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主子只說道歉與換錢,而且誠意十足,后邊仆從又把有所求的話說出來,而且說成是個人私心,定提前商量好了,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一出雙簧,當(dāng)她們鄉(xiāng)野村婦好忽悠,當(dāng)下一股氣從心底冒出,抬手把錢袋子接了過來,殷殷笑道:
“且不說這銀錢我們收的收不得,總不能讓賈管事站著說話,這銀錢咱就先擱在一邊,賈管事先坐下來,無論是公心私心咱都好好說道說道,就沖七爺和賈管事能親自上咱這窮地界兒來,再多的話還能讓您站著說不成?”
那錢袋子被文氏隨手一擱,翻了個個兒恰好落在留蘭身側(cè),她近瞧了幾眼,普普通通的灰藍(lán)布的錢袋子,只在袋口處繡了幾圈花紋,看著倒也精細(xì),不愧是繡坊里拿出來的。
一抬眼碰上易安之投過來的視線,捕捉到纖長濃密的眼睫毛下暗藏的幾絲赧然,心底暗嘆,看來他還是不夠老練,只是因為生身存身的環(huán)境復(fù)雜,才不得不做出這樣一副姿態(tài),不知道再過個幾年,他能長成什么樣子。
易安之也感覺到留蘭在瞧他,因為生的一副好相貌,被人瞧慣了,但總按捺不住心里的厭煩,暗惱他人的無禮,或許是因為留蘭年紀(jì)尚小,被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瞧著,他竟不覺得厭煩,反而是方才因被文氏輕易看破了他的算計而生出的赧然也消散了,不著痕跡的一笑,又大大方方的抬起眼簾。
“賈管事,您一直以來跟著二伯父做事,他老人家對您可頗為器重。這次若不是四哥死磨硬纏,再加上二伯母對四嫂打心眼里痛惜,幫著說盡了好話,二伯父才舍得讓你來。他老人家名下的十幾家鋪子,若不是有您的私心,哪能鋪鋪日進(jìn)斗金,四哥若聽說你又有了私心,指不定多高興呢,兩位夫人也都是明白人,您也別賣關(guān)子了,有話照說,我也學(xué)學(xué)您的私心?!?p> 賈管事看上去四十多歲,而且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實在與從商的管事形象有些差距,但聽易安之的說法,算是商業(yè)中的精英人物,易安之對他的尊敬也不像有假,他自進(jìn)門就不曾多話,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極易吸引眼球的易安之吸引了去,對他也沒有過多的注意。
文氏也是如此,這會子再想想,料他是個老謀深算的,方才說不得是在暗地觀察,心下對他生出幾分警惕,目光閃了幾下,接過話茬:“有七爺這番話,孫管事您還擔(dān)心什么,有什么話盡管說,我們也跟著長長見識。”
“不敢,不敢?!辟Z管事連連擺手,依言坐了回去,“做繡坊賈某也是頭一回,不怕諸位笑話,其中還有許多門道還沒摸清,只是略有些粗淺的看法,不說也罷。方才所說的私心,也著實是私心,只為了自個兒能省心,說白了算是借了四爺心定下的規(guī)矩辦私事……”
賈管事話里繞著圈子,別的人還耐著性子聽著,反倒是坐在易安之身側(cè)的易錦亭打量完了院子里有限的物件,好奇心尚未滿足,有些坐不住了,“哎呀賈叔,您繞圈子把二叔爺繞暈了,又來繞我們,您還是趕緊的把話說完,咱好有功夫出去轉(zhuǎn)轉(zhuǎn)?!?p> “大少爺莫急,我這就把私心照直了說出來。”賈管事倒也不惱,反而笑得更有高深莫測的意味。
“兩位若得空到那彩云繡莊瞧瞧,便可知曉,那些個撐門面的花樣子,多出自白大嫂之手?!辟Z管事一開腔,文氏就聽出來,他們這番是為白氏的花樣子來的,跟著松了口氣。
一般的繡娘從繡坊里接的繡活,都是帶著花樣子的,差別無非是手藝的精細(xì)程度,然白氏是不一樣的,她的花樣子都是自己畫的,隔上三五個月,被人學(xué)了去,便會再有新的出來,這也是之前的孫管事對她青眼有加的主要原因。
錦繡坊被彩云繡莊搶了大多的生意,若想翻身,便需要新穎的花樣,怕是凡事有些能耐的繡娘都被孫管事帶走了,情急之下,文氏上門打問所欠銀錢的事,才讓賈管事想到白氏頭上來。先是探得她沒被孫管事拉攏過去,再拿出雙倍的銀錢,若是他們一起了就接了這銀錢,不管他們再說什么都不好意思不應(yīng)下了。
這本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且文氏從主仆三人進(jìn)門,一時半會兒摸不透他們的來意,一直緊繃著一根弦,就差跟老母雞一樣張開翅膀護(hù)住這一家弱小了,這會子心里有了底,也不再計較別的。
“嗨,我當(dāng)是為什么呢,值得七爺和孫管事親自跑這一趟,我妹子雖不能再往鎮(zhèn)上跑,手腕子上的勁兒還是有幾分的,隨便使哪個伙計來說一聲,不怕七爺和孫管事笑話,我們這孤兒寡母的,遇上能賺銀錢的事,還能往外推不成?!?p> 文氏這話說的也很是漂亮,要花樣子可以,銀錢拿來,什么都好說,可不能拿雙倍的賠償就把人打發(fā)了。
即使心底明白,賈管事依然喜上眉梢,原本平淡無奇的臉上也跳出幾分神采來,“文夫人果然是個爽快的人,既如此,雖然七爺坐在這兒,賈某也斗膽說句自作主張的話:只要賈某在錦繡坊一天,只要是白夫人手下的花樣子,有多少收多少,而且絕不會再出現(xiàn)銀錢短缺的事情!”
