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戰(zhàn)場返回維都這幾日來，宸拜見過一次顯皇和即妃，之后不顧他人眼光，徑自仍回到茹公主府住下，每天除了在府中看書、練武，也會親自上街采買食材，作息規(guī)律，全然不在意王庭會對他的獎懲下達(dá)什么樣的決定。
岫煊得知易國覆滅的消息后，立時解散了人數(shù)本就不多的軍隊(duì)，只身隨宸前來，亦主亦客一般也住進(jìn)了茹公主府。岫煊這一年才滿十五歲，和宸年齡相差十一歲之多，敬宸如同敬兄長岫羲，在未確定宸的安危之前，他是不會離開的。
幾日間宸一直在思索一個答案，當(dāng)答案逐漸浮現(xiàn)出輪廓的時候，他愈發(fā)想了解岫煊的回答是怎樣的。于是宸敲開書房的門，來找正在看書的岫煊。
“表哥?！贬鹅犹痤^，對宸招呼道。
“今日皇上召集了眾臣在帳中議事，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宸神情淡淡地說道。
“顯皇對姨母心有愧疚，對你又思念多年，我想他對你不會有太多責(zé)難?！贬鹅臃畔率种械臅f道。
“如果朝臣一心認(rèn)定我是弒兄逆父的亂臣賊子，皇上就是有心只怕也不能力排眾議。我此刻唯一的牽掛就是我娘，我不能讓她替我承擔(dān)一切，我想帶她離開王庭?！?p> “你做什么，我都會盡力幫你。”
“為了我，你已經(jīng)放棄了自己的前程?！?p> “你是說我沒有率軍回易都，而是選擇和你同行這件事么？”
“我想知道，你為何會這樣決定?！?p> “我當(dāng)時就說過，那樣的情況下，即使我能回到易都，對于時局走勢也不會有影響，何必徒勞往返，甚至讓幾千士卒為了我一個人白白喪命?！?p> “但你可以效仿你的兩位皇兄，擁軍暫避，他日再圖發(fā)展?！?p> “每個人在世，都有適合他做的事。從小，在我心中，大哥就是皇室儲君的不二人選，我讀兵書、思謀略，都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助他統(tǒng)領(lǐng)江山。我自認(rèn)還能稱得上一個將才，于帝王為君之道卻是全然不通。我不想評論四皇兄的作為，不過二皇兄對皇位原本是沒有心思的。你知道，我父皇為什么要在殉國前賜死所有的妃子嗎，也許是為他陪葬，也許是怕她們寄人籬下、凄苦無依，但還有兩點(diǎn)因素在內(nèi)。一方面，是替四皇兄消除軟肋，不讓他為感情羈絆，因此遭人脅迫。另一方面，貴妃娘娘一心渴望二皇兄承襲皇位，今后二皇兄每一次思念母妃，都會想起他的母妃是帶著遺憾離世的，父皇是在逼二皇兄燃起爭位之心。”
“岫煊，你年紀(jì)雖輕，看事倒是透徹?！卞肺丛脒^岫煊能有如此見解，眼中閃過幾分贊慕之色。
“此非我欲，迫不得已。生長在宮廷中，若無一點(diǎn)心思，不知什么時候就可能引火上身。如今雖然國破，百姓卻能遠(yuǎn)離戰(zhàn)火，擁有寧靜富足的生活。而我也擁有了選擇什么樣生活的機(jī)會。我不想父子親人之間充滿陰謀計(jì)算，只愿從今往后的人生自由隨性、心安理得。”
“你和岫羲不愧是兄弟，想法都是一樣的?！卞废胫遏耍曖鹅?，唇邊帶出一個微笑。
“表哥不是也有意遠(yuǎn)離王庭的紛爭了？”岫煊眼神清澈明亮，似洞察了一切，說道。
“我……在王庭一天，就會想起哥盛。”宸一時間只覺悵然若失，眉頭微蹙，心底泛起點(diǎn)滴悔意，“當(dāng)燈火熄滅后，我才意識到，那是這個漆黑王庭中不可多得的微光，而我親手掐滅了這盞燈火。”
