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娘子更衣落剪影，宮廷宴會暗流涌
疏桐翻身下床，視線往未開的窗外探去，能感覺到日頭已大，陽光暖暖地透過窗扉灑進內(nèi)室。
“不是說要早起嗎？”她問道。
看她睡得正香，不忍吵醒，白攸之回答：“無妨，現(xiàn)在起也不遲?！?p> 疏桐斂起架子上的衣物，匆匆到屏風后更衣。
此時的陽光正好打在屏風上，瞞著疏桐在屏風上投下了一塊剪影。
那剪影先是攏了攏及腰的長發(fā)，低頭解胸前的扣子，然后由肩至腰身褪下第一層衣物，衣物緩慢滑落，那剪影抬起修長的腿從衣衫中邁出……
他扭過頭，去看另一側(cè)窗扉，素來平穩(wěn)的心跳一時有些亂了方寸。
疏桐自屏風后走出，一邊調(diào)整衣襟一邊問：“你在看什么，還不快去更衣?！?p> “你先去用早膳。”白攸之輕咳一聲，恢復了鎮(zhèn)定：“我隨后便去?！?p> “好?！笔柰┎幻魉缘狞c頭。
用罷早膳，二人出府，見曉龍坐在門口石柱旁，那模樣像是已經(jīng)等了許久，見到白攸之，他彎腰行禮，繼而開始稟報情況：“大人，具備塑造神像條件的幾所窯廠均和購買金粉的四大家沒有任何往來，登造在冊的成品均在窯廠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之處。”
“知道了?！卑棕淮┦裁?，一頭戴方帽，唇紅齒白的年輕公公遠遠走了過來。
疏桐認出他是前些時日跟在聶大公公身后的那位。
“白院首、白夫人好，今兒個下午皇后在御花園承旨設宴，慶賀宸妃有孕。陛下想見見你們這對新婚燕爾，便邀你們一同入宮，你們快梳洗梳洗，更衣入宮吧?！?p> “謝公公通報。”疏桐和攸之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說道。
送別了公公，白攸之吩咐曉龍追查陳府馬車在出事前后的動向，曉龍領命而出。
疏桐沒有聽見白攸之和曉龍說了些什么，在原地愣愣的，公公的口諭聲久久在耳畔環(huán)繞，她的手腳有些發(fā)麻，面見圣上這樣的大事，多少人在御前緊張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況且她還心中有鬼，這白夫人當?shù)妹徽圆豁槨?p> 徐娘聽說陛下有召，差人送來了一套時新裝束，后又來了一鶴發(fā)老嫗，據(jù)說是攸之乳母，徐娘有時受召入宮，皆是她打理梳洗，那老婦名叫珍華，在府里有一定年數(shù)了，大家都叫她珍姨。
疏桐在珍姨的指導下沐浴更衣，焚香敷面，她從未穿過如此錦衣華服，和那南小街上提著菜籃四處游蕩的野丫頭看上去判若兩人。
坐在馬車上，白攸之問她：“你很緊張？”
疏桐抬眼看他，點了點頭：“從前只在相府呆著，身邊都是熟悉之人，比較自在?！?p> “有我在，不要緊?！卑棕钤谙ドw上的手抬了起來，靠在疏桐的手背上，寬大的手掌讓疏桐安心許多。
馬車自宣武門駛?cè)胴烦瘜m城，疏桐掀開簾子的一角，放眼望去宮門高大威嚴，何等氣派，一排值班守衛(wèi)握著配劍立在門口，再往里走是說不清的寢宮別院，御花園在整座宮城的最北端。
距離宴會還有一個時辰，但到會者已來了大半，他們?nèi)齼蓢梢蝗?，各自說著什么。
疏桐見到了薛克，他正和一年紀相仿者笑談風聲。
她帶著攸之走上前去，行禮問安：“爹爹好。”
薛克從談話中抽出身來，看了一眼疏桐，先是微有吃驚之色，隨后道：“寶扇，你怎么來了？”
疏桐回答道：“承蒙陛下邀請，小女才有機會來這御花園赴宴，見見世面?！?p> 薛克對面那位皮膚黝黑，劍眉高鼻，八字胡的男子發(fā)話了：“想必這位就是令千金寶扇小姐吧，薛丞相真是好福氣，我兒沒能娶到薛小姐真是太可惜了！”說罷有意識地收縮臉部肌肉、咧開嘴、抬高嘴角，露出一個似真似假的微笑。
