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別經(jīng)年
凌晨5點30分,H大圖書館內(nèi)。
林榮的身影穿梭在眾多書架前,他要在琳瑯滿目的找出他需要派上用途的資料。因為提前跟學(xué)長學(xué)姐了解過圖書館藏書的位置。林榮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書籍。
正當(dāng)他捧著它們放到附近的書桌時,一本厚重的皮質(zhì)筆記本吸引了他的眼球......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他放下了手中的資料去翻開那本筆記。
筆記的紙張已經(jīng)泛黃,看得出它積累了不少歲月的沉淀。里面的內(nèi)容以插畫和文字為主,偶爾會附上一些經(jīng)過特殊處理的植物標本。盡管上面的顏料因氧化而失去了最初的光彩奪目,但這并不影響林榮對它的閱讀:
“歲月因青春的慨然以赴而更加美好,
世間因少年的挺身而出而更加瑰麗?!?p> 這段文字配的圖,是一個藍衣少年在一塊巨大的鐘表前,對著一個紫裙女子鞠躬行禮的場景。而這個紫衣女子手上,還拿著一本發(fā)著藍光的契約書。
林榮越看越覺得有意思,書的主人用大量的篇幅來記錄這個藍衣少年的成長。雖然書中也有對其他人物的描繪刻畫,可筆墨用的最多的,卻始終是這個充滿了異域風(fēng)情的紫裙女子:
“時間是變化的標尺,空間是更迭的參照。
時空為證,見證了世事變遷的無常。”
這個插畫由兩個畫面組成,被中間的一束黑色細線分隔開。
左邊的圖畫是一個十一二歲被兩個女人領(lǐng)到海灘邊。其中一人身著黑色復(fù)古旗袍,帶金色心形發(fā)釵,正一臉微笑地摸著孩子的頭。另一個女人儼然是那紫裙女子,雖然她面上沒什么表情,可看向那孩子和旗袍女人時眼底的溫柔卻被勾勒地淋漓盡致。
右邊的圖畫沒了那旗袍女人的影子,而他們所處的背景也變成了一片田野??闪盍謽s感到奇怪的是,先前那個孩子在這里已經(jīng)長成了溫文爾雅的少年,可這紫裙女子的面容卻沒有絲毫改變,仿佛時間并沒有在她身上起任何作用。
林榮不解,可他沒有問出聲來,而是選擇繼續(xù)翻著筆記,希望筆記后面的內(nèi)容可以為他解惑。然而當(dāng)他看到極為反常的一頁插圖時,他的手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畫里的少年抱著一個骨灰盒蹲坐在樹下,似乎在低聲抽泣。旁邊坐著一個酷愛薔薇裝飾的卷發(fā)混血女子,似乎在用手帕為少年拭淚。
這幅畫的特殊之處不在于畫里面的人物,而是在于它的色彩!因為它是這本筆記里唯一一幅黑白插畫!并且這幅插圖后面整整三頁都是空白的,直到翻到第四頁,林榮才看到這樣一段話:“生活中你會做很多選擇,帶著這份選擇活下去,才是最難的部分?!?p> 色調(diào)很壓抑,筆觸也極為沉重。林榮似乎能透過書頁感受到畫中少年的悲傷。一時間,一段往事浮上心頭,他也被拉入這悲傷的海潮,以至于有人在背后拍他都沒有察覺。待他反應(yīng)過來,老人已經(jīng)在看了他很久。
圖書館不能大聲喧嘩,于是兩人默契地選擇出去說話。林榮不好意思地將筆記還給老人:“大爺,我不是故意要偷看您筆記的。”
“大爺?”老人愣了愣,隨即無奈的笑了:“也是,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六十歲的老頭子。如今再跟她走在街上,恐怕要被當(dāng)成一對父女了……”
低喃幾句后,老人問林榮:“小伙子,看你的樣子應(yīng)該是剛報到的大一新生吧?怎么,很喜歡這個故事嗎?”
“嗯,感覺很神奇?!绷謽s沒有否認:“這些故事都是您的親身經(jīng)歷嗎?”如果不是,為什么里面的情感會這么真實?
“看了您的黑白插畫和那段文字,它讓我想起了我的青梅竹馬。因為一場意外,她……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時常在想,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誤會她,沒有選擇把她扔在那個地方,結(jié)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我真的很喜歡她……時間是一個好東西,可我害怕時間?!彼ε码S著時間的流逝,或許,他會遇上更有趣的人,會發(fā)生許多奇跡。慢慢的,他就不那么思念女孩……慢慢的,他怕自己會淡忘掉她。
老人沉默了許久,臉上帶著幾分追憶:“其實你不必害怕時間,時間對我們很殘忍。”老人淡淡的說:“可時間,對我們也很仁慈?!?p> 這話有點矛盾,乍一聽是這樣,聽久了,琢磨透了,又覺得的確是那么一回事。
“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平復(fù)好心情的林榮追問:“那個紫裙女子到底是誰?”