“四殿下?！边@時，書房外疾步走來一名侍衛(wèi)。因?yàn)橛嘘P(guān)宸的身份一直沒有正式定論，這期間侍衛(wèi)、仆從對宸用的都是這樣模棱兩可的稱呼。
“有事嗎？”宸轉(zhuǎn)過身，問道。
“回殿下，皇上在眾臣議事時忽然暈厥，太醫(yī)看過之后，說皇上是中風(fēng)所致，怕是……熬不過今晚了?；噬险埬胪跬ヒ灰?，岫煊公子可同行?！?p> 宸聽聞侍衛(wèi)所言，眼前驀地一黑，在哥盛之后，顯皇幾乎是宸心中唯一閃爍的燈火，而此刻這盞燈也要熄了……
~~~
酉時，當(dāng)宸和岫煊跟隨侍衛(wèi)趕往王庭，朝顯皇的大帳而行時，越臨近大帳，只見普通的朝臣都圍在外圍，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則緊圍帳外，長公主、墨哈郡主墨哈美、郡馬展朋、莫公主、左丘小王爺左丘禹乃至皇后、貴妃、即妃遠(yuǎn)遠(yuǎn)立在帳子門口，只有大皇子蓊茸和五皇子荀其同太醫(yī)守在顯皇的床榻邊。
看見宸越過眾人一步步走進(jìn)大帳，各人的心中似乎都已猜出了什么，有人面面相覷，卻無人敢在此時出聲言語。
岫煊在經(jīng)過即妃身旁時，停下腳步，宸看了看即妃，又往顯皇的床榻邊走去。
顯皇雖病重，而內(nèi)心十分清明，聽見腳步聲便知道是宸來了，他極力睜開眼，緊緊望著宸，眼神中激動與欣慰交迭，手略帶顫抖緩慢伸向空中。
宸見狀，連忙握住顯皇的手，順勢單膝跪在床榻前，輕聲叫道：
“皇上?！?p> “你剛回王庭的時候，朕的身子還硬朗，可是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得事，才兩個多月，就成了這副樣子?！憋@皇開口道，說話的氣力大不如往常。
“皇上只是疲憊，需要休息?！卞啡讨鴥?nèi)心的傷痛，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他們都說這樣的話來騙朕，可朕知道自己的身體。朕肆意對南國開戰(zhàn)，害人妻離子散，這是上天對朕的報(bào)應(yīng)?！憋@皇停頓了一下，說道，“朕難過的是，朕欠了你二十六年，卻還沒能彌補(bǔ)一天?！?p> “皇上不欠我什么，我們的分別不是皇上的錯。”
“但是朕縱容了他們，為了朕的權(quán)力穩(wěn)固，讓你流落他鄉(xiāng)，父子不得相認(rèn)。”
“哥盛……三哥他，已經(jīng)為我撫平了創(chuàng)傷?？墒俏业臍w來，把他從皇上身邊奪走了。”宸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默然低下頭說道。
“不怪你，你們兩個很好。而朕不是一個好父親?！憋@皇拍了拍宸的手，說道。一生剛愎自用、飛揚(yáng)跋扈的顯皇，在宸面前只是一位慈父。
宸壓抑著自己的心情，悶悶地呼出一口氣。
“朕很感激，你在易國平安長大，能有如今的成就?！憋@皇這樣說著，目光中不自覺溢出滿滿的驕傲，“你記得，朕說過……你很像朕年輕時候的模樣?！?p> “是，皇上說過?！卞伏c(diǎn)點(diǎn)頭，眼睛微微濕潤。
“那你要不要認(rèn)我這個父親？”顯皇沒有再用“朕”自稱，而是以“我”說道。
宸深深凝視顯皇片刻，回過頭看向即妃，得到即妃的眼神鼓勵后，收回目光重新和顯皇相對視，輕聲道：
“父皇?！?p> 宸在顯皇病榻前的這一聲“父皇”，對于顯皇來說尤為珍貴。顯皇點(diǎn)一下頭，眼中泛起淚花，淚水幾乎就要順著眼角滑落。
