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算平坦的盤山公路上,一輛拆了牌照的轎車急速向山頂方向駛?cè)ァ?p> 那座山是一座沒有什么大名氣的山,只是當?shù)赜腥擞X得風景還算險秀,加上山頂有數(shù)個石洞并山泉之類的,一來二去就傳開了,有人在山上建了廟宇,修了路。只是能走車,不算安全。除了處心積慮想著法子消磨時光的閑人,一般人是不會到這里來的。
車輪對地面的摩擦力使得石子不斷的順著路面上的溝壑滾落下去。時值盛夏,山高林密,那輛車的蹤跡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跟蹤。
車子很快就到了山頂,下來三個男子和一個女子,確切的說,女子是被人從車里面推搡出來的,她穿著一身還算得體的ol裝扮,頭發(fā)披散著,腳上甚至還穿著高跟鞋,此時的女子顯的很慌亂。從副駕駛處下來的男子抬起女子的臉,女子別開頭,那個男子用手控制住女子的下巴,淡淡的說:“你為什么這么不識時務(wù)呢,別人都不肯干的,你也不想想原因就傻頭傻腦的接手,小姑娘,嗯?”
女子似乎還想保持冷靜,看著他們并不說話。
這個女子叫李靜怡。
三個月前,李靜怡還在律師事務(wù)所做助理,不得不說是有些屈才的,想堂堂名牌大學(xué)法律專業(yè)畢業(yè)的李靜怡卻只能當個小助理。沒辦法,出身普通工薪家庭的她沒有什么優(yōu)越的背景,只能靠自己。但是她不怨任何人,她想的就是好好工作,努力回報家人。家人給她一條路,回家參加考試,穩(wěn)穩(wěn)定定的一輩子。她不想一輩子就那樣,考試、工作、結(jié)婚、生子。每天的生活都是兩點一線。
她選擇留在讀書的城市,她要讓家里人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她是有野心的,付出了這么多的努力,不愿意就那樣平平淡淡的度過余生。剛進入事務(wù)所,她處處與人為善,不說是委曲求全,也算是小心應(yīng)對。
一天清早,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直接走進了辦公室。彼時,李靜怡正在打印機前打印上司需要的資料,她從門縫里看見頭兒微笑著起身迎接來人。
沒多久,那人就和頭兒一塊出來,站在大廳的入口處寒暄幾句,男子就離開了。李靜怡打印完資料,回到自己的桌位。頭兒和幾個主要律師談話,她打開自己的電腦,忙活自己的事情。
有人朝著自己走過來,她抬頭一看是頭兒。那個因為用腦過度開始謝頂?shù)哪腥苏驹谒淖狼?,和藹的看著她:“小李啊,你來我辦公室一下?!崩铎o怡趕忙站起來,答應(yīng)一聲。
頭兒先走開,她微微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停下手頭的工作,就朝著他的辦公室走去。
她敲了門,待里面應(yīng)了推門進去。
“頭兒,您找我,有什么吩咐么?”李靜怡在桌前站住腳。
“小李啊,哎,坐啊?!鳖^兒身子前傾,指了指桌子對面的椅子,她坐下,“小李,你是xx大學(xué)法律系畢業(yè)的吧,?!?p> “是啊,去年畢業(yè)的。”她回答。
“xx大學(xué)也是我的母校啊。你來這里有半年了吧?”頭兒又開口問。
這讓她多少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也只得回答:“快七個月了。”
“這樣啊,也很快啊。我很看好你,你又是我的師妹,我希望你能干出一番事業(yè)?!闭f道這里,他止住話??粗铎o怡的反應(yīng)。
“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說,我會盡力的?!彼⑿χf。
“剛才來的那個客人,他有一個案子想讓我們代理。電話里也說過幾次了,這次他又親自來了,可是你也知道這段時間事情比較多,大家都很忙。在新人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你聰明謹慎,我想讓你接手這個案子?!彼f完,看著她。
李靜怡低下眼簾,這段時間大家確實都很忙,但是那個人看起來是個有來頭的人,頭兒怎么放心把這件事交給她呢?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隨時來問我,我會全力輔助你?!鳖^兒微笑著說。
“可是,您真的覺得我能勝任么?”她局促不安的問道。
“你可以勝任。”頭兒篤定的說,“你的謹慎就是你最大的優(yōu)勢,你不會強出頭。萬事都有個第一次的。”
她想著自己在這里也有大半年了,看的也多了,不會就問么,便回答道:“好,我一定會盡力的。”
“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就來問我。來,這里是這個案子的資料,拿出去看看吧?!?p> “嗯,那我先出去工作了?!彼f,對面點頭,她走出去。
走出去,就發(fā)現(xiàn)眾人眼神含義不一的看著她。她微笑一下,快步回到自己的位子。打開手中的文件夾,看起資料來。
她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會交給她來接手這個案子??戳税胩斓馁Y料,她就越來越迷糊。整個案子事實清楚,證據(jù)合理有力,就連涉及到的合同書也是出自專業(yè)人士之手,條理清晰,權(quán)利義務(wù)規(guī)定的十分清楚。她看了一會不知道案子爭議的重點在哪。于是,她看了被代理人要求的權(quán)利,竟然是合同履行的問題。其實當事人合議解決也可以。當她看到涉案金額時你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涉案金額高達上億元。而給律師的代理費竟然是百分之一,這還不算出庭費用。
出庭費用是另計的。
