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了結(jié)
就在這時，突然出現(xiàn)了變化！
樹根處的土壤突然揚起，化作一片灰蒙蒙的塵煙，朝風(fēng)蘭衣兜頭撒來，一柄寒光閃爍的冰劍后發(fā)先至，如閃電般自煙塵中穿出，直朝額頭刺來！風(fēng)蘭衣雖驚不亂，白袍長袖一卷，震散了煙塵，順勢還將冰劍卷住。然而才一接觸，就發(fā)覺這一劍徒有聲勢，卻無甚威力。
“怎么？”風(fēng)蘭衣一怔，頓覺不妙。一股寒氣驟然從側(cè)面襲來，正擊在他的右肋上。風(fēng)蘭衣悶哼一聲，身子一晃，揮手放出一道水光。只聽“轟”的一聲，兩股力量對撞在了一起，又將地面上的落葉殘枝激起，漫天飛揚。
風(fēng)蘭衣捂著肋間，口鼻溢血，形貌甚是猙獰。他的半邊身子都已被冰晶凝結(jié)，仿佛冰雕般閃著寒光，十分的詭異。在他對面不遠(yuǎn)的地方，一個少年倒在地上，也不知死活，白袍上滿是血漬。
風(fēng)蘭衣面色鐵青，閉目半晌。突然身形一顫，周身冰屑亂飛，片刻功夫便掉了個干凈。他張口想說些什么，卻“哇”的吐了口鮮血，勉強微笑道：“好厲害，就是這樣，仍險些要了我的命！可惜呀，夢寒，若論心機，你始終還是差我一籌的。”
他搖搖晃晃朝前走了兩步，步履逐漸穩(wěn)健下來。他走到巫夢寒身邊，見那少年雙目緊閉，面如白紙，胸前有個兩指寬的傷口正在汩汩淌血。風(fēng)蘭衣盯了一會兒，就見那傷口開始慢慢愈合了起來。
這年輕人目中閃過一抹寒光，慢慢抬起手來，懸在巫夢寒頭頂。一股白色光華在手臂上盤旋不休，最終聚于手掌之上，驟然轟擊了下去！
就在白光即將轟在少年頭上之際，一團(tuán)冷光突然浮現(xiàn)。那融融的光華自巫夢寒胸前沖出，瞬間擴大，成了一只碩大的玉盤，將少年的身體整個遮蔽了起來。風(fēng)蘭衣所發(fā)的光華正撞在這玉盤之上，就見冷光一閃，被徑直彈了回來。
風(fēng)蘭衣猝不及防，正被這光芒彈個正著。他這一擊雖未盡全力，卻也有穿金碎石之力，誰想竟會被自己全部承受！就聽他一聲悶哼，整個身子被撞得橫飛了出去，前襟已化作片片帶血的蝴蝶，片片飛散。
他在地上掙扎的撐起身子，顧不得傷勢，驚異的朝那邊望過去。那團(tuán)冷融融的光芒越來越大，宛若實質(zhì)，終于能夠看出是一個雕琢極為精美的鏡子。無數(shù)符咒法文猶如繁復(fù)的花紋一般，密集的環(huán)刻于鏡面上。
“這是……云水鏡么……”風(fēng)蘭衣嘴角溢著血，呆呆著望著那鏡子。在云夢澤時，他也曾見過這寶鏡，可它永遠(yuǎn)是一團(tuán)沒有輪廓的冷光，從沒見過這個樣子。
而現(xiàn)在，這天地至寶云水鏡是如此的清晰，近在咫尺，觸手可及。風(fēng)蘭衣卻覺得此中蘊含了極大的危險，勉力爬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朝后退退去。
巫夢寒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里是一片燦然的銀光。
少年的眼眸突然失去了黑寶石般的光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稀薄的銀色。風(fēng)蘭衣從內(nèi)心感到了一種沒來由的驚恐，仿佛這少年身上帶著有一種無形的威壓。他越退越遠(yuǎn)，卻依舊覺得這個距離不能帶給自己任何安慰。
一根斷落的樹干橫倒在少年腳邊。他伸出手指，隔空朝下一點，一抹銀輝忽然在樹干上迅速擴散開去，結(jié)晶猶如一層層鱗片，覆蓋在樹干上。眨眼功夫，銀霜整個籠罩了過去。
斷木突然活了。它猶如一只粗大的蟒蛇，擺動了一下身軀。一顆碩大的頭顱揚起，兩支晶瑩的角聳立在頭顱兩側(cè)。
這是一條龍！冰雪凝成的銀龍！
清越的龍吟響起，整個森林都似乎在顫抖。它歪著腦袋，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猛一低頭，一雙冰冷的眼睛盯上了風(fēng)蘭衣。
眼睛一片湛銀，和那少年一般無二。
風(fēng)蘭衣肝膽俱裂，顧不得身上的傷勢，猛一咬牙，轉(zhuǎn)身騰空而去。
那條銀龍驀的抬起頭，身軀微微一弓，瞬間便竄向了半空。巨大的身軀絲毫不顯笨拙，快如橫空的閃電，在半空中追上了風(fēng)蘭衣。晶瑩剔透的龍角自背后透過，將他的身體穿刺了過去。然后微微一仰頭，又將風(fēng)蘭衣拋了回來。
冰龍昂頭長鳴兩聲，忽然潰散。天空下起了斑斑白雪。
風(fēng)蘭衣猶如一只被擊落的白鳥，自空中飄落下來，摔在巫夢寒腳旁。
“你……”風(fēng)蘭衣的胸前開了一個血洞，鮮血汩汩的留下，眼見活不成了。他吃力的撐起上半身，盯著少年道：“你不是他……你不是巫夢寒……你到底是誰？”
巫夢寒眼中銀光湛然，冷冷的望著他，并沒有答話。
“原來……這便是要死了么？”風(fēng)蘭衣用手捂著胸口，看著鮮血無可抑制地流淌出來，突然覺得之前的一切仿佛一場夢幻。
他怔怔的看著殷紅的血液自指縫間汩汩流淌出來，眼前愈加朦朧。風(fēng)蘭衣咳了數(shù)聲，艱難抬頭道：“江……江蕤還在軍中，是我將她……留在了那里……你去救她出來吧?？瓤取闭f到此處，大團(tuán)的血沫自口中流了出來。
少年怔了一下，目中的銀光驟然收斂，變成了正常的顏色。他目光復(fù)雜的看著風(fēng)蘭衣，點點頭道：“你放心吧，她已經(jīng)被人救走了。”
風(fēng)蘭衣終于支撐不住身體，仰面躺在了地面上。只有胸前的微微起伏，證明他尚未斷氣。巫夢寒把頭貼在風(fēng)蘭衣耳畔，問道：“你毀了蘭琳城，可曾后悔過么？”
風(fēng)蘭衣的嘴唇微微蠕動了一下，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他永遠(yuǎn)的閉上了眼睛。
巫夢寒緩緩直起身子，面上露出思索的神色。直到最后一刻，風(fēng)蘭衣仍然忘不了作弄這個少年，他給了這樣的一個回答：“你猜呢？”
“你猜呢？”
這個答案，少年永遠(yuǎn)也猜不到了。
他怔怔立了一會兒，腦子里空空如也。他或許該歡欣，該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喜悅。然而這一切情緒，都被一種無法言說的失落所掩蓋。報仇的滋味，并不如何甘美。他就這么站著，鮮血逐漸不再流淌。過了許久，他拖著步子朝林外走去。
只走出幾步遠(yuǎn)，他身體晃了晃，砰然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