蓊茸和荀其不由對視一眼，蓊茸似乎想說什么，但又顧慮和荀其之間的關(guān)系，不便多言，只在心里憋了一會，就把話吞回了肚子里。
顯皇閉上眼再睜開，深呼吸兩下，忽然凝聚起所有的力氣，抬高聲音說道：
“帳外眾臣聽著?！?p> 大帳外朝臣們聞聲，紛紛在帳子門口跪了一地，稍后便聽得顯皇接著說道：
“即日追封三皇子哥盛為英親王，他日擇同宗脈系子弟承襲親王位，世襲罔替。”
顯皇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驚，親王位世襲罔替，在維國歷史上尚無先例，何況三皇子并未留有子嗣。而顯皇接下來的話，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冊四皇子宸為新君，掌一切人事任免、生殺之權(quán)。有違朕命者，新君可隨心意處之。”顯皇說完，手掌覆上宸的手，似乎把堅(jiān)定的信念傳遞給了宸。
“父皇，我不要你傳位給我，沒有你的王庭有何意義?！卞沸闹斜?，搖搖頭說道。
“這是父皇不能再陪伴你的補(bǔ)償，是僅有能留給你的傳承之物了。作為父皇的心意，希望你收下。如果當(dāng)真不愿，也由你處置安排?！?p> 看著顯皇的眼神開始漸漸渙散，宸的眼淚瞬間無法抑制地滴落下來，他視線不離顯皇，口中大喊道：
“太醫(yī)，太醫(yī)！”
太醫(yī)連忙大踏兩步走上前，跪在顯皇身旁查看顯皇的病情，半響之后，默然搖了搖頭，叩首在地，不敢起身。
蓊茸和荀其見狀，當(dāng)即箭步?jīng)_上前，探身喊道：
“父皇，您不要扔下兒臣！”
“父皇！您醒醒啊，不能睡。父皇……”
顯皇的后妃及皇室親眷隨即圍涌上來，一個個神色慌張。女眷們?nèi)滩蛔∫涯ㄆ鹧蹨I來。
顯皇最后努力張了張眼睛，看了看身邊這些與他最親近的人，而后視線重新回到宸的身上，臉上扯出一個笑容，手指在宸手背上微微顫動兩下，人便闔上了眼。
“……父皇，父皇？”
“父皇……”
“皇上！”
過了片刻，就聽得太醫(yī)顫聲說道：
“皇上駕崩了……”
帳外的朝臣們聞聲，紛紛跪下俯身在地，哀哭聲由小漸大此起彼伏。相比之下，帳中氣氛則沉寂許多。顯皇余音未消，冊宸為新皇的旨意各人都聽得清楚，然而一時之間，皇后、貴妃、大皇子蓊茸等人仍覺無法接受。而宸只是凝視著顯皇安詳?shù)拿嫒?，一言未發(fā)。
此時，身處帳外的元帥馮丹打破沉默，朗聲道：
“皇上殯天，請四皇子節(jié)哀，主持皇上殯天之禮?！?p> 隨后，又有朝臣先后開口附和道：
“請四皇子節(jié)哀?！?p> “恭請四皇子登位、承大統(tǒng)?！?p> “恭請新君即位，主持一切事宜?！?p> 面對顯皇的離世，宸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塊，內(nèi)心滿是無力感。對于朝臣所言，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回應(yīng)道：
“登位之事不在一時，皇上喪事為重?！?p> 頓了頓，宸又說道：
“左丘禹聽令?！?p> 左丘禹眉宇之間閃過一抹訝色，似乎未料到宸會信任他，不過只一晃神后，他便走出一步說道：
“臣在?！?p> “封鎖王庭，嚴(yán)守門禁，任何人無傳召不得隨意出入?！?p> “是?！弊笄鹩眍I(lǐng)命，轉(zhuǎn)身步出大帳。
“元帥馮丹?！卞凡患油ｎD道。
“臣在?！瘪T丹站起身，快步走入帳中，聽候差遣。
