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蕤又驚又怒。驚的是這老頭修為高超,怒的是他這一招飽含了極大蔑視,探手便抓,直把自己當作了死物一般。她冷哼一聲,側(cè)身稍退半步,右手一提一繞,虛空畫出幾道火痕,左手突然自那火痕中穿出。就見一道赤紅的光焰伴著轟響散開,江蕤借勢一躍,已踏上另一棵樹頂。
一片白霧散開,申遠鳴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連衣衫也未有絲毫損毀。只是他立足的樹冠已被火焰引燃,赤紅色的火苗翻卷了上來,冒起一陣濃煙。申遠鳴輕輕咳嗽兩聲,腳尖在樹干上頓了兩下,所有火焰頓時熄滅。
申遠鳴稍稍有些臉紅,他未想到這少女應(yīng)變極快,自己雖把這一擊盡數(shù)擋開,卻未能顧及腳下,這火勢一起,稍稍掃了他的高手風范。
他干笑兩聲,突然揮手招出十幾道白練來。這十幾道白練均是水流所凝,晶亮透明,陽光照射下,泛出七彩之色。申遠鳴手指憑空劃動,控制水練從四面八方朝江蕤盤繞過去,一時間將她所有的退路封死。
同樣一個水縛咒,申遠鳴使出來氣象萬千,平添許多威力。江蕤只見周遭皆是白亮水光,竟不知該避向何處。她猛一咬牙,雙手錯落,蝴蝶穿花般結(jié)成法決,突然朝腳下一指。轟的一聲,一股火炎將整棵大樹點燃,烈焰沖天而起。
火借風勢,如鳳凰沖天,驟然騰空而起。巨大的火柱分出十幾朵火云,分別將水練敵住,霎時間白霧滾滾,到處彌漫著淡淡的水氣,那十幾道水練雖然凝練,卻遠不如自然之火持久,連續(xù)撲滅十幾朵火云,便已是強弩之末,無力寸進了。
申遠鳴大為惱怒,他雙手虛空一抓,漫天白光閃爍,水練竟有幾十條之多。那雙枯枝般的手掌交叉盤結(jié),猛然向下一壓,驟然將那沖天火柱包裹在其中,猶如一個巨大的水晶蠶繭,赤紅的火光抖了幾抖,終于無力地熄滅下去。
火勢一熄,原地只留下根焦黑的殘干,猶自冒著白煙。江蕤卻是無影無蹤。申遠鳴冷哼一聲,正要施術(shù)尋找,忽聽“轟轟”幾聲,前后左右分別燃起的沖天大火,反將他包圍在了其內(nèi)。
申遠鳴霍然轉(zhuǎn)頭,見江蕤于火焰中徐徐浮空而起,她纖指交織,姿態(tài)曼妙無雙,卻又如鳳凰浴火,凜然生威。
“嘿嘿……”申遠鳴搓了搓手指,陰沉地笑道:“好個狡詐的丫頭?!?p> 原來江蕤在危急關(guān)頭突然遁火而出,施展火術(shù)將周邊巨木引燃。在林中動手,對江蕤大大有利,引出的自然火力雖不及咒火灼熱,卻更加充沛持久,若無地利幫忙,剛剛那一招水縛咒,就可讓她束手就擒。
申遠鳴隔空一指,一道白亮的水箭激射而去,直撞在江蕤胸前。誰知烈火轟然一抖,水箭徑直穿了過去,少女卻又不見了蹤跡。
“火遁術(shù)!”申遠鳴瞇了瞇眼睛,朝右側(cè)轉(zhuǎn)過身來。果不其然,少女忽在這邊顯出了身形,她雙手平伸,兩道火束如雙龍盤繞,帶著一股熱浪沖擊過來。申遠鳴哼了一聲,只一揮袍袖,兩道火柱被看不見的力道轟然擊散,化作滿天飛星。
袍袖揮動那一瞬,又一道水箭從指尖彈出,然而依舊波的一聲,從江蕤身上穿身而過,少女又出現(xiàn)在另外一側(cè)的火焰中。
火遁術(shù)極其神妙,只要身在烈火之中,施術(shù)者便可瞬間轉(zhuǎn)換位置,猶如幻水陣一般。只是范圍較小,出了自己控力之外的火焰,就沒法派上用場。
申遠鳴連續(xù)兩指無功,心頭微感惱怒,他身形突然旋轉(zhuǎn)起來,一道白亮的水光隨著他陀螺般轉(zhuǎn)起,又猛然直沖天空,懸于幾十丈高處,恰似一朵白云當頭。申遠鳴兩手一分,白云驟然消散,紛落如雨,澆在那一圈烈火之上。說也奇怪,雖然那雨滴稀疏,火焰卻是極畏,只一滴就可令大團火焰熄滅。只聽一片嗤嗤之聲,滿眼白煙彌漫,火光早已滅的干干凈凈。
“丫頭,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本事?”申遠鳴咯咯怪笑,他伸出一只手指,直直的指向江蕤。指尖凝了一團白亮光華,卻是蘊而不發(fā)。
