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夢端著空碗剛離開不久,千柔就回來了。
即使剛剛一下子看了那么多生疏面孔,江素雪對千柔這張臉還是記憶深刻的。因為她在這個身體里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千柔。
“小姐!”千柔急急地走過來,眼眶紅紅地。
江素雪一臉平靜地看著她,輕聲問:“你說了?”
千柔先是一怔,她沒想到小姐會一下子明白過來,索性雙膝一軟跪在旁邊,哀聲道:“小姐,我們是瞞不過二老爺?shù)模孕〉牟湃鐚嵳f了。二老爺那么疼您,您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不讓二老爺知道,也不對啊……”
江素雪靜靜聽著,快速捕捉到千柔話語中的信息,二老爺疼她……
千柔見江素雪悶聲不語,又接著道:“二老爺還吩咐了,這件事暫時不能說出去,小姐和沈二公子成婚之前,都不要再外出走動了?!鳖D了頓,又安慰道:“小姐也莫怕,有二老爺在,一定能捉住那群歹徒的。”
江素雪臉色一僵,腦中好似有什么炸開了。沈二公子?成婚?
良久良久,她才緩過神兒來,雙眼恢復(fù)清明之后,發(fā)覺千柔還跪在地上,這才輕聲道:“別跪了,起來吧。”
她畢竟還是不太習(xí)慣和跪著的人說話。
千柔抹抹淚,起身來,頓了一陣,又說:“小姐,剛才二太太房里的秦媽媽來過了,說想看看你的情況……”
“那你覺得我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她忽然打斷千柔,眼神有些冷。
千柔支吾兩聲,最后甕聲問:“小姐,你當(dāng)真不記得那群歹徒做了些什么嗎?”
江素雪眉頭一皺,她即使是不記得,也知道這宿主是被勒死的,可是這小丫鬟卻不會這樣認(rèn)為,這府里的人都不會這樣認(rèn)為。
既然有人要害這個江家小姐的性命,這一次不成,指不定還會有下次。她也想把真相說出來,卻也須得先弄明白當(dāng)下所面臨的處境,總不能隨意找個人就張口說的。
尤其是想到方才老太太那個不悅的臉色,她的心就跌入了谷底。
這江家小姐,似乎不怎么受待見啊……
她嘆嘆氣,這才道:“我當(dāng)時暈過去了,怎會記得?”
在弄清楚誰才是庇護(hù)之前,還是先瞞著吧。畢竟現(xiàn)在全身又痛又軟,她也不知道那伙歹徒除了勒死宿主,還有沒有做出別的事來。
可是現(xiàn)在最讓她憂心的是,這宿主居然已經(jīng)有了婚約,而且聽著千柔的語氣,這婚期似乎就快到了。
想到這兒,她悶悶苦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
前世,她冒著被臭罵的危險向組長請了假,然后趕去卡西洛西餐廳點了一份豪華情侶套餐,等著男友來慶祝他們相戀三周年的紀(jì)念日。
可她等了兩小時,沒等來男友,卻等來了一個女人的電話。那個女人聲音尖細(xì),即使是被電子設(shè)備過濾了一通,也沒能掩蓋住那囂張的氣焰。那個女人的意思很明確,讓她放過男友,說什么他們才是真心相愛的。
她悶悶地掛了電話,然后給男友打過去。她壓著滿腔的怒火想和他好好談一下,只要他愿意回頭,愿意和那個女人撇清關(guān)系,她可以選擇原諒。
可是還沒等到她開口,電話另一頭就說出了分手。
她強(qiáng)忍著淚,硬是將那豪華情侶套餐吃了個精光。
吃撐是必然的,所以才不得不走路都挺直了腰,所以才會一步踏空……
這宿主也叫素雪,而且還有了婚約。她輕輕嘆氣,心想其實這樣也好,連交往都省了,橫豎都是父母之命,夫家好與不好,就看命了。
她坐了一會兒,準(zhǔn)備平躺著再歇一歇,畢竟這副身子實在是嬌弱,需要休息。
她還沒合上眼,就聽得守在門外的妙夢在說:“三小姐喝了藥,已經(jīng)歇下了,二老爺吩咐了不宜被打攪,四小姐過兩日再來吧?!?p> 來的正是四小姐江婧萱,她白了妙夢一眼,冷聲道:“我來看看我三姐姐,父親是不會怪罪的。”說罷,撩開簾子徑直往里面走。
妙夢為難地皺著眉,想攔又不敢攔,被江婧萱瞪了兩眼,她只好瞧向一旁的千柔。
千柔也想開口勸阻,可江婧萱氣勢太強(qiáng)硬,千柔也沒敢。
聽到腳步聲近了,江素雪心知已經(jīng)躲不過,只好再次坐起身來。看向走進(jìn)來的人,模樣長得挺秀氣,瞧上去約莫十四五歲,穿著石榴紅的兔毛滾邊比甲,下配淺粉色的百合裙,眼神中充滿不屑。
江婧萱審視一般地瞧了江素雪幾眼,然后笑了。
“還以為三姐姐歇下了呢?!彼f著,再細(xì)細(xì)地打量江素雪,都說人傻了,目光會呆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如今瞧著,江素雪的確像是傻了。
江素雪悶聲不答,雖然還未弄清楚這個四小姐的來意,但是對方的氣焰已經(jīng)如此明顯:這個喊著她三姐姐的人,絕不是來探望她的。
“三姐姐你知道嗎?外邊兒的人都說沈家是沒落的勛貴,把你嫁過去,哪怕是嫁給沈大公子,也著實是委屈你。更何況是嫁給沈二公子了。”江婧萱笑得很諷刺。
江素雪默默地聽著,沈家是沒落勛貴,可江府卻要將她嫁過去。
她不由得再次確定,這個宿主在江府的地位還真是……
江婧萱暗暗一笑,江素雪果然是傻了。要是換在往前,聽到這樣的話,早就橫眉瞪眼了??蛇@時候,她卻像是傻子一樣,呆呆愣愣地不說一句話。
“可是我卻不那么認(rèn)為呢,三姐姐?!苯狠娼械脴O其親熱,可江素雪卻聽得陣陣膽寒。
果不其然,江婧萱冷笑起來,接著道:“人家沈二公子雖然只是個庶出公子,但是文韜武略,哪樣不是拔尖兒的?反倒是你,除了姓江,就一無是處了。什么溫婉賢淑,知書達(dá)理,沒一個和你是沾邊兒的。你嫁過去,才真真是委屈了人家沈二公子!”
江素雪抬眼看著江婧萱,忽然很想笑。她就說怎么這位四小姐的話聽起來怪怪的,原來是欲揚先抑,想表揚表揚那位沈二公子。或者說,是想來盡情地諷刺她口中這位三姐姐。
明白了對方的來意,江素雪才款款一笑,故作嘆惋地說:“妹妹說得對,瞧我這才華高不過妹妹,美貌更是比不過,如今又被摔了,指不定摔出了什么病來??墒悄苡惺裁崔k法呢?婚姻大事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位沈二公子乃謙謙君子,想來即便是委屈得緊,也絕不會嫌棄我半分的。”
聽到江素雪夸自己美貌,江婧萱本還得意著,可聽到后面,她臉色就僵住了。這江素雪說起話來順順溜溜,可不像是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