這么容易代理的案子,為什么那幾個主要律師沒一個代理的呢?她就知道有兩個律師的案子就要結(jié)束了,這么大額的案子,應(yīng)該交給一個更為穩(wěn)妥的人的。她揉揉眉心,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或許是真的案件太簡單,也許當事人是真的很急等不了。他今天早上都親自來了。
她看完所有的資料,已經(jīng)是幾天后。
在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合同的履行存在漏洞。正好是可大可小。她把情況跟頭兒咨詢了一下,頭兒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她,卻又不是在驚奇她所咨詢的內(nèi)容,而是。。。。。在驚奇她這個人。
在這件事上,她光對這個漏洞的證據(jù)收集整理就花費了一個多月,她已經(jīng)漸漸的忘記了自己當時的懷疑。
她也和當事人碰面聊過幾次,當事人是真的很急??吹剿鸭暮驼淼?,提前給了她百分之六十的酬勞。
她目前整理的,如果不出什么問題,已經(jīng)勝券在握。
想著自己終于可以為家里人解決大問題,她就干勁十足。
在當事人把酬勞提前付給自己的第二天,她就把大部分給家里了。
這可能是第六感,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么會那么急躁,似乎,害怕再沒機會了一樣。
當事人已經(jīng)起訴到法院,半個月后開庭。
隨后的幾天,她漸漸感覺到了危險。她是和朋友共同租住的小公寓,有天她回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房間被人翻動過,她只以為是遭賊了。而后,她在乘車的時候手包被人搶劫。。。。。一系列的事情。
她是真的害怕,卻也沒辦法不繼續(xù)。所幸,重要的東西沒被搶走。她的u盤是掛在胸口的。
直到今天,開庭前,她在電梯里被人用乙醚弄暈過去。在急速行駛的車子中醒過來時,車已經(jīng)在半山,外面天光藹藹。
她努力掙扎,發(fā)現(xiàn)自己沒什么力氣。從副駕駛處轉(zhuǎn)過來一個男子:“你醒了。噓,不要著急,馬上就到了?!边@個男子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別掙扎。
“你是誰?要干什么?”她聽見略帶驚顫的聲音從自己嗓子里發(fā)出。
“這里是西橋山?!蹦腥藳]有回答她,看著前面隨口說道。
“西橋山?”李靜怡很疑惑。
“你可以坐起來看看?!蹦腥松焓种竿饷?,李靜怡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旁邊還坐著一個男人。
旁邊的男人在前邊的男人的示意下打開窗戶。李靜怡看到滿山的樹,郁郁蔥蔥的從窗外一閃而過。不過他可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些人是把她弄暈然后帶她來看風景的。所以,她只看了一眼窗外的情況就收回視線,警惕的看著他們。
“風景還不錯吧。嗯,這里不久以后就可能會被開發(fā)出來,不過到那時候就不天然了,對不對?”男人還是一副不疼不癢的樣子。
靜怡一句話也不說,手摸到衣兜里想要偷偷的打電話。
“你是在找電話么?在這里?!蹦腥藥е鴳蛑o的聲音,“看!”
靜怡看過去,正好看見男人把電話甩出去,在天光下帶出一線光芒,還來不及驚呼就看見車子壓在電話上。司機和旁邊的男子放肆大笑。男人看著她的表情。
李靜怡此時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貓戲耍的耗子,內(nèi)心憤怒緊張卻又無計可施。她慢慢壓下自己的情緒,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你們要干什么?”
她的反應(yīng)男人盡收眼底:“你把證據(jù)資料放哪里去了?”
靜怡的腦子一靈光,就突然全部明白了,厲了聲音道:“原來都是你們干的。”她終于知道了自己最近遇到事的原由。
這是車子已經(jīng)快到山頂,山頂有一塊探出去的大石,下面是懸崖。
“快點交出來。”男人已經(jīng)不耐煩,“這件事不是你一個剛出校門的小姑娘管得了的?!?p> 靜怡突然笑了:“你們不會找到的?!?p> 當她意識到這件事情會有危險的時候,她已經(jīng)做了備份。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被從車里推搡出來。
這個男人的手捏的她的下巴有點疼。
“你們以為證據(jù)只有一份么?我已經(jīng)交上去了,你們這樣也沒用?!膘o怡看著男人冷聲說道。
“臭xx?!蹦腥顺话驼粕冗^去。
靜怡被扇倒在地。她想起了那天剛從頭兒辦公室里出來,那些人的眼神。怪不得大家都不接手,什么是她的能力強,原來只是被推出來的炮灰。
她還記得那天在茶水間聽見那兩個資深律師的對話。“是個不錯的姑娘,可惜了?!薄俺怂?,就是我們,其他新人沒有這么細致。難道你要去?”“我不去,有命掙還要有命花?!薄?。。。。。。。。。
原來如此。
男人把她拽起來,用一支冰冷的東西抵住她的額頭:“你死了的話,還是會推遲,我們還有時間?!痹谒亩叺莸恼f著。
此時的靜怡,心里只想著自己要是死了,家里怎么辦,父母怎么受得了?!鞍謰?,女兒不孝,今天恐怕是逃不了了,女兒錯了,或許平淡才是最好的。來生,再報答你們?!?p> “你覺得,可能么?”她竟然還有心情去反問男人。
他們早就預(yù)料到我會在這件事上死去,我的死,只會在你們的失敗上再加一筆。
男人不再和她廢話。
子彈在她的腦子中穿過,她還來不及感覺。在意識渙散之前,她想起了課堂上老師說過的一句話:“只有學(xué)法律的人才知道法律有多么軟弱?!?p> 隱隱看到林中的樹上蹲著一只貓,眼兒幽綠。
男人把靜怡的尸體扔下去,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