文氏不過是想話趕話,逼著賈管事把話說到明面兒上來,聽他說的斬釘截鐵,倒也不是沒有誠意,笑著點點頭,回頭瞅了一眼緊抿著嘴不說話的白氏。
文氏是眼下家里家外獨當(dāng)一面的當(dāng)家人,白氏自然是依她的說法行事,這會子卻緊鎖了眉頭,“既然姐姐的話都說出來了,我自然得聽著,只不過七爺和賈管事既然親自上門,想見這事兒是趕得急了,耽擱不得??蛇@新花樣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趕得出來的……”
商場如戰(zhàn)場,所謂商機(jī)轉(zhuǎn)瞬即逝,錦繡坊沒被彩云繡莊擊垮,靠的是老字號在強(qiáng)撐著,若不能盡快把前邊空下的窟窿堵上,讓彩云繡莊站穩(wěn)了腳跟,再想恢復(fù)元氣,憑易家的財力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做生意講求的是以少博多,如果讓易家拿出銀錢救起小小一個上林鎮(zhèn)上的繡坊,而且還不算是公家的產(chǎn)業(yè),自然會有人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只是這易四奶奶剛過門,可是被易四爺放在心尖子上疼著的,哪舍得讓錦繡坊垮了讓新娘子傷心,讓賈管家來之前,話可就撂下了:這錦繡坊在上林鎮(zhèn)繡坊里的第一家名頭啥時候穩(wěn)保住了,他賈管事才能回青州城去,否則他就得在上林鎮(zhèn)待著。
賈管事雖不是本根生的青州城里人,跟著易家二老爺易仲襄身旁打混了一二十年,早就把家安在了青州城里,豈肯在這么個小鎮(zhèn)子上耽擱太多功夫,且不說這個,但是離開易二老爺身旁好幾個月,先前費盡心機(jī)博取來的好位置怕不得被人搶了去,聽白氏這么一說,心中一急,照著心底的本意搶出一句:“這可要多長時間?”
話一出口,又意識到過了,連忙又緩回神色,“一日完不成四爺四奶奶的囑托,賈某也多一日的心急如焚呀。若是有之前留下的能救救急,賈某感激不盡!”說罷竟然起身行了個大禮。
“可當(dāng)不得賈管事如此大禮!”
白氏連忙起身,錯開身子虛虛應(yīng)了個禮,留蘭在文氏的眼神示意下跟著起身扶住了她。
“這要是擱在以前,能用得上的,我和妹子自然沒有二話,可年前為了能給這些孩子做身衣裳好過年,繡活就耽擱下了,統(tǒng)共沒做幾件,做好了的,也急急的換了銀錢,哪還有留下的?”
“這……”文氏的話說的在理,白氏挺著的大肚子也是眼見為實,賈管家一時苦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扭頭瞧易安之,他卻是一副虛心求教的端正神色,并沒有插話的意思。
自從聽到白氏的這雙手如此值錢,留蘭心里就興奮不已,已然將其列為她發(fā)家致富的計劃之一。
留蘭已經(jīng)認(rèn)定了白氏的聰慧,即使有一天白氏江郎才盡也不怕,她前世雖未接觸過刺繡,但出于對一切神秘事物的好奇心,她著實研究過一段時間的古代服飾,雖沒多大收益,來了古代也沒從服飾上研究處現(xiàn)在是哪朝哪代,但古代服飾上那些豐富精美透著神秘感的紋樣還是記得一些的,配合白氏的聰慧和巧手,再把握好節(jié)奏,遠(yuǎn)了不說,至少能賺個兩三年的衣食無憂。
只是眼下,白氏比不上文氏的處事圓滑,說的也是實情,可仔細(xì)往深里想想,易家既然想救活錦繡坊,必然會想好幾個法子,說不定白氏這頭是最簡單的法子,這條路行不通,他們也許會毫不猶豫的斷了這個法子,再走別的路子。
之前的孫管事那邊,為何沒來拉攏昔日手底下第一號的繡娘,其中內(nèi)情留蘭不可能猜透,但除非白氏日后不再做繡活,如果錯過了錦繡坊這一頭,少不得要主動去找孫管事,兩相權(quán)宜之下,還是盡快定下錦繡坊這頭為好。
********
六月最后一天,點擊、推薦、收藏各種求;
七月繼續(xù)支持,PK、評論、收藏樣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