江蕤失了火焰傍身,便知今日兇多吉少,她面色一整,滿是絕然之色。雙手穿花般連續(xù)結(jié)出法決,身上火焰也隨之攀升,逐漸轉(zhuǎn)為青白?;鹦g(shù)本就宜攻不宜守,對方打算運用大法力拼個魚死網(wǎng)破,申遠鳴倒也不敢太過輕視。他瞇著眼睛,直盯著施術(shù)的少女。
正在這時,從申遠鳴立足的那棵大樹之下,一道白霜迅速蔓延上來,待申遠鳴察覺,雙足已被凍了個結(jié)實!他怪叫一聲,雙手齊揮,幾道白亮的光輝連續(xù)斬在腳旁,隱隱竟有金石之聲。他斷開雙腳束縛,一個翻身竄出老遠,再無剛才的輕松寫意。
再看那顆大樹,通體一片晶瑩透明,已然成了一座冰雕??蔹S的枝葉隱約可見,在陽光下折返出詭異的光彩,猶如天生的奇物。申遠鳴卻萬分的知曉,這等瑰麗之中,到底蘊含了多大的兇險。
“誰!”申遠鳴目中精光一閃,第一次露出了鄭重之色。這等化物成冰的手段,竟比自己尚要高明,鬧鐘瞬間轉(zhuǎn)過千般念頭,卻也不知所來何人。
“不巧,原來是申大師?!蔽讐艉恢螘r已立于冰樹之上,白袍飄然,淡定自若。只是衣衫上血跡斑斑,且有燒灼的痕跡,未免有失風度。只聽少年冷然道:“我不過拿著棵樹練練身手,就險些傷了大師,當真對不住了。話說回來,也是有緣才能得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呢!”
“你……”江蕤見是巫夢寒,眼睛陡然一亮,心中也不知是個什么滋味,臉卻有些紅了。喃喃道:“原來……你并未走么?”
其實,巫夢寒本已走了。只是江蕤以火燃木,搞得聲勢浩大,幾里之外都看得清晰。他本不欲理會,但轉(zhuǎn)念一想,終究潛伏過來打算見機行事。巫夢寒怨恨已深,申遠鳴也在他必殺之列,只是心中卻無把握。故而,他瞅準了機會出手偷襲,可惜還是被申遠鳴躲了過去。
“巫小子?”申遠鳴大為驚異,他翻著怪眼將少年上上下下打量個遍,忽然大笑道:“想不到還是個三品高手,老夫竟看走了眼!是了,你定是借那云水鏡的寒力,怪不得能將冰氣控的這般自如!”
巫夢寒心中后悔自己未能沉得住氣,表面卻不露聲色。微微一笑,道:“大師何以這般武斷呢?”
“一試便知!”申遠鳴突然袍袖舞動,手指在袖中劃出靈訣,一道合抱粗細的巨大水柱直貫過去。巫夢寒十指開合,靈訣迅速結(jié)成,在他身前丈許處,忽然有無數(shù)雪花飛舞。億萬純白雪花結(jié)在一處,形成一株傘狀冰蓋,晶瑩剔透,宛若鉆石。那水柱直擊在冰蓋之上,濺射的四下紛飛。
申遠鳴雙目陡然開合,彈指一點,一縷極細的水箭激射破開水柱,擊在冰蓋頂端,“錚”的一聲輕響,那堅實無比的冰蓋竟被憑空穿了一個小洞,水箭射到巫夢寒面前,少年冷哼一聲,揮袖將其掃得飛散開去。寒氣隨這一拂之力而出,水花飄落之時,已成漫天瑞雪。
“不過如此?!鄙赀h鳴捻了捻斷須,氣定神閑道:“才入三品之境,就算仗著這天賦寒氣,也還不放在老夫眼力?!?p> 話音未落,忽覺一股灼熱之氣撲面而來,側(cè)頭看去,一道青白色的火柱猛撲過來,直如一條火龍。申遠鳴單掌一伸,引出一道水流將火柱撲滅,面色卻更加凝重起來。
“若再算上我呢!”另外一側(cè),少女立于熊熊燃燒的巨木之上,猶如驕傲的火中鳳凰。巫夢寒所立的冰樹理她不遠,在這火光的映照下,跳躍著綺麗的光芒。
冰樹與火木,潔白與赤紅。這景象瑰麗奇詭,無比和諧,又無比刺目。
巫夢寒撣了撣衣襟,朝著江蕤微微一笑,瀟灑自若。江蕤以微笑回應(yīng),面上確是微紅。
少年長笑道:“大師,你功力深湛,法術(shù)通玄,便是同時應(yīng)對我們二人,也不過舉手之勞。因此勞您大駕,將我們一同料理了便是?!?p> 剛才相互出手試探,巫夢寒發(fā)覺申遠鳴修為深湛,遠超自己預(yù)計,心頭未免有些后悔。不過他向來機敏,便故作輕松自如之態(tài),用以惑敵。
申遠鳴確實有些疑惑,他仔細打量著巫夢寒,心中暗想:莫非這少年另有什么倚仗,并未施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