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夕法尼亞路，這是一條隱藏在鬧市區(qū)中的小路，兩側是摩天大廈高聳的灰墻。這些大廈建于芝加哥最奢華的大都會時代，20世紀50年代。天長日久，石灰?guī)r表面已經(jīng)剝落，透著破落貴族的蕭索。陽光完全被高樓大廈遮擋，細長的街道上透著一絲涼意。道路盡頭矗立著巨大的方形建筑，高聳的墻壁上沒有任何窗戶，只有接近頂部一排大型排風扇在緩緩轉動。
芝加哥市政歌劇院。
黑色林肯轎車緩緩停在歌劇院門前，它的老派和氣勢吸引了侍者的目光，他疾步跑下臺階。車窗緩緩降下，一只年輕、修長、筋節(jié)分明的手遞出一張暗紅色的請柬。
“Ricardo M. Lu先生！”侍者高聲念起這個陌生的名字，好像是迎接一位眾所周知的伯爵。
司機下車，腰挺得筆直，一身黑衣上釘著鍍金紐扣。他恭恭敬敬地拉開了后座的門，淡金色頭發(fā)的年輕人鉆了出來，冷冷地掃視著來往賓客。他挺拔的身形在風里有如一桿插入地面的長槍。他戴上了黑色墨鏡，遮住俊朗的面孔，捋起條紋襯衣的袖口看了一眼那塊精致的IWC腕表。
“請，Lu先生，拍賣會就要開始了?！笔陶呦蜻@位年輕貴客躬身。
貴客冷冷地擺手，轉身走到后面一輛銀色的加長賓利旁，微微躬身拉開了車門，“請，Lu先生?！?p> 如此的高調(diào)震驚了來往所有賓客，敢情這位氣勢奪人的年輕人……還是個開車門的！
這一次首先出現(xiàn)于眾人視線中的是一支粗壯的Cohiba雪茄，然后是昂貴的阿瑪尼訂制正裝，然后是雪白的蕾絲領巾，然后是锃亮的Ferragamo皮鞋。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此刻那位貴賓終于全部現(xiàn)身。他努力吸氣挺起胸膛，睥睨群雄，肩膀上搭著棕色的Burberry風衣。
隨后周圍響起一片含義不明的嗤笑。
“他們是笑你把一些流行的大牌全部穿在身上，穿衣品味太雜。不用理，這就是你的定位。”耳邊響起昂熱低沉的聲音。
“哦?！蓖醭柯柫寺柤纭?p> 其實無論周圍的人怎么想他，在他看來都是無所謂的事。畢竟比起他現(xiàn)在假扮的這個“暴發(fā)戶”，他實際的穿著品味還要更次一點——也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看到什么都不要流露出驚訝的表情，跟著走就好了?！卑簾峤又f道。
王晨跟著侍者穿過光線昏暗的通道。
空氣里香水味若即若離地浮游，閃光的是摩登女郎們赤裸肩頭上敷的銀粉。
走了一段之后他忽然暴露在開闊空間中，仿佛四面八方都有金色的光照來。
歌劇院全景呈現(xiàn)在他眼前，浮華之氣撲面。
環(huán)繞的通天立柱就像是雅典衛(wèi)城的巴特農(nóng)神廟廢墟，但被漆成華麗的暗紅色。穹廬狀的天頂上，一盞接一盞的巨型水晶吊燈把所有的陰影都驅散，被燈光映成金色的穹頂和四壁上繪制著諸神黃昏的戰(zhàn)爭，綠色曼陀羅花紋的羊毛地毯，紅色絨面座椅上以黃銅銘牌標記著座位號，舞臺上懸掛猩紅色大幕，似乎拉開幕布就會上演古希臘什么悲劇大師的作品。
在看原著的時候他幾乎沒怎么留意過對這個歌劇院的描寫，都是一目十行看過去。
但等到身臨其境之后，他才切身地意識到這里的奢華——就好像參加愷撒組織的那次學生會的舞會時一樣，在這里他感覺到一種格格不入的怪異感。
在侍者的引領下，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周圍賓客們紛紛落座，彼此間似乎都認識，簡單地寒暄。歌劇院并不很大，但幾百個位置座無虛席。
燈依次熄滅，最后只剩下穹頂中央的巨型枝狀吊燈還亮著。演出就要開始似的，白衣侍者在走道間經(jīng)過敲響串鈴，賓客們對談的聲音低落下去。大幕抖動，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了出來。
“女士們先生們，索斯比定向拍賣會2010年夏季芝加哥文化之旅拍賣會將在五分鐘后開始，我是這次的拍賣師，請握好你們的號牌，不要錯過你們心儀的東西，因為接下來我們將競拍的東西，每一件都獨一無二?！迸馁u師頓了頓，“那么現(xiàn)在，天黑請閉眼。”
賓客們都閉上了眼睛，微微低頭。
王晨沒有跟著他們一起閉眼，而是四下掃視。
“天亮了，請睜眼！”
所有人在同一刻睜眼，一瞬間仿佛歌劇院中重又燈火通明，但是照亮這里的不再是水晶吊燈，而是數(shù)百對金色的眼瞳！
“別亂動，也不用說什么，不要亂看。”昂熱的聲音響起在耳邊。
“曉得嘞。”王晨輕輕點頭，“也就是說，這些人都是混血種唄？”
有“路明非”的體質在，即便是楚子航的黃金瞳都無法對他造成影響，只是這些血統(tǒng)不純的人，當然更無法給他帶來什么壓力。
最多就是密集恐懼癥讓他感覺有點瘆得慌而已。
“是的，都是真正的黃金瞳。他們暴露黃金瞳，是為了顯露血統(tǒng)。參加這場拍賣會的都是混血種，和你我一樣，這是一場……”昂熱頓了頓，“群龍的盛宴！”
“很酷?！蓖醭坑芍缘刭潎@道。
盛宴，聽起來就好像是分享戰(zhàn)利品的宴會一樣。
這些隱藏于人類當中的混血種們，在這個時候聚集在一起，互相炫耀自己攫取的財富，然后將那些拍賣會推出的“餐品”瓜分殆盡。
每個人都淡定優(yōu)雅，每個人都從容不迫。
“需不需要我?guī)湍阋稽c小忙？”宅神的聲音在王晨的耳邊響起，“比如也給你弄個黃金瞳什么的？”
“好啊?！?p> 幾乎沒怎么猶豫，王晨便直接點了點頭。
因為他知道昂熱這次之所以會叫上他，一方面是出于“鍛煉”的目的，但更多的還是讓他作為卡塞爾學院的“S”級在這場拍賣會上露臉。
這是他在混血種社會中的第一次登場，等效于愷撒舉辦的那場學生會舞會，只是層級高了不止幾個級別。
所以能夠“一鳴驚人”的話，當然是最好的。
“想象一下金閃閃?！闭窠又f道，“雖然他的性格比較扭曲，但氣質這一塊兒肯定是沒得說的。剩下的交給我就好?！?p> “OK。”王晨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而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淡淡的金色輝光從他的眼眸中傾瀉出來。
這種金色的光芒雖然和他周圍其他的混血種眼中的金芒顏色相近，但其中卻混雜了另外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那是僅存在于太古時代的威嚴，又好像神明俯瞰人間的淡漠不屑。
睥睨八方，如淵如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