“以皇上賜你之虎符，調(diào)集城內(nèi)守軍，閉城門、肅街巷、宮府各警，謹(jǐn)防嘩亂?！?p> “臣領(lǐng)命?！瘪T丹亦領(lǐng)命退下。
“太史令?！?p> “臣在?！?p> “大行皇帝發(fā)喪、殮葬、靈位入太廟之事務(wù)交由你依祖例主禮。”
“臣遵命?！?p> “皇后?！卞返哪抗怆S后轉(zhuǎn)向顯皇皇后，畢竟還是無法以“母后”相稱。
皇后親見宸處事井然有序、穩(wěn)重得體，短時間內(nèi)已控制全局，對宸除了原本的恨意，還添了幾分戒備。
宸對皇后眼中的防備之色并不在意，只說道：
“后庭瑣事還需娘娘費(fèi)心。今夜為父皇守靈，幾位娘娘和姑母請回帳沐浴，稍作休息，太史令稍后會向各帳傳達(dá)禮儀時辰?！?p> 皇后與貴妃、長公主、莫公主目光相交，幾人都無異議，于是各自回帳。墨哈郡主及郡馬展朋攙扶長公主一同離開。
宸看向即妃，見她淚眼漣漣、神色悲戚，眼中難掩憂愁。岫煊見狀，對宸說道：
“我會照顧姨母，你不用擔(dān)心。”
即妃亦不想拖累宸分心，她看著宸說道：
“娘跟岫煊先回大帳。你們兄弟守在這兒吧?！?p> 隨后，太醫(yī)也退出顯皇大帳，同朝臣跪拜在外，帳內(nèi)只留下宸、蓊茸和荀其三人。三個人驀然沉默下來，誰都不曾開口交談，就這樣度過一夜。
~~~
三月十三，顯皇的身后諸事已基本處理得當(dāng)。對于顯皇交托給宸的“人事任免、生殺之權(quán)”，宸宣召了朝中重臣前來議事大帳，當(dāng)場連頒數(shù)道旨意。
負(fù)責(zé)宣讀圣意的官員站在宸的左手側(cè)，對眾人朗朗道：
“昔日步兵營、騎兵營、強(qiáng)弩營、彈炮營四營并立，今著騎兵營、強(qiáng)弩營合為鐵騎營，彈炮營易名火器營，此后步兵營、鐵騎營、火器營分立三軍。
步兵營營主仍由元帥馮丹任職，原強(qiáng)弩營胡守備、彈炮營汪守備戰(zhàn)場上奮勇護(hù)國、戰(zhàn)績突出，特賜職鐵騎營營主、火器營營主之位以彰榮光。
郡馬展朋知大皇子害五皇子之預(yù)謀而未告發(fā)，著收回其中央兵權(quán)，然念在多年征戰(zhàn)辛苦，仍享經(jīng)略使名位，調(diào)任東北經(jīng)略駐守北方部族防界。
尊皇后為太后，貴妃為太妃，長公主、莫公主為大長公主、莫大長公主，羌北王王妃汀域公主為汀域長公主。
大皇子蓊茸預(yù)謀殺害五皇子、四皇子宸刺殺三皇子，先皇仁慈不予計(jì)較，而四皇子罪己責(zé)人，今削奪大皇子、四皇子皇族尊位，貶為庶人，一世不得再入王庭。即妃對其子有失教導(dǎo)，準(zhǔn)即妃與四皇子一同離開王庭，好生引導(dǎo)四皇子今后之路。
五皇子荀其聰穎勤勉、恭儉仁義，堪承大統(tǒng)，即新帝位?！?p> 宸以新君身份頒布的幾道旨意，很快傳遍王庭。宸的決意無不在為荀其掃清障礙、鞏固王權(quán)，而左丘禹等追隨扶持五皇子的人，宸則留給荀其親自確定位分，為荀其的考慮不可謂不周全。
眾人知悉消息后，對宸放棄皇位、讓位荀其之舉尤感意外，而宸自己則是感覺如釋重負(fù)。真正面對皇位、面對這個國家時，他總算堅(jiān)定了自己的選擇——和岫羲、岫煊兄弟一樣的選擇。從今往后，再不執(zhí)著于仇恨，可以擁有一顆自由的心，做一些問心無愧的事。
宸沒有留下觀荀其的即位禮，甚至沒有和荀其告別，便和岫煊駕一輛馬車，護(hù)即妃南下而行。
行至維國南部一座原位于易國版圖的城池中，馬車停下來，岫煊陪即妃步入茶樓稍事休息，宸則沿街道又步行一段距離，獨(dú)自走進(jìn)了舉棧錢莊在城中的分號。
