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羅棋布,月如鉤。
集賢里,裴府,荷塘邊,微風習習。
一個身材中等,穿著薄衫,須發(fā)花白的老人負手而立,望著天空,微微皺起眉頭。
他正是裴度!
“相爺,天色不早了,該歇息了!”方忠一臉關(guān)心的道。
他知道,前些年,裴度在朝廷做宰相的時候,那可是宵衣旰食,極少能睡個囫圇覺。
現(xiàn)在到了東都,職位清閑了很多,也該補一補覺了!
“方忠,你說我是不是老邁了?”
裴度不為所動,依舊望著天空。
“相爺精神矍鑠,多少年輕人都比不了,如何能說是老邁了!”方忠連忙道。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要把今天的事瞞著我?”裴度沉聲道。
作為東都留守,他可以獲得消息的渠道很多。
雖然清源茶樓是個平日里不顯眼的地方,但是有關(guān)裴府的消息出現(xiàn)在那里,自然會有很多人向他匯報的!
“啊……”
方忠聞言,不由得嚇了一跳,額頭瞬間冒出些許冷汗。
他連忙道:“老奴只是想等時機合適,再向相爺稟報!還望相爺莫要怪罪!”
“時機?五郎的事,還要看時機再告訴我么?連你也覺得我在怪他!”裴度不禁嘆息道。
“這……老奴不敢!”
方忠低下頭,不停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那你給我說說,五郎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裴度一臉嚴肅的問道。
他雖然還是看著天空的星辰,但心上的注意力卻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方忠那里。
“五公子似乎遭受了什么意外,幸好被清源茶樓的掌柜杜韻娘搭救,才救回了性命!只不過五公子的雙腿像是受了重傷,還不能正常行走!”
說到這里,他忽然停了下來,等著裴度接話。
不過裴度卻似乎并沒有搭話的意思,見半天沒有聲響,他才沉聲道:“繼續(xù)說,我在聽!”
“是!”
“今天老奴也問過了,五公子想要償還了杜掌柜的恩情后,再回府來見相爺!”
說罷,方忠便侍立一旁,不在說話。
“你這就說完了?”裴度略顯失望道。
“是!今日時間倉促,老奴就問了這么多!”方忠正色道。
“你說他愿意回府來見我?”裴府忽然轉(zhuǎn)過頭,看著低頭的方忠。
“是,老奴不敢欺騙相爺!”方忠連忙道。
他雖然被岳風拒絕,但是他得到了岳風的一個承諾,他相信一定可以讓岳風來見裴度的。
“可是我怎么聽說他自稱叫什么‘岳風’!拒不承認是我裴家的人!”裴度厲聲道。
“這……這七年五公子漂泊在外,許是為了裴家的名聲,才改換了姓名!而且白日里在大庭廣眾之下,五公子嚴辭拒絕,想來也是為了維護相爺?shù)穆曌u!”方忠連忙解釋道。
“你就一味幫著他說話吧!他要是有這個心思,當初就不會不聽我的話!更不會離家出走,七年不通音訊!”裴度微怒道。
“這……”
方忠頓時無言以對,也不知該如何幫他的“五公子”說話。
“好了!我看你也說不出其他的了!既然他要報恩,這些日子,你就好好幫幫他!等他腿傷好了,立即帶來見我!”
說罷,裴度揮一揮衣袖,轉(zhuǎn)身離去。
“是,老奴明白!”
方忠恭敬這站立一旁,目送裴度離開。
望著裴度的背影,他不禁輕聲嘆息:“終究還是骨肉情深,難以割離啊……”
翌日,清晨。
辰時初刻,陽光已盛。
岳風走下樓梯,來到柜臺,準備和杜韻娘緩和關(guān)系。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開口,方忠就帶著一大隊人,進入了茶樓。
只見他臉上堆滿笑容,看了看岳風,然后對杜韻娘道:“不知茶樓里現(xiàn)在有多少冰?”
杜韻娘見狀,心中一驚,問道:“客官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想將我茶樓里的冰全部買走嗎?”
“怎么?看杜掌柜這意思,是有生意不想做么?”方忠邪笑道。
在方忠看來,現(xiàn)在清源茶樓最大的生意,已經(jīng)不是賣茶了。
只要將茶樓里的冰全部買完,就算是對杜韻娘最大的幫助了。
畢竟冰這個東西,晚一天賣,就要損失很多。
岳風看穿了方忠的心思,在杜韻娘耳邊輕聲道:“他既然有錢,咱們干嘛不賺!大不了等會兒再制冰就是!”
杜韻娘聞言,瞥了岳風一眼,像是在說:“誰跟你是咱們!”
她露出微笑道:“小女子開門做生意,進門即是客,怎么會不想做生意呢!”
“只不過這冰不易儲存,買多了,也是無益!”
“我這里是誠信買賣,客官要多少,我們賣多少!”
此言一出,方忠倒是奇怪了起來:“她可真不是個做生意的料!”
他正色道:“也罷!既然掌柜的這么說了,那我也不多要,就要三十桶,今日也就差不多夠用了!”
“三十桶?客官確定?”杜韻娘吃驚道。
這個數(shù)字對她來說,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昨天劉老大雖然一口氣要了三十六桶,可是那是他拿去倒賣了。
現(xiàn)在方忠要三十桶,卻是一家人要。
“這袋金子,怎么也不止一百兩了吧!杜掌柜請收好!”方忠十分大氣的道。
“平安,稱一下!收九十兩,剩下的找給這位客官!”
杜韻娘吩咐一聲,轉(zhuǎn)過頭道:“那請客官稍等,我這就讓人備冰!”
說罷,她便快步走進了后院。
這時,方忠忽然微笑的看著岳風道:“公子的腿今日好些了嗎?”
“還好,比昨日要舒服些了!”岳風輕聲回道。
“公子可知這清源茶樓的冰,還能賣到什么時候?”方忠又問道。
“你不會想把這里的冰全部買回去吧!”岳風一臉吃驚道。
“怎么?不行嗎?”方忠一本正經(jīng)道。
那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就像是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買下任何東西一樣。
岳風聞言,忍不住笑道:“哈哈哈……你的口氣是真大!我可以這么說,只要洛陽的井里還能打出水,這茶樓里的冰就賣不完!你還買得起嗎?”
“這……這怎么可能?!”方忠一臉難以置信道。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這有什么不可能的!”岳風微笑道。
“可是以前怎么沒聽說清源茶樓有冰售賣!”方忠反駁道。
“那是因為以前我沒有到這里來!”岳風脫口而出道。
方忠聞言,一臉吃驚的看著岳風道:“公子是說這茶樓里的冰,都是因為公子才有的!”
此言一出,岳風臉色頓時一變,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他略顯尷尬道:“呃……可以這么說吧!”
聽到岳風的話,方忠心中一驚,暗道:“難道公子學成了點水成冰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