顯失望的坐了下來。
有兩個道士,吸引了洪金的注意,其中一個老道士仙風道骨,頗有卓越之態(tài),另一個中年道士則是神情豪邁,逸興橫飛。
洪金本來想聽那兩個道士談?wù)?,借以探測他們來歷,奈何他們只埋頭吃飯喝酒,并不曾出言交談。
瞧著洪金東張西望的樣子,段譽驚訝道:“洪金兄,你是在等人嗎?”
洪金點了點頭:“我確實在等人,可是不知他會不會來?”
話音未落,就聽樓梯聲響,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走了上來,虎眉環(huán)眼,正是喬峰無疑。
“喬大哥,真是想煞小弟了。”洪金連忙站起身來,大聲地向著喬峰招呼道。
喬峰抬起頭來,看到了洪金,臉上也流露出來了濃重的喜色。
兩人自從少林寺別后,數(shù)年未見,而今陡然間相逢,實在是不勝之喜。
洪金道:“喬大哥,讓我給你引見一位少年英雄。”
喬峰盯著段譽瞧了一陣,突然打斷了洪金的話語:“兄弟,你且莫將話說透了,大家先坐下喝酒吧?!?p> 洪金不解其意,只得先坐了下來,不多時飯菜送了上來,香氣噴鼻,惹人垂涎。
喬峰沖著段譽道:“這位兄弟,想必是善飲之人,我們就來個一醉方休,如何?”
段譽本來想推辭,后來見喬峰的臉上頗有挑釁之意,頓時想起包不同來。
此刻,在段譽的心中,早將喬峰當成了慕容復的手下,那里還能容得他半點輕賤。
“既然這位大哥如此豪爽,小弟卻之不恭,就舍命陪君子了?!倍巫u賭氣一般地說道。
瞧著喬峰和段譽的舉止,洪金不由地恍然大悟,原來喬峰和段譽兩人,都將對方當成了慕容家的人。
本來想要揭穿謎底,對洪金來說很容易,可牽涉到一場熱鬧,怎肯輕易錯過?
喬峰道:“小二,拿大壇酒來,順便弄些空碗?!?p> 店小二答應(yīng)著去了,不一會兒抱來個大酒壇,還拿來了一疊大海碗。
喬峰一只手舉著酒壇,神情輕松至極,這般的豪勇,立刻震驚了所有的食客。
洪金注意到了,老道士臉上仍是云淡風輕,中年道士則是一臉的訝然。
喬峰手中舉著數(shù)十斤重的酒壇,眨眼間倒了三大碗酒,先端起一杯來,咕咚一聲喝了,口中叫道:“大家先干一碗?!?p> 洪金的酒量甚豪,他端起酒碗,毫不示弱地一口干了。
喬峰生性喜歡好酒之人,見到洪金善飲,不由地對他更是欣賞。
瞧著喬峰臉上頗有玩味的笑容,段譽不肯有半點示弱,他端起碗來,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段譽本來很少飲酒,只這一碗酒下去,就見他的臉上立刻紅了起來。
見到段譽差一點沒有將酒吐出來,喬峰不由地笑了笑,似乎是頗感意外。
“來,干!”喬峰并不給人留喘息的時間,立刻又倒?jié)M了三大碗酒。
喬峰喝酒的速度實在是快極,只是一仰頭,那酒就被倒入了腹中,顯得他的性子,暢快至極。
洪金喝酒看似并不快,可是那碗酒立刻也見了底,居然與喬峰速度差不多。
喬峰不由地用異樣的眼神瞧著洪金,數(shù)年不見,洪金完全擺脫了昔日的病秧子模樣,反而神光內(nèi)斂,顯見功力不淺。
段譽只喝了一碗酒,就覺得頭腦發(fā)熱,只想暈暈沉沉的睡倒。
驀地,段譽陡然間覺得,體內(nèi)的酒漿,好似都化成了真氣,隨著他的真氣在經(jīng)脈中不斷地流動。
陡然間,段譽的小指一動,一股酒液悄無聲息地從他的小指處滴了出來。
段譽不由地大喜,他發(fā)現(xiàn)這一次酒漿的流動,完全是按少澤劍的流向。
本來飲了一碗酒,段譽就有點飄飄然,可是當酒液從小指流出去以后,他的神智,立刻變得清醒了起來。
段譽心中大喜,頓時有了底氣,走上前來,將第二碗酒咕咚咕咚地倒入了嘴里。
喬峰瞧著段譽飲第一碗酒時,已經(jīng)有了醉意,可是飲了第二碗,反而越來越見精神,不由地略感詫異。
“今日欣逢兩位兄弟,彼此就是有緣,我們就放開胸懷,大喝一場,將所有的恩怨,都暫且拋在腦后?!眴谭骞卮笮Φ?,斟滿了第三碗酒。
洪金瞧著中年道士,頗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不由地叫道:“這位道長,如果有興趣,何不過來一起喝兩碗?”