易國雖滅，舉棧錢莊仍穩(wěn)固扎根在原來的土地上，不僅未有任何一家分號因此關(guān)張，而且每一家分號的往來業(yè)務(wù)依然有條不紊。宸一面打量錢莊的裝潢，一面環(huán)顧各司其職的伙計(jì)，心下甚慰。
“請問公子來辦什么事？”一名伙計(jì)迎上來，對宸客氣道。
“掌柜的可在？我有要事和他相商。”宸略微頷首，語氣平和道。
伙計(jì)見面前這男子眉目俊朗、衣飾華貴，已知宸的身份不平常，連忙說道：
“公子請?jiān)谥袕d稍候，我即刻請掌柜過來?！?p> “有勞?！?p> 少頃，掌柜跟隨伙計(jì)步入中廳，其人年歲三十上下，在各家分號掌柜中是極為年輕的了。宸與掌柜對視一眼，是一張不熟悉的臉孔，那么想必他也不會認(rèn)識自己了。
“在下是這家分號掌柜，不知公子有何需要？”掌柜果然開口詢問道。
“掌柜和其余分號聯(lián)系可順暢？”宸不答反問。
“各家分號都可聯(lián)通往來，不會影響異地業(yè)務(wù)?！闭乒翊鸬馈?p> “如此就好?！卞伏c(diǎn)點(diǎn)頭，隨即抬起右手，原本遮掩在袖口中的拇指顯露出來，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玲瓏剔透，散放著奪目光華。
掌柜看清宸手上的碧玉扳指，眼眸中光芒大盛，登時單膝跪下，恭敬道：
“不知東家駕臨，小人有失遠(yuǎn)迎?！?p> 伙計(jì)聞言，也在一旁跪下來，口中說道：
“小人參見東家，失禮之處還請東家恕罪。”
“不知者不罪，起來吧?！卞冯S意擺了擺手。
“東家駕臨，是敝分號無上榮幸，任何事但請東家吩咐?！闭乒衿鹕碚f道。
“兩件事。其一，護(hù)送老夫人回錢莊總莊所在，入住宅院安頓下來?！?p> “小人明白，這就著人準(zhǔn)備，明早可啟程?！?p> “其二，通知錢莊各家分號找尋易國岫羲公子，我會留在這等消息?！?p> “這個不難，煩請東家稍待，相信三日之內(nèi)必有回音。”
“唔?！?p> 第二日清晨，宸親自扶即妃坐上馬車，對她說道：
“再有兩、三日路程，便抵達(dá)兒子的宅院了。這一路上，娘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就是。我找到岫羲后，即刻和他回家?！?p> “好，娘在家等你們?！奔村c(diǎn)點(diǎn)頭，說道。
宸隨即轉(zhuǎn)頭看向岫煊，又道：
“你以后跟我們住下來吧？”
“嗯，我陪姨母回府上，然后出門辦點(diǎn)事。事情辦完之后，再回來和你們一起生活。我也很想念大哥?！?p> “有什么用我?guī)兔Φ牡胤矫?？?p> “我自己可以?！?p> “那好，你凡事多加小心。等咱們?nèi)值芫埤R，定要暢飲一番?！?p> “這是自然?！贬鹅有α诵?，說道，“好了，我們該出發(fā)了?！?p> “上車吧?！卞房粗鹅幼M(jìn)馬車，又和即妃揮了揮手，而后示意車夫和隨從駕車啟行。
三日后，岫煊獨(dú)自離開宸的宅院，一路往在各國交戰(zhàn)中被戰(zhàn)火波及的村莊前行，隱瞞身份周轉(zhuǎn)于各家各戶，幫助易國國破的百姓重建家園。砍伐與搬運(yùn)木材、搭建房屋、苫蓋屋頂，不辭辛勞東奔西走、爬上爬下，岫煊的手上和臉上布滿灰塵，心中卻愉悅充實(shí)。仿佛昨天還是十五歲的孩子，今天儼然已成為了一個優(yōu)秀又穩(wěn)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