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鄙磉呉宦曢L長的嘆息,發(fā)自公羊瀟灑,“我是太子殿下的皇兄,到底我也是宗室子弟。嚴(yán)格說起來,也有規(guī)勸說不及時的過錯,所以也自領(lǐng)五板,代他再領(lǐng)十板?!彼荒槦o奈和大義凜然。
這又是什么……意思?
我吞了吞口水,不甚明了。如果是收買人心,他做得還真到位。到時候民間不僅傳播太子知錯就改的美德,還要傳影太子深明大義,還有他們二人多么兄弟情深。這,也是給趙關(guān)看的吧?我們兩個再爭皇位,也容不得齊國人看笑話。若老臣們知道這事,也會贊揚他明理懂事的。
皮肉之苦換這些好處,很值得啊。而我,十五減十,只要挨五板就行了。
再看趙關(guān),仍然一臉純真無邪,但腮骨處微微顫動,只怕后牙都要咬破了吧?
“既如此,到公義堂執(zhí)行,讓生員們都來觀刑。”顧荒城終于開口。
嗯,同仇敵愾這一局,他配合得也不錯。既然我要變壞事為好事,既然公羊瀟灑要宣傳他的德名,自然越多人知道越好。有時候,丟臉就是長臉啊。
孔主薄和兩位掌印終于松了一口氣,忙活著去公義堂。這時候大祭酒和另一位司業(yè)李大人也回來了,略聽到此事,不禁又急又氣。可是他們已經(jīng)無法插手了,只得囑咐行刑者要放輕手腳,隨便意思意思就好。
“事情都到這一步了,自然要重重的打。”顧荒城負(fù)著手道,“既然要給世人看,要給齊太子趙關(guān)看,就別掉花槍,不然這罪,可就白受了。”
“還不是你多事!”曹明朗恨聲道。好在公羊瀟灑、文安幫和武定國全是十五板子,太子殿下的身子骨看起來嬌小瘦弱些,卻只是五板,挨得過的。
顧荒城心頭火一竄,但看著曹明朗圓白的肥臉,終究沒有頂撞上級。
那邊,四張條案已經(jīng)備好,生員們把公義堂周圍的空地圍個水泄不通。國子監(jiān)里全是一心向?qū)W的學(xué)子,雖然年紀(jì)大的四五十都有,年紀(jì)小的才十六、七歲,但都遵紀(jì)守法,貴族子弟就算頑劣些,卻也很少違規(guī)到挨打的地步,今天這陣勢,就當(dāng)看大戲了。
要知道,要打的可是當(dāng)今的太子殿下,不良少年和淘氣榜雙榜第一的主兒。身邊是文韜武略、相貌才華都為大燕翹楚的一字并肩王的世子殿下。另兩個是奉國將軍的親孫,當(dāng)時丞相的幼子啊。少年人里,頂尖的幾個。
“發(fā)生什么事了?”有人問。
“聽說太子殿下挑頭,犯了七條學(xué)規(guī)?!?p> “啊,才七條!”
“才-七-條!”
“他平時不是條條都犯嗎?也沒見人管他啊?!?p> “是新來的司業(yè)大人,顧太師的親孫子,當(dāng)年的文武狀元,咱們的文武教頭。不愧是從邊關(guān)回來的,聽說,他要軍事化管理,太子殿下就撞他槍口上了?!?p> “要我說,太子殿下倒是個頂天立地的人。別看平時囂張惡劣,但關(guān)鍵時刻頂?shù)米?,知錯就改,不愧是我大燕儲君?!?p> “嗯嗯,咱們的皇上賢明,當(dāng)然也會生出好太子來。我們大燕啊,以后還會更好的?!?p> “可不。聽說就連影太子也自責(zé)管教皇弟不嚴(yán),自求懲罰,還代領(lǐng)了十板?!?p> “文安幫和武定國兩個也是好樣的?!?p> “要說我們國子監(jiān)是有些不良風(fēng)氣,新司業(yè)一來,就有新氣象啦。哈哈?!?p> 四處,生員們議論紛紛,正像我猜想的那樣,形勢也朝我預(yù)測的方向走著。指責(zé)我的人很少,大部分是夸的。違法亂紀(jì)還能得到好評,我聰明到自己都佩服自己。可是,當(dāng)我趴在條案之上時,卻惴惴不安起來,連手都有點哆嗦了。
為著讀書人的臉面,不用扒了褲子打。可現(xiàn)在是夏天才過,衣衫單薄,打上去,一定很疼吧?嗚嗚嗚……穿越之前,我練了好多年的跆拳道,雖然沒什用,但身體倍兒好,也皮實。穿越后本想找個好師傅,弘揚我中華武術(shù),再不信洋技術(shù)了,可偏偏得了個嬌弱的小身板,盡管個頭不錯,發(fā)育也好,可架不住細(xì)胳膊細(xì)腿小細(xì)腰,武學(xué)課,也就是體育課從來沒及格過。
現(xiàn)在這情況……
緊張中,我往旁邊看,見到公羊瀟灑趴在離我不到五尺的旁邊,阿邦和小武并排在我們兩個的后面。見我望過來,他咧著嘴笑,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好像要咬我似的。
“怕嗎?”他挑釁地看我,“如果連五板也熬不過,趁早把太子之位給我。國事是很繁重的哦,身子弱可頂不住。哎呀,待會兒你不會昏倒吧?”
他說得聲音很小,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但也把我氣得不輕。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太子是女人,忍耐力最強(qiáng)。讓位于他,休想!我一定會挺過去。
我一沒留神,就被這混蛋刺激得勇氣備增,驚恐之意減輕不少。
但是,板子打在身上是真的,不是靠精神力量就頂?shù)眠^去的。一二三四的計數(shù)聲,加上板子拍在肉身上的啪啪聲,令我瞬間意識模糊。
死咬著牙,不肯哼出聲,更不肯痛叫了。周圍,那么多人看著。我是太子,就算是個西貝貨,但頂著這個名字,也絕不能丟了大燕的臉。一個姑娘,這時候要像個漢子,還真難。
我的手緊緊抱著條案,指甲都快摳出花紋了,尖利的痛就火燒,才兩下就令我咬得下唇出血,腦子里想的都是:打斷胳膊折在袖子里、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的民間豪言壯語。
可不頂用。真的不頂用。我只覺得天地間的光明越來越縮小,最后只連聲音也沒有了,眼前只剩下公羊瀟灑的模樣。什么情況啊他,平素笑嘻嘻的臉居然板著,蒼白,不似自己疼,但像是為我疼。
切,不相信他。
我的世界瞬間黑暗,人家打十五板的都沒事,我才挨了五下,就一頭載下條案。真的就那么……暈了。太丟人了啊。身為太子的氣勢是有,可這小體格……這下保皇派又得動搖了吧?
這是我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