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的意思就是,永遠(yuǎn)都有你想不到的變化。
“陛下!”
內(nèi)殿里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劉弋精赤著上身拔劍而起。
殿內(nèi)一片漆黑,伏御姐也被驚醒了。
“怎么了?”
“陛下...尚書臺那邊值守的鐘侍郎讓奴婢趕緊來通知陛下,亂軍打到章城門了!”
“亂軍打的誰的旗號?有多少人?步兵還是騎兵?”
“不知道!”
深吸了一口氣,顧不得責(zé)備門外慌亂的宮人,劉弋開始穿衣服。
“讓羽林中郎將徐...不用了,公明肯定已經(jīng)開始組織防御了。把臺閣值班的大臣叫到朕這邊,免得被亂兵傷了?!?p> “喏!”
“不用怕?!眲⑦参恐诮o他穿衣的伏御姐,“章城門在西邊,西邊是李傕和楊奉的防區(qū),李傕如果帶兵闖宮,這時候肯定已經(jīng)闖進來了......羽林衛(wèi)和金吾衛(wèi)是攔不住的,就像上次一樣。”
李傕和郭汜兩派勢力以皇宮為界,東西劃分的防區(qū),李傕、楊奉在西邊,郭汜、楊定、董承在東邊。
算算時間,陜縣的張濟帶兵是趕不過來的,而且來也是從東邊來。
既然是西邊來的而非兩邊一起來,那就只可能是某些意外。
這種意外,劉弋甚至都能猜得到是因為什么...
伏御姐赤著足踩在冰涼的玉磚上,她一邊給天子披甲,一邊擔(dān)憂地問道:“那是楊奉要造反嗎?”
系緊胸前皮甲的革索,劉弋搖了搖頭道。
“不會的,楊奉沒這個膽量,他可能是被逼的?!?p> “被李傕?”
問話時,伏御姐涂著蔻丹的腳趾微微蜷縮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涼,還是緊張。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玩脫了?!眲⑦嫔殴帧?p> “在這里等朕回來?!眲⑦逊銛r腰抱到床上,“別擔(dān)心,很快就回來?!?p> 伏御姐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汽,那一抹水汽越聚越濃,最終變成了一道清澈的水流從眼中滑落。
那一滴清澈的水滴,在錦被上砸起一片漣漪。
她低著頭,將身體縮成一團,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淚珠從指縫間滴答滴答的掉落。
“我真的很心疼你...又恨我自己沒用...婉兒的爹還能幫你帶兵打仗,我和父親只會讀沒有用的書,一點都幫不上你?!?p> “給我點時間。”劉弋深吸了一口氣,扶著劍承諾,“以后我一定不會讓你再擔(dān)驚受怕了。”
他點燃一根細(xì)小的紅燭,這是留著幾天后冊后大宴時用的。
“蠟燭燃盡之前,我一定回來?!?p> “我還等你漂漂亮亮的當(dāng)我的皇后呢?!?p> 走出殿門時,背對著眾人,劉弋擦去了臉上的淚痕,恢復(fù)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木然。
王老頭和十幾名頂盔摜甲的羽林郎已經(jīng)就位,戰(zhàn)馬也牽在了廊下。
“走!”
用力揮舞馬鞭,戰(zhàn)馬嘶鳴,劉弋趕往章城門。
“查清楚什么情況了嗎?”
章城門上的虎賁衛(wèi)士卒已經(jīng)挽開了硬弓,見從宮城里來的是天子,才放了下來。
“陛下,城下的亂軍不是來攻城的,您看一眼就知道了?!?p> 射聲校尉沮儁面色古怪,伸手引著劉弋和王越等人上了章城門的城樓。
城樓上火盆和火把早已點燃,將城頭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這不是給敵人當(dāng)活靶子?