“她是阿希小姐?!崩先诉@樣回答他。
“我有一個女兒,叫待晞。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給她取這樣的名字嗎?”老人問林榮。
林榮思索了一會兒,試探道:“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您這是在等阿希小姐嗎?”
老人搖了搖頭:“我叫她待晞,一方面是希望我的女兒如向日葵一般活潑開朗。另一方面,如果可能的話,我心里一個世界的她不必活的那么累,希望她可以跟普通女孩子一樣,擁有同向日葵一樣溫暖的形容。”
……
林榮原以為,今早這短暫的對話,便是他和老人唯一的交集。然而,當(dāng)他下午滿懷期待的走進學(xué)校的多功能室聽講座時,卻發(fā)現(xiàn)臺上的舒言教授赫然就是今早他在圖書館遇到老人!
林榮懊惱自己早上沒能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他此次聽講座的目的就是希望拜這位考古學(xué)教授做自己的導(dǎo)師。
關(guān)于這位舒言教授,眾人對他的了解可以說得上是微乎其微。人們只知道他曾是H大的學(xué)生,在H大就讀的四年,不僅拿了國內(nèi)外眾多的競賽獎?wù)?,而且在修滿大學(xué)學(xué)分后,還主動提前進修研究生的課程。就在大家以為這少年前途無量的時候,他卻如人間蒸發(fā)般的消失了。整整三十年,杳無音訊。
有人猜測他隱居了,也有人猜測他被不法分子綁架了,也有人覺得他可能已經(jīng)死了……總之,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當(dāng)時的不少學(xué)者無不為這一英才的隕落而感到惋惜。
時間是治愈傷口最好的良藥,可它在帶走人們痛失英才的遺憾的同時,也逐漸埋沒了少年存在的痕跡……然而,就在大家快要遺忘這個少年時,他又忽然出現(xiàn)了,正如多年前忽然消失一般。
重歸眾人視線的舒言,在H大音樂系著名鋼琴家陳思思的引薦下,成功通過了考古系學(xué)院的考核并成為該系的一名教授。次年,他前往敦煌進行考察,回來后發(fā)布的一篇震驚了整個考古界?!笆嫜浴边@個名字也因此名動一時。
在舒言名揚學(xué)術(shù)界之余,怎么也對他的過去越發(fā)好奇??擅慨?dāng)媒體采訪問起他失蹤那三十年的經(jīng)歷時,他總會避而不談轉(zhuǎn)移話題,或者是打哈哈地圓過去。
結(jié)果早上的經(jīng)歷,林榮推測:這應(yīng)該跟那個阿希小姐有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
演講完畢,臺下的記者紛紛上前采訪舒言。其中一個記者這樣問:“您好,舒教授。這一次采訪時您曾提到過,你有今天這樣的成就要歸功于一個叫‘阿?!男〗恪K悦懊羻栆幌?,她和您是什么關(guān)系?”
看到這,林榮豎起了耳朵,生怕自己錯失任何一個字。他隱約覺得筆記上的少年就是舒言本人,所以他迫切的想知道兩人是不是他猜測的那種關(guān)系。
這一次,舒言沒有避而不談,反而一臉微笑的摸了摸手上的云騰表:“她是我最嚴格的老師,是最關(guān)心我的慈母,是和我最志同道合的合作者,同時也是我最尊敬的……女神?!彼D了頓,考慮到在場的各類人物,他把到嘴的“仙子”吞了回去,換了一個意蘊比較含糊的“女神”來代替。
聽到這樣的回答,眾記者面面相覷??僧?dāng)他們再追問的時候,舒言卻下臺準備離開。這讓一直琢磨著這段話的林榮陡然回過神來,差點就忘了自己來的目的。一邊想著一邊朝舒言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承蒙上天眷顧,林榮終是遂了心愿,拜了舒言為師。閑暇之余,他常常登門拜訪。一來二去,他也跟導(dǎo)師的寶貝女兒混熟了。
院子里待晞今年七歲,是一個漂亮的混血兒,小小年紀就已經(jīng)是個美人胚子。銀灰色的長發(fā)被幾個粉紫色的蝴蝶發(fā)夾點綴,漆黑明亮的眼睛誘人深沉,溫和的微笑充滿了青春的活力。果真是朝氣蓬勃,人如其名。
有一次,林榮忍不住問待晞:“為什么導(dǎo)師會在院子里種那么多向日葵。”
“因為爸爸喜歡它們呀!而且還說看著它們就會想起一位故人?!贝龝勊剖窍肫鹗裁?,反問林榮:“那林榮哥,你知道這位故人是誰嗎?”
林榮心里一沉,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太適合跟小孩子講,于是轉(zhuǎn)移話題:“這……導(dǎo)師有這么多朋友,我哪知道說的是誰呀!不過導(dǎo)師跟我說過,他給你起名叫待晞,有希望你和這些花一樣活潑開朗的意思?!?p> “真的嗎?”待晞葡萄般水靈的眼睛寫滿了開心。
看著院子里金燦燦的向日葵,林榮心里越發(fā)好奇。如果可以,他想見一見這位阿希小姐。他想知道:能讓他才華橫溢的導(dǎo)師如此念念不忘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