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的紅色光球在黑暗中閃爍著,甚為恐怖。
文羽只覺腦子里“轟”地炸響,一種絕望的涼意瞬間從頭傳到腳。
只一眼,他已斷定怪物至少有八只以上。
難怪怪聲能傳到那么遠的地方。
此時,那怪聲陡然加強,如層層大浪般激烈地拍打著他的腦海,讓他頭暈目眩,身體似乎有些不聽使喚,剛站起身來又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就在這瞬間,文羽猛地看見數(shù)對“紅燈籠” 迅若星火,朝他飄來!
“轟!”
無數(shù)只利爪盡數(shù)落在文羽的站處,生生將地面的石塊擊得四處飛濺。
文羽已經(jīng)突然消失了。
怪物們驚愕地面面相覷。它們并不知道,文羽就在它們的腳下。
文羽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使出了土遁,總算逃過一劫。
在土里,他的感官能延伸到山洞整個地面,準確感覺出所有人所處的位置。風之彥一行站在山洞的中央,在他們旁邊站著九只怪物,此時正有些驚詫地四下查看?;蛟S因為見那聲音竟未能讓文羽蠱惑,它們此時都停止了發(fā)出那種怪聲。
這對神智已經(jīng)有些不清的文羽來說,無疑是非常有利的。但是,這同時也向文羽證明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風之彥等人仍然沒有清醒過來。也就是說,要想救他們,必須將這些施術的怪物全部殺死,破除幻術。
可是,九只怪物,絕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文羽心急如焚。因為,留給他思索對策的時間只有一分鐘。要知道人在土中是無法呼吸的,所以使用土遁之術時,在土中停留的時間絕不能超過一分鐘。如果超出,施術者將很快窒息而死。
文羽咬緊牙關,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這對他來說,實在算得上是有史以來最大的考驗。
墓地,文羽眼中異彩閃動,舉起櫨木劍躍出地面。
心念電轉(zhuǎn)間,他作出了選擇。
只聽“哇”地一聲慘叫,一道幽綠的血光在黑暗中閃過。接著就見兩盞“紅燈籠”往地面墜去,逐漸黯淡下來。
文羽一劍削去了一只怪物的腦袋。
怪物們驚駭不已,慌得環(huán)首四顧,有些手足無措。
然而,山洞里并沒有文羽的蹤跡,仿佛根本就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
就在怪物們惶恐之時,只聽得一聲慘叫,又一對“紅燈籠”黯然熄滅。
怪物們頓時駭?shù)没觑w魄散。
原本敵明我暗,人數(shù)上又大占優(yōu)勢,怪物們實在沒把文羽放在眼里。他們?nèi)f萬沒想到對手竟能使出如此的突襲。它們在極度驚恐之下哇哇怪叫著,如同一只只無頭蒼蠅般在山洞中亂竄,揮舞著雙手在空中氣亂砸。
慌亂已經(jīng)讓它們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力。
在接下來短短的一分鐘之內(nèi),又有四個怪物怪叫著倒在血泊之中。
此時的文羽隱在土中,渾身已被汗水濕透。他的神經(jīng)高度緊繃,握住櫨木劍的右手不停地顫抖著。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每一次躍出地面都如同是在懸崖邊上走了一遭。黑暗中,他每一次出手都只能根據(jù)“紅燈籠”所處的方位來估計敵人脖子和心臟的位置,并非都是能一擊斃敵的殺招。畢竟,他不是使劍的高手,更不是善于偷襲刺殺的殺手。只是對方的慌亂成全了他。
不過,任何生物在面對絕境的時候,強烈的求生yu望往往都能使其爆發(fā)出超乎尋常的力量。
這些怪物也不例外。
看著同伴們一個個命喪黃泉,剩下的這兩個怪物反而冷靜下來。它們很清楚,要想活命,無論如何都不能慌亂。
四盞“紅燈籠”閃爍著,警惕注視著四周。
忽然,一個人影一下閃現(xiàn)在兩怪之間,揮劍朝其中一個狠狠斬去。
隨著一聲慘叫,那怪后頸噴出一股綠色血泉,一命嗚呼。
文羽正想再潛入地下,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他突覺身后風起,心叫不妙,想躲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最后一個怪物出現(xiàn)在文羽身后,怪叫著一爪擊中了他的后背。文羽只覺一陣骨裂般的居痛,悶哼一聲趴跌在地。
原來,這個怪物在同伴一個個被殺死的時候,已經(jīng)逐漸注意到文羽每一次都是出現(xiàn)在被殺者的身后。于是,它在文羽從地面消失的瞬間將身子貼到風之彥等人身前,然后緊緊盯著自己的同伴。它相信,文羽一定會出現(xiàn)在同伴的身后。
果然,它猜中了。
沒有經(jīng)驗的文羽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破綻。
文羽剛剛倒在地上,那怪立即上前,一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背心。
“哇!”文羽慘叫一聲,只覺喉嚨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那怪物嗷嗷叫著,似是帶著憤怒和得意,右腳恣意地在文羽的后背踐踏。它力大無比,每一腳都踩得文羽噴出鮮血。
看上去,文羽的確沒有反盤的機會。
但是,怪物實在太大意了。它忘了最重要的事。
這個疏忽是致命的。
就在一瞬間,它臉上的笑容完全凝固。
文羽從它的腳下消失了。
土遁。
怪物最大的錯誤就是讓文羽的身體緊貼地面。它錯失了殺死文羽的最好機會。它正暗自懊悔,一個黑影忽地在它身后閃現(xiàn),舉劍就掃。
眼看劍就要切到怪物的脖子時,怪物猛地一個急轉(zhuǎn),出掌如雷電,直抓向文羽心臟。就在它指尖觸到文羽身體的瞬間,只聽得“噗嗤”一聲,文羽赫然化作了一堆沙土,散跌落地。
是土分身!
