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公主無心揭暗幕,青燈古佛伴梅妃
且說夢如公主在椒房殿等母后回殿,百無聊賴的她坐在胡床上,手托著下巴打起了盹兒。
半夢半醒之間,只聽見細細簌簌一陣響動,她半睜著眼睛一看,是母后回來了。
陳皇后命嬤嬤為她錘肩,一邊晃動著酸痛的頸項一邊對胡床上的夢如說:“小夢,乏了的話回房休息,當心染了風寒?!?p> 夢如點點頭,醒了大半,走向母后問道:“母后,宮中發(fā)生何事,為何禁衛(wèi)軍全都出動了?”
“宸妃娘娘薨了,茲事體大,夢如你不要多問?!标惢屎笪兆羧绲募绨颍瑖诟赖?,“這幾日也不要在你父皇面前提起,徒惹他傷心,聽見沒?”
夢如瞳孔微張,一臉不可置信,吃驚問道:“什么……宸妃她……薨了?是誰這樣大膽……”
“宸妃性子素來跋扈,宮中早就多有怨言,這次她為了些小事找梅妃和婉美人的麻煩,二人實在忍耐不過便傷了宸妃……罷了,不要再提,為了這事我兩日未曾睡眠,且容我去歇息會兒。夢如,你不要搗蛋,乖乖在椒房殿里呆著?!标惢屎笠贿吜顙邒咝断潞裰氐狞S色碧霞羅,一邊叮囑夢如道。
“好……”夢如連忙點頭答應著,心下卻悄悄打算著去找白攸之問個清楚。
見母后離開后,她才對小潔道:“更衣,去把那件江南上貢的羅紫色煙紗裙找出來?!比フ野棕?,可不得精心梳洗一番。
一番打扮后,夢如支開小潔,踮著步子準備從椒房殿后門溜出去。
路過母后寢臥時,房內突然傳來了驚恐的呼救聲。
夢如連忙湊上去看,卻又沒了響動。
她趴在窗沿,仔細聽著,害怕是賊人闖入。
母后熟悉的聲音從房內微弱地傳出:“不關我的事,別來找我……”
“……我是無意中看見的……”
母親看見何事?夢如心中布滿了疑惑,但直覺告訴她,這件事非同小可。
她屏住呼吸,穿過母后寢臥,順利地溜出了椒房殿。
……
松了一口氣后,兩日兩夜未曾闔眼的疏桐從尚書房內走出,不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她方才感到周身酸痛,眼皮沉重。
她用手枕了枕腰,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
“困了?”白攸之彎下腰來看她。
“有點兒,你不困嗎?”疏桐揉了揉眼睛,好奇地問道。
“習慣了?;厝ズ煤眯伞!卑棕f道,“今天你做得很好。”說罷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疏桐愣了一下,一絲甜蜜涌上心頭,她看向白攸之道:“沒想到我們居然這么快就破了案?!?p> “你先回去,我去冷宮找梅妃聊一聊?!卑棕馈?p> “怎么了嗎?”疏桐不解地問。
“總感覺有些事情,還沒有抽絲剝繭地理清楚?!卑棕坏?。
“你覺得現下的情況,梅妃娘娘會配合嗎?”疏桐拿捏不準。
“試試吧?!卑棕蜃?。
言語之間,夢如公主自宮道一路小跑趕了上來。“攸之哥哥,”她一邊吐氣一邊道,胸口劇烈起伏著。
她橫插進疏桐與攸之之間,問疏桐道:“姐姐,可以讓我和攸之哥哥說幾句話嗎?”
“哦……好,那民女先退下了?!笔柰╇p手放在腰部,屈膝行了一禮,緩緩退下。
“公主找臣何事?”白攸之問道。
“攸之哥哥這就要回府了嗎?”夢如公主挽住他的袖子,道:“去我那兒坐會吧。我有問題想找攸之哥哥弄個明白?!?p> “不了,此次破案臣兩日未眠,還請公主允臣回府歇息。”白攸之右腳不動聲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回答道。
“那好吧,那我就在這兒問你?!眽羧绻黯畷r像蔫了的球兒,沒了活力,“我已聽聞宸妃娘娘溺水一事,你告訴我,是何人殺了她?”
白攸之道:“是梅妃和婉美人?!?p> “沒有其他人在場了嗎?”夢如干澀的嘴唇動了一下。
“沒有人?!卑棕翙C觀變,用余光打量著夢如的反應。
“哦……那你是如何查出案件真兇的?”夢如公主恍然大悟般點點頭,繼續(xù)追問道。
“麒麟,御查院豢養(yǎng)的犬只,嗅覺靈敏,嗅出了宸妃娘娘的行蹤,迫使梅妃和婉美人吐出真相。”白攸之言簡意賅道。
“我明白了?!眽羧绻鼽c點頭,“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去吧,改日我再邀請攸之哥哥來玩兒?!眽羧缯UQ?,對白攸之道。
白攸之點頭,轉身離去了。
疏桐見白攸之走來,迎了上去,一雙玉手假裝若無其事地順著頭發(fā),只道:“走吧。”
“問吧。”白攸之憋笑道。
“什么?”疏桐惱著裝傻,但還是憋不住地問道:“欸,你二人聊了些什么?”還真是什么都逃不過白攸之法眼。
“公主問我宸妃案件的一些細節(jié)?!卑棕卮?。
“沒了?”