薛克同樣應酬似的哈哈一笑，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哪里哪里，是我女兒沒有福分?？上抑挥幸粋€女兒，否則說什么都要和你結(jié)成親家啊?！彪S后又對疏桐說：“這是你張闿伯伯，快問好?！?p> 疏桐行禮問安，又拉著白攸之道：“這是白攸之。”
白攸之拱手作揖，向薛克、張闿問好。
四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聶公公不知何時已到場，自春江庭的帷幕后走出，揚長了聲音向眾人道：“皇上、皇后駕到——”
眾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事項，按品級高低、文武官職自動分成了左右兩排，立在兩側(cè)。
皇上剛到不惑之年，中等身材，四方臉龐，穿著金色禮服，上繡蟠龍，精神體態(tài)很好，頗有天子威儀。他身側(cè)立著皇后，皇后年長皇帝四歲，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不再緊致的皮膚有些下垂，但此次宴會精心施就了胭脂，因而遠遠望去也很有氣色。
皇上只道：“眾愛卿落座吧?！庇謱砸荒贻p貴妃道：“宸妃，快上來與朕同坐?！?p> 年輕的宸妃身著水藍色廣袖群，四肢纖瘦，腹部隆起，她喜形于色，謝過陛下恩典，款款走上龍椅，在一旁坐了下來。
皇后臉色有些不好，但顧全大局地隱忍著，依舊強撐著笑臉同眾臣說笑。
“攸之，你身旁那位姑娘，是否就是薛克家的小女薛寶扇?。俊必ЧЬ淳吹卣玖⒅卮?，疏桐也慌忙一同起身，給陛下行禮：“回陛下，小女正是薛寶扇?！?p> “當年你娘親徐娘也是朕賜的婚，你和你娘親年輕之時有幾分相似。”皇帝夾了一只蟹腿到宸妃碗中，一面繼續(xù)道：“聽聞大婚那日都察院御史離奇死在了現(xiàn)場，案件可有結(jié)果？”
“回陛下，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相信不日便能水落石出?！?p> “好，那賊子如此猖狂，朕便等你的水落石出了。”白攸之是御查院里有名的“神算子”，經(jīng)由他手中不知多少疑難雜案，故而皇帝對他很是重用，年紀輕輕便擔任院首之職。
“皇上，”宸妃嗔怪道，“今日不是慶賀臣妾身孕的嗎？說這些多不吉利！”
“是，是。”皇帝拍了拍宸妃嬌嫩的手背，順從地說道。
聶公公見此情此景，知道是時候推進下一個環(huán)節(jié)了，便喊道：“奏樂，上歌舞——”
一排舞女著水袖舞裙，婷婷裊裊地邁著小碎步上了春江庭中心的圓心舞臺。古箏音色清脆，琵琶點綴和諧，舞女們扭動著身子，邁著整齊的舞步，獻著舞曲。
歌舞間隙，白攸之湊近疏桐對她說：“看到那個羽扇綸巾的男子了嗎？”
“看到了，”疏桐打量著那人，“看著很儒雅。”
“那便是劉知州?！卑棕?。
“就是那個去過吳道金器店，也在婚宴當日搭乘過陳府馬車的那位劉知州？”
“正是。”說話間，劉知州左右顧盼，然后起身離席。
“欸，你看，他要去做什么？”疏桐扯扯白攸之的袖子，說道。
“你在這呆著，我跟去看看?！卑棕h(huán)顧四周，視線掃過每個人的面部，對疏桐說道。
約莫一刻鐘后，白攸之回來了，疏桐急不可耐地正準備追問他發(fā)生了什么，遠處傳來呼救聲：
“救命！救命啊——”一宮女失態(tài)地邊跑邊穿過長廊，大聲疾呼，“夢如公主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