怪物已知中計,趕緊轉(zhuǎn)身。
可一切都已經(jīng)遲了。
一道黑光呼嘯著疾閃而過,怪物的頭顱應聲落地。
文羽眼看著那最后的兩盞“紅燈籠”熄滅,笑了笑,只覺雙腳一軟,一下跪倒在地。這時他才感覺到后背的劇痛已擴散到全身,幾乎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就在這時,他只聽“蓬”地一聲,整個山洞瞬間變得有如白晝一般明亮。他心頭一驚,趕緊抬頭往發(fā)光處看去。只見蕭云手中托著一個明晃晃的火球,光亮正是那火球發(fā)出。眾人站在一處,都是一臉驚愕和茫然交織的神情。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大家總算恢復正常了。不經(jīng)意間,他朝地上躺著的怪物尸體瞟了一眼,頓時駭?shù)脺喩硪活潯?p> 只見那些怪物身長都只半米,頭大身小,乍看去有些像被放大了的三歲小孩,但卻是渾身赤黑,面容猙獰,長著一對拳頭般大小向外突起的紅色眼睛,還長著一對長得幾乎垂到肩的耳朵,實是怪異惡心。
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先才居然和這樣的怪物經(jīng)行了一場生死搏斗,而且取得了勝利。
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了這些怪物,蕭月和秦宛只一瞥,就都不由得嚇得叫出聲來。
眾人見文羽受傷趴在地上,立即上前將他扶起,秦宛給他治療。一邊醫(yī)治,一邊詢問起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文羽歇息片刻,將事情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告之大家,眾人聽得瞠目結舌,心中都倒吸一口涼氣。
再看這山洞中,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綠色瘴氣,到處都是被怪物啃得殘缺不全的尸骸枯骨,有的已經(jīng)變得霉爛,散發(fā)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
眾人看得心頭一凜。若不是文羽,這就將是他們未來的模樣。
風之彥望著怪物的尸體,面色有些難看。他低聲道:“慚愧,沒想到我也中了招。上次我沒有在此過夜,所以料不到這石林竟有如此詭異的鬼怪存在?!?p> 那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眾人低頭看著怪物的尸體,沒有緊鎖。
這時,白铘皺眉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種東西叫做魍魎?!?p> 眾人疑惑地問:“魍魎?是什么?”
白铘摸著下巴道:“我記得上幻術課時,老師有講到音系幻術,特意舉出過魍魎作例子。他口中魍魎的外貌特征與這些怪物完全吻合。他說魍魎乃是木石之怪,多出現(xiàn)于樹林山間深處,感受瘴氣而化生。善于模仿人聲用以迷惑人?!?p> 眾人恍然大悟。
風之彥突然想起了什么,對文羽道:“對了,文羽你為何沒有被那聲音迷惑?”
