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面對城頭上有些蠢蠢欲動的百姓,何夢錦再次呵斥,她本身舉手投足間就散發(fā)一種高貴從容的氣度,此時,因著瞬間的爆發(fā)的凌厲更是迫人,城頭上的騷動沒有了,城下不遠處為何夢錦唏噓的聲音沒有了。
偌大的望城城門上下,只聽的到呼呼的風(fēng)聲,以及那個衣衫單薄的少年泠泠的聲音。
“你們想要干什么?造反么!”
何夢錦微微仰頭,眸光淡淡的掃了一圈城頭上那黑壓壓的人群,不無氣勢接著道:“缺醫(yī)少藥,又這般自封城門,你們是在等死嗎!”
“王爺寬厚賢良,不會罔顧任何一個百姓的生命,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你們沒有看在眼里嗎!就為了一個荒謬的謠言,惶恐成這樣,病非但治不了,還得背負謀反叛逆株連九族的罪名!”
一連串的詰問,伴隨著何夢錦凌厲的氣勢一句句道來。
最后那句話她說的語氣有些重了,空氣里除了傳來她的斥責(zé)聲,還有城頭上百姓們倒抽涼氣的聲音。
有人面色有些松動,顯然為何夢錦的一席話動容,有些人表情茫然,遲疑。
但卻沒有一個人有所行動。
城門依然緊閉。
何夢錦筆直如玉的立著,只靜靜的看著,她在等。
這時候,只聽人群里有人幾乎是用吼的嗓音道:“大家別相信他!指不定等開了城門后面就是大軍壓境,咱們都得死!”
隨著那聲音發(fā)出,何夢錦的眸光迅速的鎖定在那人身上。
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人,不知是火把的光輝太過耀眼,還是何夢錦的身體已近虛脫,眼神有些暈眩,看不清那人的眉目,但依稀是個相貌稀疏平常的人。
喊完話之后,他似乎不想讓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其身上,迅速的縮了縮身子,隱沒在身后的人群里去。
只是這一句話已然是給正猶豫不決百姓們敲了一記警鐘,就連之前本是動搖了心思要開門的人,此刻,也驀地收住了本是打算要做出的動作。
“呵呵,”何夢錦冷笑一聲,目光追隨著那人道:“何其愚蠢!王爺若真下令滅城,何需要動手,只需要派兵守在這城下,等著你們在里面病死困死,根本就不需要動動手指,又為何大費周章的派兵遣送醫(yī)藥前來?我倒要懷疑,你這一番的意圖是什么!”
說到此,何夢錦頓了頓,再次掃了一眼城頭,目光依次掠過那些遲疑的,惶恐的面龐,繼續(xù)道:“百姓們,大家無分貴賤,生命同樣寶貴,沒有誰就可以被隨意的犧牲,你們這樣想,廣平王同樣這樣想,但是剛剛大家也看到了,有人惡意散播謠言,這期間的惡毒心思,我想大家應(yīng)該能想明白,王爺沒有放棄任何一個人,相反,自他聽到災(zāi)情便憂心忡忡,當(dāng)即調(diào)運醫(yī)藥物資派遣大夫前來,至于解藥,我們也在加緊摸索,所以,請大家相信王爺始終是站在百姓的一邊,此番,我便是受王爺命令前來,全權(quán)負責(zé)此事,請大家信我,即便這病情傳染,此刻,我也愿意隨醫(yī)者入城,同大家共進退?!?p> 何夢錦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說完,面色從容鎮(zhèn)定,渾身上下,仍舊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高雅,但在場的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卻變了,由起初的懷疑,戒備,惶恐,多了一層深邃的,道不明情緒。
她那一句共進退的話語卻似一句咒語一般,響徹在所有人心頭。
起先那些被筑起的壁壘已經(jīng)在無聲中被擊破。
何夢錦在長長的寬大袖擺下暗自攥緊了拳頭,繼續(xù)用她清越的嗓音道:“之前的事情,望城的情況,因是事出非常時期,本官都當(dāng)做沒有發(fā)生,自此不再追究,但若果有人還是一味聽信謠言,不辨真?zhèn)?,大漢的律法擺在那里,不需要我再多贅言?!?p> 軟硬兼施,她自認為自己拿捏的很好,現(xiàn)在只是看城頭上百姓的反應(yīng),若真到了這一步,還不能軟化說服他們,那也只能如同杜懷澤所言,等待三公子賀蘭齊的人馬到來再做打算。
只是那樣以來,免不了再是一番沖突,而且城內(nèi)的情況她還未曾瞧見,心頭擔(dān)憂的巨石仍舊不能放下。
城下極為開闊,只站著何夢錦一人,在這高大的城樓映襯下,她的人顯得微小。
風(fēng)聲縈繞在她身遭,吹動著她的衣袂隨風(fēng)鼓動,那本是纖瘦的身形越發(fā)顯得隨時可能隨風(fēng)飄散,但偏偏是這樣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形象,說出那一一番話來,再聯(lián)系她整個人所散發(fā)的高貴從容,卻是讓人心生佩服與敬仰。
安靜。
時間似乎停頓了一瞬,四下里,甚至連風(fēng)聲都不可聞。
良久,伴隨著吱呀一聲悠長的叩響,望城的城門開了!
沒有人看見,一直氣定神閑從容不迫的何夢錦,在那么一瞬,身子輕微有些搖晃。
她暗自咬了一下唇角,借由唇上傳來的痛楚,讓自己靈臺清醒,然后微微轉(zhuǎn)身,對身后數(shù)十米開外的杜懷澤等人做了個手勢,便帶頭朝著城門走了進去。
她身后的杜懷澤看著何夢錦毫不猶豫的步子,略做思索,似是有些掙扎,最后仍舊跟隨上了眾人的步子。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這些染病者的癥狀,但據(jù)探子來報的消息,都說此病傳染,而且來勢洶洶,何夢錦自然也有些擔(dān)憂,她不是圣人,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死亡,并非就把生命看的淡泊,而是情勢所逼,她這個主事的不進城,不能服眾。
只有她帶頭,將精神傳遞出去,才能讓這些百姓看到希望。
而且,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何夢錦還沒有對其他人講,關(guān)于解方。
在從恒陽出發(fā)之時,她就加急寫了信函給李蕭然,信的內(nèi)容只有八個字——拿到解藥,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是她給李蕭然的命令。
兩地百姓,上千條生命,為了解藥,她可以不惜代價。
這兩日時間,李蕭然那里也該有所行動,要知道,她所掌控的茗記,不比廣平王,有許多賀蘭瑞甚至賀蘭玨都沒有的渠道,茗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