劉弋從身邊的士卒手中拿過一個蒙了牛皮的圓木盾,護住頭臉以后才從箭跺口往下看去。
下面的軍隊亂糟糟的,旗幟被拖曳在地上,士兵甲胄、兵器不全,甚至還有只穿了一只鞋就出來的。
“楊奉的軍隊,但楊奉本人不在這,所以沒法交涉,也根本不敢放他們進宮城?!?p> 皇宮是皇宮,宮城是宮城,宮城里面除了皇宮還有臺閣等政府機構(gòu),以及羽林衛(wèi)、虎賁衛(wèi)的臨時駐地。
幾乎同時,徐晃提著大斧也上了城頭,他似乎剛從宮城的另一端趕過來。
“東邊沒事?”
“回陛下的話,東邊沒有任何異常,應(yīng)該是突發(fā)事件,不是將領(lǐng)串聯(lián)的。”
“那就好。”
劉弋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為什么是鐘侍郎通知的?”
徐晃一怔,旋即反應(yīng)了過來,對啊,為什么是鐘繇通知的???
鐘繇在臺閣里值班,也不可能反應(yīng)的這么快??!
劉弋的面色陰晴不定,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就是鐘繇他們搞的策反,結(jié)果給搞脫了。
侍中楊琦,黃門侍郎丁沖、鐘繇,尚書左丞魯充,尚書郎韓斌,全都給記到小本本上,干個策反謀殺的事就能搞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真是讓人懷疑能力。
“你,射一箭,往最遠(yuǎn)處沒人的地方射?!?p> 被指到的虎賁衛(wèi)士卒有點懵,但天子既然已經(jīng)下令了,即便不明所以,他也只能照做。
硬弓被“吱嘎吱嘎”地拉開,四十五度角瞄準(zhǔn)了漆黑的夜空,一箭射出,最終落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的位置。
城頭的床弩想來射程更遠(yuǎn)一些...
“公明,讓城下的白波軍背城列陣?!?p> 徐晃秒懂了天子的意思,這是為了防止有追殺而來的騎兵,一次沖陣就把城下散亂的白波軍沖垮。
最起碼,有著城頭的強弓硬弩掩護,下面的白波軍步兵不會被一次性沖垮。
隨著城上的指揮,下面亂哄哄的士卒開始背靠宮城排成了散亂的三列縱隊,面前有了刀盾手、槍戟兵、弓弩手的陣型。
地下陣型還沒排完整,就見遠(yuǎn)方一群烏泱泱的潰軍騎兵駛了過來。
“把火盆都滅了,每隔三個城垛留一個火把就行?!?p> 潰軍騎兵沒有沖城下步兵的陣型,而是來到了章城門的門洞里。
“陛下救我!”
城下一將,打馬大喊,聲音在夏日的夜晚順著城墻回響不休。
“是楊奉將軍?!毙旎畏浅:V定地說道。
“楊將軍,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為何半夜引兵至此?!?p> 楊奉一時惶恐,他感覺燥熱無比,干脆扯開了兜鍪沖著城頭大喊。
“軍吏楊帛、宋果要刺殺李傕......可楊帛因為貪贓受賄被李傕抓了,受刑的時候挨不過,把刺殺的事情招了出來......我沒辦法,只能投奔陛下您了?!?p> 楊奉的話前言不搭后語,可能是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很多事又不好細(xì)說,但劉弋終究是聽明白了。
鐘繇等人策劃的刺李,因為某些陰差陽錯的問題不小心失了手,而鐘繇卻沒有告訴天子,刺李一時,楊奉也參與其中。
而最要命的是,楊奉也兩頭聯(lián)系,憑借自己手里的白波軍,既跟天子談交易,還跟士族搞刺殺。
現(xiàn)在信息差導(dǎo)致了劉弋的局面被動,走投無路的楊奉卻偏偏把天子當(dāng)成了救命稻草。
至于楊奉知不知道天子都知道點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現(xiàn)在楊奉夜奔,就注定意味著李傕馬上要引兵前來,把事情搞砸了的鐘繇已經(jīng)不敢來親自見天子了。
“陛下...臣上城跟您說?!?p> “你就在城下待著,組織好軍隊?!?p> 劉弋按著劍冷聲道:“聽朕的話,保你能見到明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