文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笑道:“那時我剛好睡得很死,根本沒有聽到那聲音?!?p> 風之彥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我們命不該絕……”
蕭云也嘆道:“又是小羽救了我們,真是讓我們汗顏?!?p> 這時,已是面無人色的林宇軒叫了起來:“我說大家,別只顧著發(fā)感慨啊。趕緊走吧,鬼曉得這里還有什么怪物。”
風之彥沉吟片刻,也道:“沒錯。石林的夜間還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可怕怪物。我們得盡快走出去。”總算,他與林宇軒有了共同意見。
秦宛有些猶豫:“可是阿羽的傷……”
文羽忙道:“不打緊的,我只是外傷,沒什么大礙。風哥說得對。這石林實在太過詭異,我們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命喪于此,我們還是盡快離開為妙。”他內(nèi)心中實在也怕了這個處處都危機四伏的地方。
眾人聽文羽這么一說,連連稱是。
秦宛坳不過文羽,也不好拂大家的意,點頭默許。
文羽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雖然雙臂擺動時后背仍然一陣陣的刺痛,但咬咬牙還是能挺過去。為免秦宛擔心,他特意朝她扮了個鬼臉:“放心,沒事的?!?p> 一行人走出山洞,望著黑黝黝的四周,頓時有些犯了愁:他們現(xiàn)在到底身處在石林的什么地方?不約而同地,他們把目光對準了文羽。
文羽傻笑著撓撓頭:“我只顧著跟你們,忘了是從哪兒過來的了?!?p> 林宇軒頓時慌了神:“那怎么辦?我們不會被困死在這里吧?”
風之彥狠狠瞪了林宇軒一眼,悶頭兀自朝山下走去。
眾人略一發(fā)楞,風之彥就回首道:“你們還楞著做什么,等著被怪物吃么?”看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林宇軒渾身一激靈,趕緊追上去。文羽幾個相視一笑,跟了過去。
風之彥走到山腳下,雙手捏訣,念起術咒。
只見一小團幽綠光球從他手中飛出,落到地面,立即幻化為一株張著四片長長葉子的小草。
眾人圍上來,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風之彥解釋道:“這叫做指南草?!闭f著,他蹲下身子指著草道:“你們看,這四片葉子都朝向不同的方向。其中有片要特別長一些,它所指的方向就是南方。有它做指引,我們很容易就能找到前進的方向?!北娙藝K嘖稱奇。
按照指南草的指示,一行人朝東繼續(xù)前行。有了先前的教訓,他們不敢再有任何停頓。大約兩個小時之后,他們終于在下半夜來臨時走出了這片充滿著詭異氣氛的噬魂石林。在他們的面前,又是一片蔥蘢的樹林。
眾人回首望了石林最后一眼,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渾身輕飄飄如棉花柳絮,完全沒有力氣了。
眾人在林中找了片相對寬敞的草地,蕭云點起一堆篝火,眾人圍著歇息。
月色如乳,夜風送爽,空氣中飄散著花草的清香。
眾人都閉上眼睛,或坐或躺,默默盡情享受著這難得的閑暇時光。
他們都處在極度的疲憊中。
不光是身體,還有精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云突然打破了沉默:“諸位,接下來大家都有什么打算?”
他突然這么一問,眾人一時都還楞住了。
說實話,連日來只顧著逃命,還沒有誰去認真想過這個問題。而眼下他們已經(jīng)逃離的都廣野城的勢力范圍,確實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今后的去向了。
眾人凝神冥思。
很快,風之彥開口了:“我記得,當初追擊華少奕,過石林之前曾路過一座叫做云頂石城的城邦。這座城邦建在沱江的源頭,三面環(huán)水,一面靠山,號稱‘水上之城’。此城借著地利,易守難攻,乃是這一帶的水陸交通的樞紐。我想我們可以投靠那里,把那里作為我們東山再起的據(jù)點?!?p>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難以做決定。
風之彥見大家猶豫不決,又道:“云頂山城距離這石林只有數(shù)十里,地處要塞,而且是座很有實力的城邦,還有什么好想的?”
白铘察看了一下眾人的眼神,心下有了計較。于是對風之彥道:“風哥,我看大家都累了,如今離開石林,也沒必要再連夜趕路。不如休息一宿,天亮再出發(fā)。這樣也給大家一個考慮的時間。到時候再做決定不遲?!?p> 風之彥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眾人各自想著心事,找地方睡下了。
文羽靠在秦宛身邊,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著。他倒不是因為在思考去向的問題——他是個隨大流的人,大家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讓他睡不著的是魍魎。他一閉眼,那可怕的面目就會在他頭腦里浮現(xiàn),驚得他冷汗涔涔。
他轉(zhuǎn)過身,卻見秦宛已經(jīng)甜甜地睡著了。連日的奔波,不停地為別人療傷,讓這個嬌小的女孩一閉眼就睡著了。她實在太累了。
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秦宛那張日漸消瘦的臉顯得更加憔悴。文羽看得一陣心痛。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身后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文羽心頭一驚,趕緊扭頭望去,只見蕭云和蕭月兩兄妹不知什么時候都已經(jīng)站起了身,悄悄朝樹林深處走去。
-他們做什么?
文羽心中生出一團疑云。猶豫片刻,好奇心促使他站起身,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起身的一瞬間,風之彥驀地張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