中年道士聞言十分欣喜,望向老道士,臉上一副問詢的模樣。
老道士微微地點了點頭,示意中年道士可以過來,中年道士不由地大喜。
“貧道丘處機,見過各位,今日有幸與各位英雄俠士相見,實是不勝之喜?!敝心甑朗恳菖d橫飛地道。
洪金倒真是吃了一驚,他沒有料到,居然會在這里遇到丘處機,這老道的脾氣十分暴躁,可是一身俠骨義膽,卻也深得洪金的敬佩。
喬峰微微地搖了搖頭:“丘道長,我們剛才說好了,彼此先不介紹身份,你犯了戒,該先罰一碗?!?p> 丘處機哈哈大笑道:“貧道正有此意,既有如此美酒,貧道認罰?!?p> 端起酒碗,丘處機一飲而盡,面不改色,氣不稍喘。
在全真七子中,數(shù)丘處機最為豪邁過人,他的放蕩不羈,正合喬峰的脾性,所以一見之下,就對他特別地欣賞。
四個人各占一方,你一碗剛剛飲罷,我一碗又端了起來,飲起美酒來,實在比飲水還要更加的灑脫。
這一番爭斗,立刻吸引了眾多的看客,到了后來,別的桌子上的客人,全都匆匆地吃喝完畢,站在一旁瞧起熱鬧來。
等到四個人每人飲了十來碗酒,那旁邊高高摞起的空碗,看起來已然是頗為的壯觀。
到了后來,不但是跑堂的,就連后方的大廚,還有一些幫廚的,都紛紛地跑了出來,這樣的奇景,可真是千年難得一見。
饒是洪金酒量不差,連飲十數(shù)碗酒,卻也感覺到頭腦發(fā)暈。
反向段譽瞧去,只見他的小指,緊緊地貼在桌上,那一道細長的酒液,正順著他的小指,蜿蜒向著樓下流去。
喬峰和丘處機都是海量,他們喝到十余碗酒,依然臉色不變。
洪金一看這樣不好,恐怕陪不下來,只好皺了皺眉頭,跟著段譽依樣劃了葫蘆。
再喝數(shù)碗,洪金看到丘處機卻也頂不住了,他身上的酒液,都從腳下浸了出來,地上濕了一片。
在場唯一憑真本事喝酒的,就只有喬峰一個了,他不瞧眾人的手上或腳下,只是一個勁兒的拿著酒壇勸酒。
如此又是數(shù)碗酒過去,段譽和洪金的神情,都沒有絲毫地變化,丘處機的臉面,卻是微微地發(fā)紅。
一連飲了四十余碗酒,段譽突然間叫道:“大家見好就收吧,再這樣喝下去,我的銀兩卻是不夠了?!?p> 喬峰向著丘處機道:“丘道長,我和這位兄弟有點事情想要了結(jié),回頭再來與你敘話,如何?”
丘處機點了點頭,他報了落腳的地點。喬峰道:“回頭一定登門拜訪?!鼻鹛帣C連聲謙謝。
洪金猜想那老道士就是丹陽子馬鈺,知道他生性恬淡,就沒有前去打擾。
喬峰左手攜了段譽,右手攜了洪金,三人一起飄身下樓,引來了無數(shù)酒客的歡送。
在場的酒客,平時那里見過如此的人物,沒想到今日居然一看就是三個,真是大飽眼福,足以向人吹噓得了。
段譽被喬峰一帶,不知不覺地就使出了凌波微步,只見他步法特別地飄逸靈動。
喬峰能夠感覺到,不但段譽的內(nèi)功深厚至極,就連洪金的內(nèi)功,都是異常地渾厚,不由頗感訝然。
“好啊,我們就來比試一下輕身功夫?!眴谭逭f著話,邁開大步,當先向前飄去。
洪金運轉(zhuǎn)九陽真氣,不緊不慢地跟在喬峰的身后,他的氣息悠長,神態(tài)輕松寫意,如閑庭信步。
段譽的身法更顯精妙,步履動處,如行云流水,不見一點香火氣息,實在是掌握到了逍遙派功夫的精髓。
喬峰的步履越來越大,速度也是越來越快,可是洪金卻始終都在他的左右。
段譽有時可能會落后數(shù)步,可只要喬峰的身子稍慢些,他又會搶身到喬峰的前面。
喬峰哈哈地大笑道:“慕容公子,洪金兄弟,喬峰真是服了,你們的功夫,好生了得?!?p> 段譽一臉地訝然:“什么慕容公子,在下大理人,姓段名譽?!?p> 這次該論到喬峰驚訝了,他愣道:“難道閣下不是慕容公子,喬某真是魯莽了,以為象慕容公子這樣的人物,江南不會再有第二個,卻沒想到段兄弟的本領(lǐng),居然絲毫不遜色于他?!?p> 洪金道:“喬大哥,你一定以為,慕容公子人品和武功都是上佳吧?”
喬峰道:“難道不是嗎?江湖上風傳,慕容公子最近殺了不少人,可是經(jīng)過我仔細查證,此事卻有不少的疑點,恐非慕容公子所為?!?p> 洪金點頭道:“不錯。江湖上最近發(fā)生的慘案,大都并非慕容公子所為,可是他的人品,卻也不見得多么高明?!?p> 喬峰道:“我認識慕容公子的幾位手下,都是些好漢子,估計慕容公子的人品,差不到那里去吧。”
“非也,非也,看一個人,不但要看他交往的人,更要看他本人,喬大哥的話,偏頗了。”洪金搖頭晃腦地道。
隨即想起,這正是包不同常用的口頭禪,洪金不由地鄙視了一下自己。
喬峰點了點頭:“你這話倒也有理。最近江湖上頗有動蕩,怕是有大事將要發(fā)生的前兆,我們一定要小心面對,以免釀成軒然大波,影響江湖和百姓的安寧?!?p> 洪金瞧著喬峰處處替百姓著想,不由地對他更感欽佩,能夠結(jié)識這樣的大英雄,平生頗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