“沒了?!?p> “出宮之間去梅妃那兒一趟?!卑棕黟ǖ碾p眼閃動了一下,“我們似乎忘了皇后?!?p> “皇后?”疏桐不解地重復道。
“去椒房殿之時,她不在殿內,故而我們忽略了她。仔細想想,皇后行蹤還未曾盤點過?!卑棕嗣掳停B日探案無暇整理,幾根青綠色的胡茬已經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他的下頜,摸上去有些粗糙。
“是剛才公主說了些什么嗎?”疏桐追問。
“不,就算有什么,陳皇后是夢如的親生母妃,夢如也不會同我說的?!卑棕畵u頭,“現在,一切謎底只有在冷宮揭開了。”
素日雅凈的梅院此刻變成了冷宮。
梅妃被禁足在此處,此生此世不得出宮。
心灰意冷的她此刻頹廢地坐在蓮花墊上,頭發(fā)有些毛了,愣愣地對著一盞青燈,不言不語。
稟明公公后,白攸之和疏桐入了梅院。
白攸之走近梅妃,對著她的背影說道:“梅妃娘娘,容臣斗膽一問,您同婉美人,是否依然未曾說出事情的真相?!?p> 梅妃不言。
白攸之向四周打量了一圈,確定沒有旁人在場后,壓低了嗓門問道:“出事之時,皇后是否也在場?”
梅妃的身影微微一顫,依舊不言語。
“臣希望娘娘能將真相說出,就算……給婉美人在天之靈一個交代,讓她安安心心地走。”白攸之繼續(xù)道。
“婉妹妹……”梅妃喃喃著,眼淚如珍珠般灑落。
“你有顧慮?還是難言之隱?”白攸之步步緊逼。
“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白大人。現在這樣,便是最好的結局?!泵峰K于說話了。
“既然如此,臣給娘娘講個故事吧?!卑棕掍h一轉,徐徐道來了故事。
從前,在一座四合院內,住著一個繁盛的大家族,嬌媚動人的二姨太素日里最得老爺喜愛,仗著老爺的寵愛,二姨太總是欺負三姨太和四姨太。有一日,二姨太的羞辱惹怒三姨太,她一氣之下傷了二姨太,和三姨太要好的四姨太心下一橫,決定殺了二姨太,永訣后患,二人行兇之際,大姨太路過,目睹了一切,卻選擇了沉默……
“住口,別說了?!泵峰僚?。過了幾秒鐘,她方才又開口:“不過,真是個好故事,倒說得清清楚楚?!?p> “娘娘,您覺得大姨太做得對嗎?”白攸之試探道。
“明哲保身,有何不對。”梅妃嘆了口氣道,“我能理解大姨太?!?p> “該問的我都問完了,微臣先告退了?!卑棕?,“娘娘保重?!?p> “沒什么保重不保重的,多謝白大人關懷,我已經看開了。”梅妃站起身來,點燃了香爐里的香薰,“所謂公平,大抵是世間最殘酷的謊言?!?p> “我自問從未想過要爭些什么,卻是這樣的下場?!彼粗颀惱锊粍勇暽姆鹣?,自嘲著說。
“三姨太是否想過,揭穿大姨太?”白攸之問道。
“沒必要,同是可憐人,何苦相互為難。”梅妃娘娘只道。
“出去吧,我乏了,要歇息了?!泵峰铝酥鹂土?。
白攸之領著疏桐出了梅院,坐著馬車回了白府。
一切看似塵埃落定,只有陳皇后還在苦苦掙扎著……
那是一片無邊的黑暗,如泥沼般粘稠的黑暗涌來,只聽見空靈而又恐怖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為什么不救我?”
那些畫面再度在陳皇后腦中復刻。
……梅妃抬起右手,拔出頭上的釵子,以尖相對,在宸妃右臉上飛速化了過去。
幾秒鐘后,血自那傷口淌出,如淚痕般向下流淌。
“啊,我的臉。”宸妃痛呼。
皇后一愣,不知為何心下竟暗喜。
婉美人扶住梅妃,同樣從發(fā)中取下一相似的金簪,沖著宸妃身上劃去,第一刀、第二刀……
宸妃由痛罵轉而變?yōu)榍箴?,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哀聲道:“皇后娘娘救我,求皇后娘娘救我……?p> 一刀、一刀……宸妃的聲音漸漸虛弱,那金簪直直戳進宸妃孕肚,血像溪流般傾瀉而出。救她,亦或是不救她。
皇后想起了她那已薨的太子,如果他還在的話,已經能在朝堂上獨當一面了吧。
可惜他福薄命薄,小小年紀就沒了性命,想到此處,皇后紅了眼眶。不能救她,萬一她懷的是個男胎,豈不就是日后的太子……
“娘娘,救救我,皇后娘娘……”宸妃懇切呼救。
陳皇后抬著下巴,露出高傲的、冷漠的神情。
宸妃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絕望將她吞噬,她在周身疼痛中昏了過去……
嘀嗒,那是血落在地上的聲音。